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常夫人的情况呢?”
“常夫人当时看到薛公晕倒在台上,大惊失色,忙跑了上去,抱着薛公哭了一会,谁也没料到她站起来时,身子却突然一晃,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说到这,她脸上露出一丝后怕的神色,“当时我只当常夫人是惊忧过度才昏过去的,不想大夫却说她中了砒石之毒!”
秦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凝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道,“那常夫人和薛公现在情况如何?”
“大夫开了药,说是服了药之后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默了一默,公仪音微微抬了眼睫看向秦默,眼中是满满的不解,“阿默,你说……究竟是谁人如此狠心,竟下此毒手?薛公早已退隐,常夫人素来低调,待人又温柔可亲,怎么会有人想要害他们?”
秦默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现在没有经过调查,一切都还不好说。不过,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话说得在理。
公仪音赞同地点了点头,每个人的心里,总藏着一星半点不想让他人知晓的秘密。便是温柔可亲如常夫人,应该也不例外吧。
“最近宇文渊可有异动?”见眼下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公仪音转而问起了宇文渊的事。
秦默似笑非笑看着她,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阿音倒是对宇文渊关注得紧。”
公仪音睨他一眼,理直气壮道,“自然。他就像一颗随时会炸开的炮仗一般,我自然要关注着些。”
“放心吧,有三皇子看着,他暂时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公仪音若有所思地睨他一眼,眸中盈盈光华流转,“我放心的不是三皇子看着,我放心的,是你的人在盯着呢。”
秦默低低笑出声,“你怎么知道我派人盯着?”
公仪音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因为那你是秦默啊。宇文渊此次来建邺,一看便没安什么好心,你自然要派人盯着些,否则宇文渊要是出什么阴招,岂不是难以招架?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是?”
“你倒是对我放心得很。”秦默淡笑。
公仪音绽放出一个清丽的笑容,日光从外斜射进来,照在她莹白的颊边,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她今日略施了粉黛,愈发显得通身盈盈光华闪现,竟比腰带上镶嵌着的那五彩琉璃珠玉还要耀眼几分。
牛车很快驶回了薛府。
因着府中突如其来的变故,薛府门口被严密把守着,面容肃然的灰衣仆从排成一排站在门口,不让任何人出来。
公仪音和秦默刚下车,恰好荆彦也带着一队衙役从后头赶了上来。
秦默向门口守门的护卫出示了延尉寺的腰牌,示意荆彦拨几名衙役把守住门口。
荆彦依言行事,目光往秦默身后一扫,突然怔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恢复女装的公仪音,只觉这一刻,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眼前的公仪音,一袭清新的湖水蓝曳地长裙,高耸的留仙髻上斜簪一根碧玺流苏簪,耳边是一对水滴状碧玺耳坠,顺着她的走动微微晃动着。碧色的光芒映照在莹白的肌肤之上,愈发显得容色惑人,恍如偷闲下凡的神仙妃子。
荆彦愣愣地盯着她,不由看呆了去。
秦默瞥一眼荆彦,刚待出声,却听得公仪音“噗嗤”一笑,伸手在荆彦眼前一晃,露出珍珠米粒般细碎的牙齿来,“荆彦,你怎么呆了?”
荆彦这才回了神,不好意思地垂了头,“我……你……”
“我怎么?”公仪音侧头朝着她娇俏一笑,成心逗逗他。
“你……你……”荆彦“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他这副语无伦次的模样,公仪音愈发乐不可支起来,眼眸一眨,似有一汪春水盈盈流淌,“我怎么?我长得太美了,让你看呆了去?”
