第446节(1 / 1)

秦肃颇有些无奈。

当初本以为请了安帝赐婚,凯旋而归之时便能顺顺利利娶到萧染,可谁想到……事情最后竟然会演变成这种局面。若是早知今日,也许当初在宫宴上,他就不会将阿染拉入这淌浑水中来。

他一错不错地凝视着萧染俏丽的容颜,心中满是不舍。

然而,即便再多不舍,再多不甘,他也不愿耽搁了萧染的未来。现在从萧染的生活中抽身出去,或许还来得及罢?

明明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对上萧染那对清澈的双眸时,想说了话便全堵到了喉中。

然而,时间不等人。

终于,秦肃深吸一口气,缓缓开了口,“阿染,我此去北魏,比当初去凉州之行还要危险。也许我半路会被高琼的人追查到,也许重华帝姬和老九没法卷土而归,也许在两国交战过程当中我会遭遇不测……从我离开南齐军营的那一刻起,我今后的命运,就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他说到这里,萧染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似乎预感到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一般。

“阿染。”秦肃万般无奈地抿了抿唇角,“我不能这般自私,将你强行拉入我颠沛流离的生活中来。如今安帝已驾崩,他当初的赐婚,也就做不得数了。阿染,好好地生活下去,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萧染听完他这番话,气得浑身发起抖来。

她秀眉横竖,脸色涨得通红,盯着秦肃,一字一顿,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秦肃,在你眼中,我萧染便是这么一个贪图安逸,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之人么?!”

秦肃神情一慌,忙握住萧染的肩膀沉声道,“阿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了。我只是不想……”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不待他话说话,萧染便冷冽地打断了他的话。她眼中已有了闪烁的泪花,只是语气,却愈发坚毅清冷起来,“当初去凉州前,你说,若你战死,让我另择佳婿。现在,你又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以为,我当初同意安帝的赐婚,是看上了你的军功?看上了你以后无上的前程?!”

“不是的!阿染,我绝无此意!”秦肃忙斩钉截铁地否认。

萧染泪珠盈盈,眼尾曳出的弧度却愈发地凉淡,“既然如此,你便不要说出这话来侮辱我!”她忽然伸出手,从脖颈处掏出一块环形玉佩,尔后用力一拽,挂在脖子上的红绳被攥断,玉佩落入掌心之中。

她神情倔强,将手掌在秦肃面前摊开来,“这块玉佩,是你临行前送给我的。如今,你既然想将我推出你的生活,这玉佩,我物归原主!以后,你我各自婚娶,各不相干!”

看着她这般眉眼凛冽语气生硬的样子,秦肃忽然慌了神,心中一阵绞痛。

来之前,他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定然需要巨大的勇气,可是当时他总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只要阿染能得到幸福就好了。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并非没有想象中的“大度”。

方才听到萧染那冰冷的“各自婚娶”四个大字,他只觉得心中有烈焰在燃烧,没有办法再保持理智。一想到以后会有其他男人拥她入怀,他便嫉妒几欲得发狂。

“阿染……我……”他忽然害怕起来。

如果她真的就此离去,那自己今后的人生,还有何意义?

萧染不知秦肃此时心中的想法,只觉气急,再也不看秦肃,转身欲走。

“阿染,别走!”

手腕却被一阵大力抓住,紧接着,她便感到自己的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巷壁。而秦肃,正在离自己咫尺的地方,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眼中似有赤红之色。

“你做什么?!”萧染被他那一番话气得全身生疼,下意识就挥拳出去。

秦肃却一把握住她的拳头,抓过来紧紧贴在胸口处。

他低垂着头,萧染看不见他面上的神情,只是心中犹气,没好气地刚要出声。秦肃却是将她猛地拉入怀中,两只手紧紧锢住她的腰身,用力抱紧。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的血液之中。

萧染不禁愣神片刻。

秦肃却忽然颓唐地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喃喃而低沉的语气在她耳边响起,“阿染,不要走!我错了!我方才说的都是混账话。我才不要同你各自婚娶,各不相干。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你!我的将来不能没有你,我要同你一起生活下去,我要和你生很多很多的宝宝……”

萧染原本是猝不及防的错愕之情,听到后面,面色越来越红,抵在秦肃胸口前的手一用力,嘴里羞怯道,“你个臭流氓,你瞎说什么?!谁要跟你生宝宝?!”

