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严炎得手之后,餍足了几日便酝酿着择夜再下手。却遇上这一日一早宫里来人招他入宫觐见。
他本不想去,可来人态度顽固坚持,让他也无法只能悻悻的跟着去了。等被送进了承欢殿,却瞧见恬熙不再是往日里一脸小心翼翼的热情,而是淡淡的对着他。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恬熙告诉他严曦已经准备给他封个侯了。
严炎虽然有些吃惊,倒是没说什么。恬熙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他软在位上瞧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既然已经封侯,也该成家了。我已经请陛下留意京中合适的闺秀,择个吉日让你们完婚。」
严炎有些不情愿,说:「我不想成亲!成亲有什么好的,还不如继续呆在金光寺对着一木师父呢。」
恬熙骤然变色,突然喝道:「胡扯,难道你要缠着他一辈子?」
他这么猛然一喝,倒是让严炎毫无提防。
他直愣愣的看着他,半晌回过神来说道:「缠着又怎么样?大不了我也剃了头发跟他做和尚去!」
恬熙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怒火更甚,斥道:「你敢?」
严炎一向被他纵容溺爱着,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今日连番被他呵斥也不悦,顿时沈下脸来。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恬熙在后面气得顿足,连声喝道:「站住,你给我回来!」
严炎哪里理他,径直出去。恬熙火了,直接喝道:「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本宫拿下!」
他一生令下,闻讯而来的内侍却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恬熙瞧他们这样更加火大,怒斥道:「怎么,你们也跟着忤逆,要本宫取了你们性命吗?」这下那些内侍再不迟疑,赶快一拥而上,不管严炎的反抗,直接将他抱腿的抱腿拉手的拉手,顿时压倒在地。
严炎被压在地上拼命挣扎也挣不开,气得大骂。恬熙冷冷的走过去,说道:「给本宫在这好好呆着,别再做什么意图,否则,本宫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说完便对一旁的人吩咐道:「将皇子压入他的屋子关着,没有本宫的旨意谁都不准放他出去!」宫人们忙答应着,当下将严炎连拖带拽的要押回他的房间。
正在这个当口,严炎突然喊了一声:「你知道了是不是?」
恬熙转过去的身形一滞他,他背对着严炎不说话。
严炎便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点头说:「我说嘛,突然态度大变。也就这个理由了。」
他突然笑出声来,看着恬熙的背影,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那种性子定然不会告诉你。」
只见恬熙头微微仰仿佛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回头,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不许再去骚扰他,否则就算你是我的儿子,我也不饶你!」
严炎听着却并不害怕,他冷笑一声,说:「你做得,难道我就做不得?」
恬熙双眸怒瞪:「你说什么?」
严炎一点也不慌张,嗤笑着说:「你不让我做,你现在跟陛下算是怎么回事。」
他意有所指的瞥了瞥恬熙挺起的肚子:「这个孩子算是怎么回事?我将来该是叫他皇弟?皇侄儿?还是皇侄孙?」这轻飘的一句话却仿佛有千钧力道,重重的打击到恬熙胸口。
他脸色惨白的向后踉跄两步,一旁的宫女忙搀扶住。
