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节(1 / 1)

她终于一口气说完,凝碧阁也已近在咫尺。

秦默看着公仪音翼翼发光的眉眼,心中愈发柔软起来。此事若换了他,或许也做不到这般观察入微罢?公仪音她当真是上苍赐给他的最宝贵财富。

“阿音,你真厉害。”秦默由衷叹道。

公仪音小脸一红,“我是女子,自然对这些东西比较关注罢了。我若是要达到你这样的水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秦默微微一笑,抬头看一眼高悬在顶的凝碧阁招牌,轻声道,“走吧,进去问问。”

进了凝碧阁,热情的小二笑着迎了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

“我找你们掌柜的。”秦默淡淡道。

小二一愣,看着两人通身的气质,不敢怠慢,忙请了二人上二楼包间等着,自己去店铺后面找掌柜的去了。

掌柜很快敲门而入。

他谨慎地打量了几眼公仪音和秦默,眼中一抹遏制不住的惊艳之情。不过很快沉了眉眼,躬身道,“不知二位客官找鄙人有何贵干?”

秦默自袖中掏出一块鹅卵石大小的莹润玉牌在掌柜面前一亮。

掌柜一见,眼神登时变了,露出恭敬而肃然的神色,慌忙对着秦默行礼,“不知郎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郎主赎罪。”

秦默亮出的,正是表明他身份的玉牌。

他名下所有产业的掌柜或是老板,都由莫子瑟亲自培训过,培训内容的第一条便是见到持有此玉牌的人,务必要好生招待。因为有这玉牌的人,要么便是他们这些产业幕后的郎主,要么就是郎主极其信任的人。

能被莫子瑟看中当上凝碧阁的掌柜,此人的眼力劲自然不差。一见秦默的外貌气质年龄都与阁主莫子瑟同他们形容过的郎主对得上,当下便反应过来。而且前段时间阁主曾传信下来过,说是郎君近日到了冀州,让他们时刻做好准备,这才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必多礼。”秦默收回玉牌,淡淡道。

掌柜应一声,直起身子恭立在一旁。

“我听子瑟说,凝碧阁卖出去的东西您们都会有记录?”秦默看向掌柜神情清冷地开了口。

掌柜忙点点头,“只要是凝碧阁卖出的首饰,都会记录买家的名字和购买日期。”

“有一件从凝碧阁卖出的东西,我需要你查一查是何人买走的。”

“郎君请说。”掌柜应声道。

秦默转眼看向公仪音。

公仪音会意,清泠开口道,“那是一支碧玺石嵌宝衔丝流苏簪,碧玺石有拇指大小,质地上乘,流苏是东珠和银线串成,掌柜可还记得?”

掌柜连连点头,“记得记得,小的记得这支簪子应该就是近段时间卖出去的才是。”他看向秦默鞠一躬,“请郎君在此稍后片刻,容小的下去查一查。”

秦默颔首应了。

掌柜的恭恭敬敬退出了包间,又唤了人来给他们上茶。

窗台上的香炉内燃着袅袅熏香,混合着茶水的香气,一室馨香。

公仪音端起茶盏小啜一口,望向秦默问道,“阿默,你说洙妙会去哪里?”

秦默嘲讽看向窗外天寒地冻的景色嘲讽地一勾唇,“冀州她是决计待不下去了的,我猜……她应该会去建邺。”

“为何这般笃定?”

“你还记得吗?子琴查到洙妙来杨柳风之前,曾去建邺待过时间。我猜,她应该就是那段时间与天心教搭上了线,并受天心教幕后那人的差使到了冀州,以洙妙的身份生存了下来。现在在冀州,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已暴露,所以必然会去那幕后之人所在的建邺。”秦默淡然分析。

“洙妙当真是北魏人?”想起子琴打探到的消息,公仪音沉吟着开口。

“十有八九。”

“对了,那日我被关在柴房中洙妙来看我时,因为以为我还在昏迷,所以言语间没有多加防范。我听到她的女婢叫她小姐。这小姐的称呼,是不是北魏才用的?”秦默精通北魏风俗,问他是再合适不过了。

