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1 / 1)

第三十九章

“你的胡子该刮了,”温千树通红着脸埋在他胸口,声音带着一丝娇羞, “扎得人怪疼的。”

霍寒的唇在她鬓发上用力摁了一下, 低低地坏笑, “不喜欢?”

她想到数次被他以吻封缄的细碎吟声,眼里还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光, 就这样对上他的视线,声音软软地化开了,“挺喜欢的。”

风送来阵阵的清香,那是晒过的干草上留着的阳光的味道, 被长夜一点点地蒸了出来,素淡干净, 很是好闻。

头顶上繁星渐渐隐退,那轮满月显得越发皎洁。

身下的干草团得乱糟糟的,霍寒席地而坐,怕她身子娇软耐不住, 就让她坐自己腿上。

温千树笑, “我哪里有那么娇气。”

“不过, 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叫白雪歌,她就是出了名的‘豌豆公主’,皮肤可软可敏感了……”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下次你手不能再那么重了,那次留的印子都被白雪歌看到了。”

“好,我一定注意。”

“我们可不可以晚点再回去?”她现在还不怎么困,最重要的是,回去又要和他暂时分开,虽然两间屋子只隔了一堵墙,连咳嗽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她还有更大胆的建议,要不直接就在干草堆里将就一宿好了,不过这也不现实,入了夜后气温也下降得厉害。

“再待半个小时。”霍寒在身后为她挡着风,衬衫下摆鼓风翻飞,像藏了一只雪白的鸽子。

他的坏抱很温暖,睡意悄无声息地在温千树身体里堆积,她慢慢合上眼,将睡未睡时,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动静,睁开双眼,和一只小羊羔四目相对。

“咩~”小羊儿看他们一眼,嘴角往下淌着口水,低头去蹭干草。

温千树觉得有趣,拣了几根干草喂它,小羊羔子也不怕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她摸摸它耳朵,像是回应似的,它又奶声奶气地“咩”了一声。

还要再喂。

霍寒握住她的手,笑道,“差不多了,它肠子嫩,消化不了这么多干草。”

温千树一愣,还真是没想到这点,晃晃他胳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什么都懂啊?”

“这有什么。”霍寒看她一眼,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这些年山南水北地走,多少也见识过一些,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几年前接到报案电话,一行人赶到现场,只见正中央放着一具棺木,被封存得严严实实,旁边还掉了一只绣花鞋。

棺木撬开后,里面竟然躺着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当时人已经昏厥过去,还好发现得及时,最后人救回来了。

这也算是封建迷信的渣滓了。

原来这家人的长子年幼时因病去世,算着刚好满20周岁,父母不忍心看他在地下太过孤寂,就想给他找个新娘,所以才有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出。

温千树不敢置信,“那个姑娘的爸妈是怎么忍心看着别人这样作践自己女儿的?”

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

霍寒的声音有些沉重,“那姑娘的爸妈也不知情,她是被拐卖到山里去的。”

温千树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心也揪成一团,“那她最后怎么样了?”

“人是救回来了,但神志不清。”一来是在封闭环境中长时间大脑缺氧,二来是精神压力太大,小姑娘受不住,就彻底垮了。

“畜生!”她低骂了一声。

好好一个姑娘,就这样被毁掉了。

霍寒搂着她起身,“我们回去吧。”

路上温千树还是忍不住问,“那她最后有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人。”

“……找到了。”

“那就好。”

事实是,警方确实帮她找到了家人,但对遭遇不幸的她而言,亲情还是太薄弱了些,根本承受不住外在的偏见和压力,最终也是以悲剧收场,这些残忍的事,还是不要让身边这个心软的小姑娘知道了。

回到房间,温千树拉住他的手,“有点怕。”

霍寒在床边坐下,“我等你睡了再走。”

她乖乖躺到里面的位置,拍拍床板,“天亮前再走。”

霍寒拿她没办法,只好在她身边躺下,两人面对面躺着,什么都不能做,稍微一动木板床就叫个不停。

“晚安。”她撅起嘴来讨要晚安吻。

他凑过去亲了亲,还蹭两下她鼻尖。

温千树终于心满意足地睡去,梦里满天星光。

***

次日一大早,两人若无其事地坐着吃早餐,老大娘特地早起为他们烙了几张鸡蛋饼,手边还放了个大碗,装着黏黏糊糊的液体,温千树端起来尝了一口,原来是玉米糊糊,虽然看着有些奇怪,但还挺好吃的。

老人三两口就喝掉一大碗,又一张饼子落肚,坐在门上糊起纸灯笼来。

玉米糊糊实在太多,温千树根本吃不下,又不想浪费,自然打起了霍寒的主意,刚倒了一半,老人家不知怎么就看了过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你太瘦了,吃多些才好,将来生娃娃有力气!”

从她的语气里,似乎早就已经发现他们昨晚同睡一被窝的事情,但因为是所长亲自托的客人,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了,也试着将两人分开,到头来还不是睡一张床上去了?

