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侯反倒是笑眯眯的看着吴纠,坐在了榻边上,没有要走的意思,用手指轻轻给他梳理着披散下来的头发,笑着说:“二哥还怕失礼?昨日二哥吐孤一身,早就失礼过了。”
吴纠一阵语塞,感觉齐侯轻轻/抚/弄着自己的头发,身上难受的厉害,有种鸡皮疙瘩爬上来的感觉,但是也不敢动,心想着齐侯果然是小心眼儿的。
齐侯见吴纠有些僵硬,松开手笑着站起来,说:“回避便不用了,孤不看便是。”
他说着走到一边,在案前坐下来,等着与吴纠一起用膳。
子清赶紧迎上去,扶着吴纠起身,然后捧来新的衣裳,给吴纠穿上,然后弄了热水洗漱。
吴纠匆匆洗漱,又让子清帮他把头发束起来,一切都是行色匆匆的,等吴纠差不多洗漱好,医官就送药来了。
吴纠看着那棕褐色的药汤子,顿时闻到了一股苦涩到舌根发木的味道,皱了皱眉。
齐侯见吴纠露/出一脸怕苦的孩童表情,不由一笑,说:“二哥快来用膳,药凉一凉再喝。”
他说着,又转头对子清说:“你去弄些果干来,一会儿与公子喝药的时候吃。”
子清赶紧应声,转身走出房间,房间里一时间就剩下了吴纠和齐侯,吴纠坐下来,齐侯笑着说:“二哥,用膳罢。”
吴纠和齐侯面对面的用早膳,嘴里还是没什么滋味儿,本以为自己定然是吃不好的,但是第一口粥入口,眼睛不由一亮,这粥定然是蜂蜜调的,甘甜爽/滑,又糯又嫩,虽然甜,但是不齁嗓子,不黏嘴,喝进去清爽又提神,味觉不由一下就打开了。
其实菜色很清淡,旁边只是一些陪着的小咸菜,那个年代的腌菜实在发达,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只是佐着粥吃,却看得出来十分用心,也十分奢侈。
吴纠用筷箸夹了一些咸菜,入口清脆,咸中带甜,甜中微辣,还有一口咸香,十分开胃。
吴纠喝了一碗甜粥,又加了一碗清粥,清粥还有佐料,竟然是一碗肉松,自然这个年代也不叫“肉松”,把那蓬松细软的像沙子一般的肉屑倒在粥上,口感细腻的肉/香味儿,伴随着滑软的米粥,那味道真是太绝了。
吴纠上辈子就喜欢把肉松洒在白米粥上喝,这顿早膳当真合了吴纠的口味,吴纠就着小咸菜喝了一碗甜粥,又佐着肉松吃了一碗清粥,这才觉得撑得要死,但是也是满足的要死。
齐侯见吴纠脸上有笑意,喝粥的时候还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笑意温暖又柔和,不由看得一愣,吴纠平时里就是个美男子,尤其他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是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只能用惊艳四座来形容。
齐侯一愣,随即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笑着说:“二哥能食下东西,这病便是要好了大半。”
吴纠吃的满足,险些忘了齐侯,齐侯一说话,吴纠赶忙收敛了自己的笑容,正襟危坐起来,后背和细/腰也拔得笔直。
齐侯一见,忍不住笑起来,吴纠那模样,显然是“得意忘形”,又“后知后觉”,让齐侯觉得自己真的养了一只小老虎一般。
齐侯不知自己笑的多宠溺,在吴纠眼中那叫一个温柔似水,黏糊的拔不开丝,就跟那拔丝红薯似的!