听到公仪音的话,秦默的眸色又深了几分,“你说的没错,北魏的称呼与我们多有不同。看来我需要着重派人调查一下洙妙在入南齐前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公仪音忽然又忆起一事,面上露出些许疑惑之色。

“怎么了?”每当公仪音露出这样眉尖微蹙墨瞳微狭的表情,秦默便知道她定然又想到了什么线索,出声询问。

“我还有一事想不明白。”

秦默微微挑眉,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那日我还听到洙妙同她女婢之间的一些对话,可令人奇怪的是,她言语间将自己和天心教划得极为清楚,似乎并不想同天心教的人混作一谈一般。”

秦默眸色幽深了几分,眉眼间一抹冷色。

“洙妙的事,我会派人再查,你暂且放宽心吧。”须臾,他抬眼看向公仪音,温声宽慰,抬手抚了抚公仪音打结的眉头。

公仪音挤出一抹笑容,刚待回话,门外响起了掌柜的敲门声。

“进来。”

掌柜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本账本模样的册子。他朝秦默行了个礼,将册子翻到某一页递给他道,“郎君,已经查到了,那支碧玺石嵌宝衔丝流苏簪在十日前被冀州监军江一哲买走了。”

秦默冷凝的目光在掌柜递来的册子上一扫,上头果然写着江一哲的名字,备注的日期正是十日前,也就是公仪音遇到他的那一日。

公仪音抬头望向秦默,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心意相通的神色。

秦默将册子合上递回给掌柜,从坐榻上起身道,“知道了,今日之事,不要向他人提起。”说着,转头看向公仪音,“走吧。”

掌柜忙退至一旁,亲自恭送秦默和公仪音出了凝碧阁。

“阿默,要不要立刻派人去捉拿江一哲。”踏出凝碧阁的店铺外,公仪音看向秦默提议。

“再等等。我们现在虽然知道了洙妙和江一哲关系不一般,但他二人是青龙朱雀二使的事我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那怎么办?”公仪音微微生了几分急意。万一江一哲听到什么风声逃走了的话,他们可就放走一条大鱼了。

“再等一天,我明日去牢中会过韩震之后再做打算。”

公仪音恍然,“你打算从韩震口中打探出江一哲究竟是不是青龙圣使?”除了明隐村那些村名,他们这里唯一见过青龙圣使的人便是韩震了。韩震与江一哲早已熟识,却依旧没认出他便是青龙圣使,要么就是他们推测错了,要么就是江一哲伪装得太好。如果是后者,不管如何伪装,只要想通两者之间有联系,平日里没有注意到的蛛丝马迹便会浮上水面来。

翌日,秦默按照计划去了深泽县衙的牢狱。

见到秦默过来,韩震露出诧异的神色。显然没料到秦默还会来找他。

秦默示意狱卒将关押韩震的牢房打开,负手走了进去。

韩震满目警惕地看着秦默,沙哑着开口道,“什么风把秦寺卿吹来了,你不应该在追查天心教一案么?”声音中带了丝似有若无的嘲讽。

秦默声音冷峻,古波无痕,“我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

韩震满目戒备地盯着秦默,道,“那寺卿怕是要失望而归了。我知道的事情都已经告诉你了,寺卿请回吧,免得浪费你我二人的时间。”韩震到底心中有怨气,说出来的话有些阴阳怪气。

秦默淡淡嗤笑一声,唇角弯出一缕淡淡的讥讽,“我以为,你如今最多的东西,就该是时间了。”

“你……”韩震被秦默的话一呛,眼中闪过一抹怒气。

“韩都督难道就不想知道,天心教为何会找上你么?”

韩震眉眼一动,但还是低垂着头没有出声,不想被秦默看出面色的松动来。

秦默继续凉淡道,“若我没猜错的话,第一次来找韩都督商谈之人,应该是天心教的青龙圣使吧?”

韩震依然没有出声。

秦默脚步微动,冷冷清清的声音再度在空旷的牢房当中响起,“韩都督难道就不好奇,为何天心教的人能对你的心思摸得如此清楚透彻?若不是他们提出的条件恰好正中你的软肋,韩都督怕是也不会这么快就同意与他们合作吧。”

听到这里,韩震总算有了反应。

他一脸惊诧地抬头看向秦默,目光紧紧定在秦默面上,一字一顿问道,“你什么意思?”