温千树看霍寒一眼,低头继续喝起来。

吃过早餐后,霍寒正和盛千粥讲电话,温千树就搬了张小板凳到外面去看老人糊灯笼。

“这些是您写的吗?”她指着地上的纸,上面写了个“福”字,看着非常大气遒劲,不像出自这么一个枯瘦的老人之手。

老人笑着点头,“我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我老伴以前是小学的老师,他教我写名字,我没学会,最后倒是学会了这个字。”后来也没机会学了。

她终日里总念叨着我老伴,其实那男人还来不及老……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在心里已经和他过了这一生。

“写得真好。”

老人和她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过,那双苍老的眼睛看着屋前整齐走过的一群小鸭子,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温千树猜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丈夫,也不打扰,在旁边安静地坐着。

大概十五分钟后,派出所所长带着盛千粥和杨小阳过来了,几人会合后,就准备到相思岭巡查了。

所长这边掌握的情况显示,有可疑人物在附近转悠,便推断对方也还在摸索古墓的具体位置,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盗墓一伙,行动上就很受限制。

车子开不进去,大家只能徒步上山。

所长说:“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跟那帮人干起来了,子弹咻咻咻地飞过,盗墓贼一个个倒下,最后剩下的那个点了炸药,直接把墓地炸了,什么都没了。”

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醒来才知道是旁边的老婆呼噜震天响。

盛千粥接上去,“要真遇上这样狗急跳墙,干脆来个鱼死网破的,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以前也不是没遇过这种情况。

他又安慰道,“别这么紧张。”

所长走路脚下生风,眉头皱成个“川”字,“这么多年我们镇上连抢劫都没有,向来太太平平的,这要是真发现古墓,得,万一又被人盗了,珍贵文物全没了,我怎么和国家、人民交待?”

镇政府也高度重视这件事,会都开了一拨又一拨,可人手装备到底是极其有限,他已经连着好几夜都睡不安稳了。

还好省厅立即派了人下来,悬起来的心才勉强装回肚子去。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站在了连接相思岭的小山坡上,霍寒举目看去,四周都长满了草木,蓊蓊郁郁的。

所长解释,“两年前村里有个妇女上山来采野蘑,不小心遇上黑瞎子,吓得倒在地上晕过去了,被人发现时,一张脸都被黑瞎子舔掉了。从那以后,村民就很少过来了。”

人迹罕至的地方,自然是树木丛生。

他说话时余光在温千树身上转,觉得这女同志果真不一般,连一丝怯都不露的,又看向霍寒,“领导,接下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您尽管说就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墓地位置,组织原地保护。”

所长犯愁了,这墓地哪有那么好找?

古墓经过千年风雨的洗礼和历代人为破坏,深埋地下,缺失了辨认的主要标志。

寻墓方式多不胜数,但万变不离其宗,古人向来信奉风水宝地之说,墓地往往会设在倚山面水、风景秀丽之处,此外,还讲究周围的草木分布、泥土结构等。

盗墓贼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葬山不葬顶,秦埋岭,汉埋坡。”这和古代墓葬风俗和现代考古发现有一定的交叠之处,甚至在考古工作中也得到了实际有效的运用。

霍寒盛千粥等人在四周勘探,所长不懂这方面,于是就在边上看,主动和温千树说话,问她昨晚睡得习不习惯。

再简陋的环境她都待过,这算不了什么。

“习惯就好,老太太脾气是古怪了些,但心肠好。”所长是个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起来,“她男人去得早,孩子也没了,这家里啊冷清得不行……”

温千树并不觉得老太太脾气奇怪,感觉还挺好相处的。

“她男人是我们小学唯一的老师,两人结婚没多久就有了孩子,可好景不长啊,孩子他爸在去学校路上为了救一只羊,陷进了流沙,也是怪可怜的,连尸骨都没找到。老太太当时背着几岁的孩子,哭得天上的太阳都变了颜色,血红血红的……”

温千树眼前浮现这样一幕:漫无边际的沙漠里,天边挂着火红的太阳,无助的女人和懵懂的孩子被丈夫、被命运抛弃,绝望哭喊。

所长的声音还在继续:“同一年,孩子发了一场高烧,也没了,那天刚好是除夕夜……”

她又想起了纸灯笼上的那个“福”字。

这样一个与“福”几乎不相干的女人,用了大半辈子,用这样的方式来纪念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和老太太多说说话。”

温千树轻轻“嗯”一声。

声音吹散在风里。

生命中不乏这样的遇见,每一笔都被命运书写得刻骨铭心,她会感恩,自己还拥有那么多、那么多。

温千树的视线尽头,高大的男人从林木中钻了出来,黑色短发上还沾着几片落叶,他迎着刺目的阳光走过来,盛千粥和杨小阳跟在身后。

“我刚接到陈副厅长的电话,”霍寒一脸严肃,“相思岭确实是ty集团的下一个目标,而且这次带队的人很可能是……德哥。”

全国通缉令已发,昨天有人在风来镇附近的小镇子发现德哥的踪影,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此行的目的。

青鸣寺的失手,定然让ty集团的高层不满。

相思岭传说中的千年古墓,将是他一雪前耻的新目标。

第四十章

几次交手下来,可见德哥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而且他背后还倚靠着ty集团, 既然已经有确切消息表明他会加入这次的盗墓行动, 那么目前的重中之重, 就是要在他之前探清古墓的位置,在四周埋点布控, 设下严密防线。

犯罪嫌疑人在押送途中潜逃,事态影响恶劣,已经引起了省厅的高度重视,这次是由陈副厅长亲自带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行人今晚就会抵达风来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