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宿异常地没有接皇帝的话。皇帝只有一世，他却还要再穿越无数世界，他的生生世世和皇帝将再无交集。如果是这样……倒不如就此结束在这一世。哪怕疼痛入骨髓，也要过完此生。

江宿失败了两次任务，这一次看来也只能失败告终，江宿是决计舍不下心挖去叶初的心。虽然他时时刻刻自嘲自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可江宿的恶终究是小恶，不是大恶。他连虚伪小人都算不上，江宿恶得坦坦荡荡。

前两个世界与他无关的男主，江宿都最终没有舍下心肠，何况这个已经被他划为心上人的叶初呢。

大不了……大不了这一世过完，两人一同死去。不能生生世世同生，不如此生白头同埋一穴。江宿这样打算。

江宿兜兜转转心里无数想法纷至涌来，却不知皇帝盯着江宿他头顶两三根灰白色的头发目光越来越深沉。叶初摸了摸江宿的脑袋，江宿抬头看他。

“叫过我的名字吗？”

“？？”

“叫朕名字，朕许久不曾听过有人叫朕的名字了。”

江宿犹犹豫豫开口：“叶……叶初。”江宿喊的磕磕巴巴，叶初的名字他并不陌生，平日和83总能脱口而出，心中腹诽时对着叶初也破口大骂，什么臭皇帝臭鸡蛋张口便来，可不知为何，眼下这种情况，却显得尤为怪异。

“朕明天带你出宫去玩。”叶初突然转了话题。

江宿腹诽几句，我又不是没长脚，玩还得你带。不过第二日还是老实跟着叶初出宫。从东街早市上最早出锅的油条到西巷清早带露的莲蓬子，南岭猎场骑射北坊赌场掷筛子，总之江宿玩了一个遍，最后高兴地抱着赢来的银子回宫。

“这么高兴，朕的私库难道还比不过你手里那几锭银子？”

“那不一样。”钱数多了，其实就是个数字，倒是这实实在在赢到手里沉甸甸的才让他有拿钱的喜悦，“喏，分你一半。”

江宿认认真真分了一半银子推到皇帝手里，丝毫没有想起眼前的人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他一人的。是啊，他的皇后，在他重生之后就仿佛变了个人，一开始还会装装样子，到后来越发肆无忌惮。在江宿眼里，自己不是皇帝，只是他自己。

第14章 暴君与妒后(14)

江宿对皇帝没有戒心，直到83提醒才感觉不对劲。他四处观望了一下，虽然夜深，黑漆漆一片，不过也能看出这不是回皇宫的路。

“这不是回皇宫，我们要去哪儿？”江宿并不担心有危险。

“别动。”叶初拿出一条绸带蒙住江宿的眼睛，抱起江宿进了一个院子。那院子推门进去，便看见红烛摇曳红绸满墙，砰砰砰不远的天边忽然响起烟花炸起的声音。江宿听得好奇，自己就把带子解开了。

银星炸裂，恰如繁花。

“怎么好端端放烟花来了。”他又不是什么会喜欢烟花这种小情调的人。叶初仿佛看出江宿眼里意思一般，笑说：“当年大婚，京城满天火树银花，一时被引为盛世，可惜那时我满身气怨，而你也没见过那景况，白白浪费了，如今我只是补偿你一个一模一样的。”

江宿眼皮一跳，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皇帝这句话的说法有点怪。什么叫而他没见过……不及江宿再细想，皇帝便抱着他进门了。

“当年婚礼还有许多热闹事，时辰不早，朕就不一一去再给你补一遍了。”

这句话江宿觉得也很怪，什么叫时辰不早，虽然江宿对婚礼兴趣不大，不过他们时间多的是，皇帝要是无聊想搞一遍，他也不是不愿意陪皇帝玩一把，就当哄哄自家男人了。

叶初的速度很快，抱着江宿就进了房间，江宿打量了几遍，发现布置的好像当年的婚房，不过那时候皇帝连门都没进，皇后一个人看着蜡烛枯坐整晚。

“有个东西一直没给你。”