“韩都督难道从来就没怀疑过,你的身边或许出了内鬼?”

“你说什么?!”韩震的脸色猛地一变,强自镇定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来。他霍然起身站起,直视着秦默的目光道,“请寺卿明示。”

“韩都督或许没有想到吧,一直以来与你接洽的天心教青龙圣使,居然就是你身边之人。”

韩震身子一抖,猛地朝后退了几步,显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是谁……”他喃喃自语一句,又飞快抬了头,声音中含着浓重的情绪,“是谁?!究竟是谁?!”

“一个人的声音和气质或许能改变,但身量和容貌却是变不了的。韩都督不妨仔细想一想,你身边有谁,与青龙圣使颇为相似?”秦默一句一句诱使韩震往深处想去。

韩震粗壮的眉毛皱成一团,眼中笼了深深的浓雾,垂在身侧的手带着止不住的颤抖之意。

忽然,他猛地抬头看向秦默,“是江一哲对不对?!”

见韩震这幅神情,秦默心知他和公仪音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心中愈发定了下来。他微勾了唇角,似笑非笑地觑着韩震,“看来韩都督已经想明白了。”

韩震面露狰狞之色,一拳捶在了牢房的墙壁上,怒气沉沉道,“好个江一哲,居然隐藏地这么深!我说为何青龙每次都要挑深夜来见我,容貌也捂得严严实实,声音也可以压低让人听不出本音,原来竟然是他!”

“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让韩都督弄个明白,以免你被人蒙在鼓里而不自知。”秦默淡淡道。

韩震收敛了几分情绪,狐疑地看向韩震道,“寺卿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的?”

秦默勾唇反问,“不行么?好歹给都督一个明白不是。”说着,转身朝监牢外走去,只有清冷的话语幽幽飘了过来,“都督就好好享受着最后的悠闲时光吧,主上的圣旨,大概很快就到了。”

菖蒲院中。

听到秦默带回来的消息,公仪音和谢廷筠荆彦三人都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情。这么看来,江一哲果然就是青龙圣使,而洙妙,也必然是朱雀圣使无疑。

洙妙已经逃走,江一哲可不能再次溜走才是!

现在此案的最后一个问题就在于,如何捉拿江一哲。

现在他们不确定,除了抓获的那二十三人,还有没有其他天心教教众隐藏在深泽县内。若有,他们大张旗鼓地闯进监军府抓人,势必容易打草惊蛇,而且也容易引起州郡兵的恐慌。到时全城百姓人心惶惶,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这么一想,几人都陷入沉思。

“我看,我们最好将江一哲找借口叫到刺史府来,再将其偷偷拿下。”秦默率先开了口。

谢廷筠点头道,“有道理。”

“江一哲是天心教的人,他的身上势必会有天心教的图腾标记。我看,我们不如到时候制造一个事故,将茶水倾倒在他身上,然后趁其不备扒开他的衣衫。如此铁证在前,江一哲就算想抵赖也抵赖不了了。”公仪音忽然想到一个注意,兴致勃勃道。

岂料话音一落,荆彦和谢廷筠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

公仪音不解道,“怎么?我这法子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她伸手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荆彦尴尬地笑笑,“没……没有……”

谢廷筠显然要比他更心直口快一些,轻咳一声道,“无忧,你到底是个女郎,怎么能把扒人衣服的话说得这么顺溜的?”

公仪音玉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绯红。方才想到这个法子有些兴奋,一时间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她睨一眼谢廷筠,嘟囔着道,“要你管。阿默还没说话呢!”说着,撒娇似的看向秦默,“阿默,你说是吧?”

秦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看向谢廷筠语带责备,“阿音只有我能说,子沐日后可要记住这一点。”

谢廷筠哀嚎一声,夸张地捂住双眼,“我的眼睛,快要被你们这波恩爱给亮瞎了!”

被秦默这么赤裸裸地袒护,公仪音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拉回到了正事上,“那个……你们觉得我方才的主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