秦肃抬了头,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小心翼翼凝视着她道,“不生气了?”

“生气!”萧染气呼呼道。

“我错了阿染,我……我刚刚都是胡说,你只当不曾听过可好?阿染,我……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我……”见萧染仍在气头之上,秦肃只得使出浑身解数哄着她。

他原本是词拙之人,此时却使出十八般武艺来只为让萧染消气,那场景,还颇有几分滑稽。

见他又是“撒娇”又是“告饶”的,萧染生气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埋怨道,“你这哪还有平常清冷的模样?若是让你那些弟兄知道了,岂不要惊掉下巴了?”

秦肃舒一口气,紧张兮兮地看着萧染道,“阿染,你不生我气了?”

萧染“哼”一声,撅着嘴道,“今后你若再敢说那样的混账话,我便真的再不理你了!”

“不会了!一定不会了!”秦肃忙做保证。

“那你还要去北魏?”

秦肃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萧染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有着俊朗的眉眼,斧削刀刻般精致的轮廓,眼中的抱负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明亮地跳动着,让人无法忽略。

她知道,他从来都不是池中之物。

萧染看着紧张的秦肃,忽然展颜一笑,若春雪消融,“那我呢……?”

“阿染就安心在建邺等着我归来。我一定会平安归来,将你风风光光地娶进门!”说完这话,他紧张地望着萧染,加了两个字,“可好?”

萧染做出思索的神情,忽而眨了眨眼,将手掌摊开,露出掌中玉佩,“那……你还不帮我将玉佩重新戴上?”

秦肃一喜,“阿染这是同意了?”

“难道还要我明说么?呆瓜!”萧染不禁抱怨。

“不不不……不用了。”秦肃欣喜若狂,忙拿起萧染手中的玉佩,替她重新戴上了。沁凉的玉料接触到肌肤的那一刹那,萧染心中忽然有一道隐忧闪过。

那日阿兄所说的傅启荣一事,虽然暂时没有了下文,但自己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只是……她看着眼前眉目清润的秦肃,还是没有将此事说出。

若秦肃知道了此事,定然不肯安心去北魏。说不定傅启荣对自己只是一时新鲜,过一段时间新鲜感就淡了,自己还是不要徒增秦肃的烦恼了。

替萧染重新带好玉佩,秦肃端详片刻,看回萧染道,“阿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最近还会在京中待一段时间。你若有事要找我,便去向晚楼找掌柜的说一声。我会再来找你的。”

“向晚楼?可靠吗?”

“向晚楼是老五的产业,我这次去北魏,还需要他手下人的帮忙。”秦肃言简意赅道。

听说是秦肃的产业,萧染放了心。

“这里也不大安全,你出来太久也不好,回去吧,我离开建邺之前,会再同你说一声的。”虽然不舍,但秦肃还是开了口。

“好。”萧染也明白如今是特殊时期,必须小心再小心,恋恋不舍地同秦肃告了别,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巷子。

回到萧府,萧玄铮见她眼眶红红的模样,似乎看出了几分端倪,但萧染咬紧了不说,这才作罢,这事就算是这么蒙混过去了。

因着见了秦肃一面,萧染彻底定了心,一直郁郁不乐惶恐不安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只是——

有人欢喜有人忧。

而此时的建邺城中,有另一人,正在借酒消愁中。

------题外话------

妈呀,秦五也是个撩妹高手……

第424章 再次赐婚

半敞的窗户前置着一长几,几上有酒,还有伏案一人,手中正端着白玉酒盏,神情沉郁地望着窗外景致,眼中一抹痛苦之色。

正是建邺谢七谢廷筠。

“初云……”