吴纠看着齐侯温柔的笑意,偷偷摸了摸自己胳膊,果然一身鸡皮疙瘩,心想着不知齐侯又想了什么准备难为自己。
吴纠这回真的冤枉齐侯了,齐侯半点儿坏心思也没有,只是突然觉得吴纠很……
很可人疼。
虽然身/子弱,但是吴纠一点儿不娇气,虽然是贵/族,但是竟然能体恤百/姓疾苦,虽然不够温柔体贴,但也不敷衍奉承。
齐侯忽然发现,有这样一个劲敌在眼前,倒是能督促自己,就像鲍叔牙说的,也算是幸事一桩了。
齐侯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又咳嗽了一声,说:“对了,昨日二哥命曹刿记录的羊皮卷,孤已经阅过,难为二哥有心了。”
吴纠一听他说起这件事儿,立刻脸色严肃起来,说:“君上,舍粥一事治标不治本,八成难/民是因为农田赋税而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吴纠恳/请君上,考虑改/革农田赋税。”
齐侯笑了笑,说:“二哥方好一点儿,就开始劳碌操心,这事儿,孤已经在考虑了,昨日孤见过叔牙师傅、管师傅和召师傅了,三位师父也提出了农田赋税的不合理,恐怕长久以往,齐国的百/姓会被/迫移走他国,这件事宜,已经提到日程之上,让三位师傅去商议了,等拟定了一个大意,孤再让二哥过目掌眼。”
吴纠一时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和不知疾苦的齐侯费很多口舌,哪知道齐侯一口就答应下来,而且召忽管夷吾和鲍叔牙三个人这倒是同心同力了,一致都在商议改/革农田赋税的问题。
召忽管夷吾虽然是吴纠的师傅,鲍叔牙虽然是齐侯的师傅,但是三个人其实情同手足,亲如兄弟,农田赋税是齐国之根本,并不可为派系之争牺牲,召忽虽然急躁,也知这个道理。
再加上吴纠为了这件事都累的昏/厥过去,召忽和管夷吾必不可辜负吴纠的希望,而鲍叔牙则是对吴纠佩服之至,自然尽心尽力。
难得众人因为这件事情,临时统/一了战线,吴纠也就放下心来,毕竟他自是知道的,“相地衰征”这个改/革,就是管夷吾提出的,在历/史上非常有名,也是依靠这个改/革,百/姓休养生息,齐国才渐渐强大起来,促使齐侯走上了春秋霸主之位。
所以吴纠将这件事儿交给那三个人,心里放心的厉害,也就松了一口气。
齐侯说:“二哥这便放心罢,现在你的要务就是养好身/子,好好养病。”
吴纠总觉得齐侯怪怪的,但是说不出哪里奇怪,难道是目光比以前更“阴险”了?
用过早膳,齐侯便让吴纠休息,自己先离开了,毕竟齐侯一夜没睡,打算先去看一眼舍粥的情况,然后回去睡个觉。
吴纠吃饱之后喝了药,吃了子清递过来的果干,惊讶的说:“子清,这是什么果子干儿?味道真好,你也尝尝。”
他说着,将一个果干直接递到子清嘴边儿,子清连忙衔了吃掉,说:“子清也不知,只是方才去膳房碰到了雍巫,他听说公子喝药怕苦,就与了子清这个。”
吴纠一听,说:“雍巫?”
子清又说:“公子不知道罢?公子昨天和今天吃的膳食,都是那雍巫做的,那雍巫手艺当真了得,君上吩咐的,让他做一些好咽的,又养人的,还亲自去了膳房好几次。”
吴纠可没想到,自己只是病了一天,原来齐侯已经和易牙,“勾搭”上了?
吴纠不知齐侯已经经历过一辈子,自然知道易牙虽然恭敬温柔,看似体贴,百样千样的好,但是其实易牙也是一个擅于攻心计的政/客,若不是易牙聪明,能力也强,恐怕齐侯不会去问管夷吾,能不能让易牙作为国相了。
国相这个职位,在齐国虽然不是最高的,毕竟上面还有两位周天子御赐的监国,但是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尚勤大夫了,说明易牙的确有为政的能力。
吴纠心想着,齐侯那日第一次见到易牙,就笑眯眯的搭讪,问易牙叫什么名字,还看得都呆住了,这又借着自己的借口,三番两次往膳房跑,再加上吴纠读过的那些野史,心中更加笃定,恐怕是齐侯爱见美色,看上了这易牙。
子清见吴纠表情很奇怪,一脸笃定,也不知笃定什么呢。
齐侯去看了舍粥,刚回到房/中准备睡下,就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还以为自己被吴纠传染了,根本不知自己被吴纠误会了,在吴纠心里,齐侯已经变成了一个看男人都能看呆的……色胚。
吴纠在房间休息了一日,实在躺不住了,经过两天调养,吴纠身/子也好了不少,再加上每顿饭齐侯都会去监工,生怕小老虎喂不胖。
吴纠感觉自己已经吃的白白胖胖了,只是两天,似乎长了点肉?
这天吴纠起了床,自然闲不住,就让子清给他梳洗整理好,准备往舍粥的地方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