“是……”荆彦下意识点头应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劲,忙否认,“不……不是……”
秦默在一旁清了清嗓子,荆彦蓦然回神,尴尬地笑笑,垂了头不再看公仪音。
秦默率先进了薛府。
公仪音凭着记忆,先带秦默和荆彦去了薛逸海和常夫人院中。
门外垂首候立的女婢见几人到来,其中一人认出了公仪音,忙行了个礼,挑帘请几人入内。
薛静仪正在常夫人的床榻旁守着,双目红肿,一脸无措的神情。
听得身后动静响起,她扭头看来,见是公仪音,忙吸了吸鼻子迎了过来。
“无忧。”
公仪音点点头,指着秦默和荆彦向她介绍道,“这是延尉寺寺卿秦默和司直荆彦。”
薛静仪忙朝两人行了个礼,“静仪见过秦寺卿,见过荆司直。”
秦默虚浮一把,示意他不用多礼,目光看一眼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常夫人,道,“方才的事无忧已经同我说过了,常夫人现在情况如何?”
“方才已经服过药了,只是还未醒来。”
“薛公那边呢?”
薛静仪摇摇头,眼中一抹忧色,“也没有苏醒。”
见她一脸难受的模样,公仪音忙出声宽慰,“静仪,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大夫说了,服过几贴药才能见效,你放宽心再等等,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薛静仪忧心忡忡地点点头,朝公仪音挤出一抹苍白的笑容。
“女郎在此候着吧,我们再去薛公房中看看。”秦默道。
薛静仪应了,道,“我带你们过去。”说着,示意侍书在此好生照顾着常夫人,自己引他们过去薛公房中。
薛逸海方才也服过一次药了,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药香,房中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守在薛逸海床榻旁的女婢见薛静仪过来,忙上来行了礼,又安静地退至一侧。
薛静仪看着躺在床榻上面无血色双目紧闭的薛逸海,内心那种仓皇的无力感又如排山倒海般涌来,眼中不由一酸。只是这么多人在,她自然不可能表现得这般脆弱,吸了吸鼻子将涌上来的泪珠生生压了回去。
荆彦好奇地看着薛静仪的面上神情,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的神色。
“静仪,薛公对什么东西过敏?”不同于常夫人的中毒,薛逸海的过敏到底是人为还是不小心所致,现在还无法确定,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过敏源出来。
薛静仪歪着头想了一会,“我记得,父亲只对海鲜过敏,从前他并不知晓吃过一回,当时就昏厥了过去。只是……”薛静仪皱了眉头,“海鲜本就是稀罕之物,府中并未常备,今日席上的菜肴中也没有海鲜制的食物,我实在想不通父亲为何会过敏啊。”
她眯着眼睛,使劲回想着,突然,眸色一亮,道,“对了,父亲似乎还对蔷薇过敏!”
“蔷薇?!”公仪音狐疑看去。
薛静仪肯定地点点头,“是的,父亲有一次在一位同僚院中闻到了蔷薇香,当时也是出现了不适的症状,只是幸好吸入得少,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了一会便好转了。从那以后,府中便禁止养蔷薇了。”
公仪音用力吸了吸,试图分辨出空气中是否有蔷薇的香气来,只是房中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又飘着药香,其中夹杂的气味十分难分辨。
她脚下一动,刚准备朝薛逸海床榻靠近些再仔细闻闻,突然听得房外有一阵喧哗之声传来。
公仪音不由皱了眉头。
明知常夫人和薛逸海昏迷不醒,谁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竟还在院中大声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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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他死了!!
薛静仪自然也听到了外头这熙攘的动静,亦是蹙了眉头,朝公仪音几人歉意一笑,挑帘走出房去查看情况。
门外的喧哗之声渐渐变大,似乎越来越近。
下一刻,只见帘栊被蓦地挑起,珠玉翠响叮当间,有一人来面色不善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薛静仪。
“姑母,父亲还在休息,不能见您,您过会再来吧。”薛静仪无奈的声音响起。
原来这来势汹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上午在公仪音处未讨到便宜的薛氏。
她现在过来,又是为了哪般?
薛氏在房中站定,眯着眼眸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公仪音身后的秦默身上,模样有片刻的眯怔,似乎在琢磨着秦默的身份一般。
她直冲冲往里闯,薛静仪没能拦住她,只得跟着走了进来,瞧见她面上这幅不加掩饰的打量之色,不由沉了沉脸色,道,“姑母,父亲正在静养,你这般喧哗所为何故?”