心中默念这两字,眼中痛苦之色愈显,又是一仰头,杯中酒酿喝得涓滴不剩。这酒很烈,下肚如火烧一般灼得人难受。可唯有这样的苦楚,才能将人心中的痛苦之情压抑下去。

谢廷筠的目光悠悠转回,落在手中的酒杯之上。

今日是初云宗姬入狱的第六天了,若是没有意外,再过四天,她和长帝姬府阖府众人便要被流放出城,永不得回京。

而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前两天他去找了延尉寺的荆彦。秦默走后,延尉寺大换血,寺卿和少卿等重要的职位都换上了高琼信任的人。荆彦虽与秦默走得近,但不知为何,高琼竟没有将他剔除出延尉寺。荆彦虽心中不安,但情况未明了之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谢廷筠从荆彦口中打听到了一些叶衣衣的情况。

长帝姬一案已定,因是高琼授意,因此全无翻案的可能。长帝姬和四皇子阖府众人如今都被关押在延尉寺大牢之中,由专人把守,十日后便会流放出城。

谢廷筠也曾动过劫狱的念头,但左思右想下,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牢中守卫森严,他若想劫狱,势必要困难重重。虽然秦默前去凉州前曾来找过他,让他若有什么急事可以去凝碧阁找子瑟。但劫狱一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如今秦默身在北魏,他在南齐的势力一旦暴露,势必会被高琼连根拔起,他不能冒这个险。

而若他一人前去,先不说能不能救出叶衣衣,如果最后被抓,势必会连累谢家。他虽然不喜士族作风,但谢家到底于他有生养之恩,他亦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便将谢家阖族老小都拖下水,是以颇为为难。

这几天,他一直想找机会去探望叶衣衣,但总是难以迈出那一步。

他没有找出解救叶衣衣的法子,自觉心中有愧,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再者,他知道叶衣衣性子高洁,如今落入尘埃之中,也许,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自己。

谢廷筠想了许久,仍没有任何头绪,心中烦闷,顺手一拂,几上酒盏被打翻在地,酒液倾倒而出,酒盏则骨碌骨碌滚了几滚,在一个画筒前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顺势望去,落在画筒中的几幅卷轴之上。

沉思片刻,起身拿起其中一幅展了开来。

画中是一名女子,一袭素衣侧身立于花丛之中,月色朦胧,照于她清丽的面容之上,眸中水波清浅,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恍如夜晚绽放的昙花般清雅。

正是那日秦默和公仪音大婚之夜他见到的叶衣衣。

那日回来,总有几分心神不定,脑海中总是鬼使神差地浮现出叶衣衣巧笑倩兮的容颜,当夜辗转难眠之下,起身做了这幅画。后来怕被人瞧见,便未曾叫人装裱起来,只收入了画筒之中。

此时再见,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谢廷筠呆呆望着手中画卷,神情缥缈,忽然,他似下定了决心似的,眸中迸出一簇极明亮的火花,熠熠生辉。

他将画卷照原样卷好,依旧放入画筒之中,然后对着门外唤道,“来人!”

有一名仆从应声而入,“七郎有何吩咐?”

谢廷筠指了指地上打翻的酒盏,“找人给我打扫一下。”说着,大袖一挥,朝外走去。

“七郎要出门吗?”

“嗯,若是母亲问起,就说我有事出去,不回来吃饭了。”

*

延尉寺。

“这不是谢七郎吗?谢七郎来府衙有何贵干?”走到延尉寺门口,当值的衙役有人认出谢廷筠来,忙笑着迎上来问道。

如今南锦虽然易主,但高琼并没有拿这些世家大族开刀,因此士族子弟的地位仍然很高,也难怪那衙役生怕怠慢他了。

谢廷筠点点头,“荆司直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