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正德二十五年回来的时候,君律的想法很简单,他要阻止卫盈登基, 他要保住自己和君家。
可如今, 君律的目标已经在实现的路上, 但是他的眼里, 仍然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和曙光。
前世的君律从来没有离开过渝京, 也因为太早成亲的缘故,并不曾真正执掌过家业,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 貌似繁花锦绣的大衍皇朝,内里竟是如此的腐朽不堪, 处处都是一触即燃的危局。
重生一年多来,君律到过易州, 到过青州,见到的全是让他感到触目惊心的场景。易州全民逐利, 把粮食用于酿酒,以至于天灾降临无粮可用,虽有君澜姜辰尽力挽救, 损失也是无可挽回。
青州倒是没有易州那么起来也是歌舞升平,时不时还有各种祥瑞出现。可撕掉面上那层光鲜亮丽的面纱,君律看到的真实的青州,却不比易州好得了多少,某些方面甚至可说是更糟。
正如君律和姜源事前所料,所谓的枯木逢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因为当人群散去以后,君律看到了老树干枯的树干和嫩绿的新芽,然后发现它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品种,不过是有些相似罢了。
君律转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那颗老树应该是真的枯死了,树干也慢慢被蛀空了,然后不知哪个天才想了个主意,往已经空掉的树干里放了一棵小树,制造了枯木逢春的假象。
青州刺史邓绛对祥瑞情有独钟,治下哪里发生异象都要亲自去看看。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随着邓刺史的喜好被传开了,青州各地发生的祥瑞越来越多。
君律不清楚是制假的人忽略了还是怎么地,竟然留下了如此明显的破绽。可老树发新芽的事刚传开,当地官府就派人把树围了起来,只许闻风赶来的百姓远观,并不许他们走到近前。
由于看热闹的人太多了,大部分人都是匆匆一瞥就被挤开了,兼之人群中有人刻意散布着种种离奇的说法,没人发现新发的嫩芽有问题倒也不算奇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君律的火眼金睛。
祥瑞作假已经是很不堪了,因为假祥瑞死了那么多人,琅琊郡守难咎其责。
可让君律不能接受的远不止这些,就在他们目送孩子们被各自家人领走打算去君家的时候,琅琊郡守派来的人把他们拦住了,先是盘问他们是什么人,来琅琊做什么的,还试图要把他们带走。
经历了先前的事故,两个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姜源,脸色阴沉地吓人。
姜源不是没见过血腥的人,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提刀砍人,但是那么近的距离,那么柔弱的小姑娘,那么无辜地死在他的面前,真的是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让他站在了崩溃的边缘。
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迎面撞上来,姜源怎么可能给他们好脸色,不把来人当成出气筒就算不错了。
冷冷瞄了眼正在盘问君律的人,姜源拿出了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虽说只要他和君律成了亲,世子的身份就会被皇帝收回去,可眼下他还是永安王府的世子,令牌拿出来也还是唬得住人的。
果然,那几个人看到令牌表情都变了,齐齐看向领头那位。那位不经意地扫视了眼君律和姜源,客气地寒暄了两句,就挥挥手让他们先走了,态度和之前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你跟他们多说什么,不想搭理就不要理会好了。”姜源压根儿没有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君律犹豫了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道:“我不是想套点话么?好了,我们先回家吧。”
“嗯,我们回家。”姜源点点头,突然又道:“小朋友,你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么?”真要算起来,琅琊君家才是君律的家,昭阳王府不过是他寄居的地方,可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
君律离开琅琊老家的时候三岁,此后再没回来过,要说他对琅琊的了解,真不比姜源多多少。
“大约是在城北,具体位置就得找人打听了,我估计城里人应该都知道。”不是君律从来没有想过回家探望祖父,是君焕不让他回来,他跟君澜说了也没用,所以后来君律就不提起这件事了。
“看来我们得先去找人了。”姜源低低地叹了口气,在他们的视野范围之内,除了官府的衙役再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早先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从未存在似的,偏偏姜源就是不想去问他们。
往北走了一段,君律随意敲开了街边一户人家的大门。可能是前方发生事故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这家人看向君律和姜源的眼神莫名有些警惕,但是他们还是告诉了他们君家老宅的位置所在。
“你知道他们之前找我说什么吗?”君律原是不想说起这件事的,可这会儿又忍不住改了主意,反正那些人迟早会找上门的,他先告知姜源一声,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