“东西？”江宿没什么印象。

便见叶初从袖间摸出一块玉出来，玉是好玉，不过江宿看出残留了些长年深埋淤泥底下的痕迹。他猜得不错，这确实是从宫里的湖底下挖出来的。这是每一代皇帝要交给皇后的玉佩，可是当年他不愿意这门亲事，自己把玉佩扔到湖底。一晃过去几十年，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亲手翻遍了整个湖找了回来。

“这个好，是不是很值钱啊？”江宿上嘴咬了几口，被叶初抢了下来。江宿不惧皇帝鄙夷的眼神，理直气壮地盯了回去。皇帝叹了口气，把玉挂到了江宿脖子上。

烛光跳动了几下，一向脸皮厚的江宿竟然有几分害羞，实在是皇帝看着他的目光太深沉了。都老夫老夫，怎么还弄得像刚情窦初开小年轻似的。

“如果朕……的相貌都变了，你还能认出来吗？”

江宿隐隐觉得不对劲。“啊？”

“算了，反正……”皇帝欲言又止，最后只一下下抚着江宿的头发。江宿年轻的时候有一头又黑又亮仿佛绸缎一般的头发，现在倒夹了几根银发。

朕……会让你深深记得我的味道，哪怕你认不出也不要紧，我会记得。忘记了也会凭着感觉找到你。皇帝低下头，褪尽江宿的衣服，裸l露的皮肤遇到空气，竟感觉到丝丝的凉意。

夜深，打更的从围墙外走过，还有片刻就到子时，江宿如同以往，在子时之前醒来。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被皇帝抱得很紧。

江宿动了动，才发现皇帝也没有睡。也是，这么些年来，自己每天闹上一遍，皇帝也不得幸免，最近看他黑眼圈就重了好几圈，怕也是没好好安稳睡过好觉。江宿竟然心疼了一下，不过只有一秒，转念一想，老子这么抽心窝的疼都是为了谁，还不是这个臭皇帝害的。

叶初笑了一下，忽然握住江宿的手放到自己胸口。

“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心？”

江宿大惊，仿佛巨钟敲打，脑中嗡嗡作响。臭、臭皇帝他说什么呢。

“不想要？多年前，你还曾经问过朕，想要朕的心，给不给。我现在给你答案好不好？”

“不好!”江宿脱口而出。叶初，他他一定是疯了。

“你很痛苦，每天都很痛苦。”叶初抱住他，缱绻的声音就像在哄小孩，“我不想你那么苦。不值得。”

“你老了。”叶初冷静客观地说。

江宿不愿承认这件事，反推了叶初一把。知道他老了，能别戳人心窝吗？

“你会死的。”叶初依旧是冷静客观的语调。你会死在这里，不能轮回。

江宿直觉话题越发不妙，却被叶初按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后背。更不妙还在后头，83在脑中提醒江宿。

【一级戒备，攻略对象对宿主持有浓重的杀心，请宿主注意生命安全，避免出现意外事故死亡。】

江宿额上滴了一滴冷汗，不用83提醒，江宿对危险的感知也让他察觉到了，叶初抵在他后背的手上拿了一把刀。WTF！江宿气得骂爹，这什么走向，老子为你疼得死去活来，你特么却想杀我。刀尖向着他的后心，可江宿神情未变，甚至还搂住了叶初的脖子。

江宿的眼睛落在床头赌坊赢下的几锭银子，他便赌这一回。江宿缩了一下，和叶初越发贴地近，像小猫崽一样拱了几下。

“别乱动。”叶初很温柔，温柔到仿佛拿着刀的不是他。

杀死你或者杀死我自己？叶初在这两个选项之中徘徊。杀死江宿，他不会遗忘自己，可怨恨会根深蒂固。杀死自己，一切会结束，而江宿会永远把自己记得清清楚楚。他会永远记得自己为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