薛氏这才把目光从秦默身上挪开,看向薛静仪,头微昂,目光中含了一丝不满和责怪,“静仪,逸海晕倒这么大的事,怎的都没人来通知我?!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姑母放在眼里?”
薛静仪这一天下来,早已头昏脑涨心力交瘁,如今听得薛氏这般咄咄逼人的质问口吻,心中愈觉烦闷,当下也没什么好口气,硬邦邦地回道,“父亲母亲身体不适,静仪忙着府中之事,没空顾及到姑母。”
一直以来,薛静仪看在薛逸海的面子上都对薛氏多有忍让,只是如今事情繁杂,心中烦闷,自然无暇再去考虑薛氏的心情。
更何况,薛逸海晕倒,薛氏进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兴师问罪,半点不曾关心过薛逸海的身体状况如何,这让薛静仪心底对她的厌恶又生了几分。
薛静仪从未用过这种口吻对薛氏说话,薛氏有片刻怔忡,似乎没想到昔日对她百般恭敬的薛静仪会突然翻脸一般。很快,她便垮了脸,张嘴嚎啕一声,一把扑向薛逸海的床榻,嘴里大声嚷着,“逸海,你快醒醒,你快看看你的好女儿是怎么对我的?”
刚扑到薛逸海的床边,手还未碰到薛逸海的身子,薛氏突然觉得一阵劲风袭来,身子像不受控制似的被什么一掀,顿时朝后摔了个仰八叉。
她屁股重重着地,不由痛得哇哇直叫,嘴里骂骂咧咧站了起来,狠毒的目光朝方才劲风袭来的方向望去。
薛静仪一脸愕然,公仪音一脸戏谑,方才她盯着看了许久的那个俊俏郎君则是一脸冷漠,至于他身后那位穿着官服的郎君,更是看都不曾看这边。
似乎刚刚并没有人动手。
可那道奇怪而诡异的风到底从何而来?
公仪音窃笑一声,秦默这出手的时机可正是时候,不然他们还得听着薛氏嚎哭半天,耳朵都会聋了去。
薛氏狐疑地扫一圈也未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揉了揉屁股,咧了咧嘴看向薛静仪。没能找出罪魁祸首,只好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在薛静仪身上了,“薛静仪,你是不是仗着你父亲未醒,以为这府里就你独大了?!我告诉你,我这个姑母还没死呢!”
薛静仪只觉心力交瘁,瞧着薛氏如今这幅泼妇般的模样,并不想同她多说。
刚想沉了脸色让人将她请出去,眼角余光却恰好困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薛逸海身上,心不由又软了软,想到平日父亲对自己的嘱咐,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烦闷,尽量柔和了声音看向薛氏,“姑母,表兄那里想来还需要您的照顾,父亲和母亲这里有静仪就行了,您就放心回去,有什么事我会派人去通知您的。”
薛氏张了张嘴还想多说,可不知为何,却觉得有道冷厉寒凉的目光紧紧定在她的背上,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然而回目望去,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青天白日,薛氏却蓦然出了身冷汗,不知怎的,觉得这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莫不是有鬼?
她伸手搓了搓手上泛起的鸡皮疙瘩,扫一眼薛静仪,冷哼一声,“你表兄因何伤?还不是因为你?也没见你去瞧瞧……”
她还在絮絮叨叨,公仪音皱了皱眉,不耐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薛夫人若无事,还是趁早回去吧,若是误了延尉寺断案的时机,判你个阻碍办案的罪名可就得不偿失了。”她的声音清冷似霜雪,让薛氏原本就起了层凉意的心里愈发地凄寒彻骨。
只是心思被她话语中的“延尉寺”三字吸引,不由出声问道,“延尉寺?延尉寺的人在哪里?”
?“这两位郎君便是延尉寺的使君。”薛静仪指了指秦默和荆彦,耐着性子解释。
薛氏看着秦默,先是眼前一亮,继而生了几分疑惑,“好好的,延尉寺来我薛府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