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市区,方随有些失望:“我觉得洛阳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楼涉川:“嗯?”
“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恢弘,好像缺乏点十三朝古都的气势。”方随看着这个对他来说显得有点灰扑扑的城市。
帝都迁徙,枢纽东移,当代洛阳已经不是千年前八方来朝的皇城,经济重心的偏移也使得城市的发展没有跟上东部,城市面貌介于古典与现代之间,似乎少了些什么。
楼涉川看着车窗外,新楼古树在他的眼睛里一一流淌过:“大概没有哪一个城市能够永远屹立不倒,也没有哪一个朝代能够千秋万世吧。”
方随手肘撑着车窗,倒是很看得开的样子:“不过我觉得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车外有现代高楼,也有千年古树,街道还是千年前的名字,走在上面的已经是千年后的人。
他说道:“作为游客,我当然希望洛阳能够重现当年的盛唐景象,可以去一一印证历史书上的故事,可是有时候文明的发展与历史的保留是有冲突的,历史上的城市能够得以保留当然很好,可是现在活着的人更为重要,他们需要更好的生活环境,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活着的人与死去的历史只能二选一的话,我会选人。”
楼涉川看着他,眼里似乎有着一丝欣慰:“你还想过这些?”
方随望天:“我以前有个历史老师,上课的时候喜欢叽叽歪歪,对城市化进程大肆批评,老说现在的城市怎么怎么破坏历史的痕迹,一次两次还好,但是他实在是有点过头了,反正只要盖了高楼的地方都被他骂过,数典忘祖都用上了……刚好我不怎么喜欢这个老师,就和他大战了一场。”
“不过我确实也是这么想的。”方随又道,“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当然重要,可是更重要的,还是生活本身啊。”
“正是这样。”楼涉川突然轻抚了一下他的鬓角,“千年前也好,现在也好,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方随眼睛轻颤了一下,楼涉川的指尖就在他的脸颊上,让他有微微的异样,他眨眨眼,突然抓住楼涉川的手:“楼叔,如果有机会碰到我以前的历史老师,你一定要告诉他,你和你的全体员工都决定投我一票!”
楼涉川笑了一下:“我宣布,你现在有两万票了。”
方随思索状:“你的员工会不会奋起反抗?”
楼涉川也作严肃状:“降薪,开除。”
方随嘻嘻一笑:“emmm,我赢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酒店,他们下榻的地方在丽景门附近。
方随跟着楼涉川去办理入住,装作随意的样子问道:“我们住一个房还是两个房?”
楼涉川道:“我只定了一个房,如果你想单独住,我再加定一个。”
“哦,不用。”方随心里有点莫名的小窃喜,顺口又问道,“一张床还是两张床?”
楼涉川:“……”
他转头看方随,有点不理解这个问题:“两张床。”
方随轻咳一声,望天:“我习惯睡大床。”
楼涉川道:“定的是豪华间,是大床的。”
方随摇头叹气:“叔你真是太会花钱了。”
楼涉川:“……???”
房里果然都是最好的配置,方随直接趴到床上:“叔,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
楼涉川道:“我下午要去见一个人,其他时间都还没有安排,你可以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们一起去。”
方随不是很确定:“你的意思是……我是来旅游的?”
楼涉川道:“是我来出差,想顺便参观一下这座城市,需要你陪我。”
方随点点头:“这个安排可以称得上是完美了。”
与此同时,楼涉川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楼先生,谢谢您愿意再见我一面。”
下午楼涉川果然自己出去了,方随没有安排,又觉得自己应该为了接下来的行程储备好体力,便留在酒店睡午觉了。
可惜这个午觉漫长却不安稳,他在梦中浮浮沉沉,似乎有纷繁杂乱的色彩倾轧而至,令他目眩神晕,又有厚重无章的情绪倾泻而下,叫他喘不过气。
画面都是破碎的,线条都是扭曲的,色块都是混杂的,没有哪怕一个完整的边角。
唯有沉重的情绪如此真实而逼仄,将人步步推向无法挣脱的束缚之中。
连醒都醒不过来。
丽景门附近的老街里,楼涉川进了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楼,服务员将他引到预定好的包厢里。
一名头发全白,穿着马褂的耄耋老人已经等在里面。
“楼先生。”老人一见楼涉川,立马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就要走过来迎接。
“您请坐吧。”楼涉川过去扶住他,让他坐回位置上。
老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坐下后还有些情绪激动,看着楼涉川:“楼先生……楼先生,真的是你!”
“自然是我。”楼涉川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花先生,上次一别,转眼已是两世。”
花宴海的手指微微有些抖动:“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再见楼先生一面。”
他睁着自己浑浊的眼睛看着楼涉川,直至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你果然……果然……”他激动得有些口不能言,“没有变。”
“一世一轮回。”楼涉川说道,“本来,前世已了,这一世不应该再与您见面的。”
花宴海低头,似有愧色:“是我僭越了。”
“哪里。”楼涉川笑笑,“能得花家帮助,在下甚是感激。”
花宴海道:“楼先生客气了,没有您,又哪里有今日的花家。”
服务员敲门进来,上了茶水与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