恬熙在宫女的臂弯里稍稍缓了缓气,终于抬起头来,这一次却是用一种几近哀求的语气,商量着跟他说:「你听我的,别去骚扰他了。今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依着你好吗?」
严炎听了却满不在乎的一笑,说:「我犯不着你来依。实话告诉你,要是他跟你一样,这光景孩子都跟我生了。不过也不打紧,孩子有什么趣?我就只要他!」
恬熙怔怔的看着他,突然爆发似的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绑了押回去,快!!快!!!」
他发号施令,底下人不敢怠慢,忙拿着绳子将严炎五花大绑的捆了往他屋子里推。
严炎被绑了却也不怎么慌张,他直直的盯着恬熙,神态是一种奇怪的固执:「当初是你强着把我塞给他,现在又是你逼着我离开他。难道什么事都该由着你做主吗?你有本事就困着我一辈子,否则我就要缠他一生一世!」
恬熙闻言爆喝:「堵上他的嘴!」
等严曦过来,自然是知道这件事。
他先去看恬熙,却瞧见他脸色苍白的歪在软榻上,神态疲倦凄凉。
严曦轻轻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让你们起了这么大冲突了,何必呢?他若喜欢就让他去了也罢,强扭瓜不甜,这样闹着也伤你们的感情啊。」
恬熙闻言一声苦笑,说:「我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感情?」
他清楚当初他们为什么要选择严炎来折磨虐待。不就是因为他是他的孩子,还有这与他相似的容貌。
严炎,不过是无辜代他受过。所以一直以来,他对严炎是愧、是怜、是悔,而严炎呢?那次之后性子变得扭曲偏激,心里除了黑暗容不下任何情感。对他,怕是也是没有一丝亲情只有反感和耻辱了吧。
想到这,他哀哀一笑,眼泪已经滑落。
严曦看着心疼,为他亲手拭去。想了想,说道:「无论如何,你也不用为他们如此挂心。一木大师已是方外之人不会为俗世挂怀。炎皇叔……也无需太强拘着他,先放他出来,慢慢跟他说,找些别的事转移他注意便好了。」
他好言相劝,没想到恬熙却是格外的执拗,摇头说:「不行,我决不能让他再去打扰大师的安宁。我就把他关着,我看他还想怎么闹。」
严曦便问道:「那你准备把他关到什么时候?」
恬熙几乎是咬着唇,从牙关里一字一字的说:「他若不断了这念头,我便关他到死!」
隔日,严曦没有过来,恬熙一人进午膳。一旁马良安过来,小心的说:「那边过来回话说,炎皇子从昨晚到现在未曾进食了,我们送进去的膳食都被他砸的砸摔得摔。娘娘,您看是不是要为他宣个太医?老奴怕在这么下去,他身子会吃不消啊?」
恬熙执筷的手停都未停一下,说:「让他去,饿他几顿也好。看他还有什么劲头闹腾!」马良安便只好退下。恬熙沈着脸对着满桌珍馐,一言不发的咀嚼着食物。
又隔了两日,他问马良安:「他怎么样了?」马良安忙答道:「还是不肯吃饭啊,一个劲吵着要出去啊!」
恬熙静默了一会,起身说:「去看看!」一行人忙跟在后面,前呼后拥的送他来到关严炎的地方。隔着老远就听见摔桌子的声音。马良安惴惴不安的偷觑他神色。
恬熙的表情并未有变化,他直接走了进去。就瞧见满地狼藉,严炎正大声吵闹,见他进来便冲过来对他喊道:「放我出去!」
恬熙冷静的看着他气色颇佳的脸,回了声:「不!」
严炎呆了呆,恬熙瞧着他,第一次用一种嗤笑的说:「饿了三天还能有这种精神,看来是不用担心了。也罢,你就给我再饿着吧!我就要看看,你还要闹多久!」
说完他转身离去,临了说了句:「他已经走了,你以后也给我死了心!」
严炎大吃一惊,扑上去要拉住他。马良安忙挡在中间不让他接近。
严炎看他越走越远,忙喊道:「他去哪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恬熙回头冷冷的看着他,说:「你永远别想知道他去哪了。若让你再缠着他,我宁可让你死!」
严曦听说了消息,过来想要劝解两句。没想到恬熙却开口道:「夫君这几日一直都有偷偷给他送膳食吧?」
严曦被他戳破了,便有几分尴尬,嘿嘿笑着,说:「朕也是怕你们闹僵了将来你也后悔。说真的,你何必如此较真?真把炎皇叔逼出病来就算了,你自己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为孩子想想也不该如此啊。」
恬熙闻言只是面无表情,末了才淡淡说了一句:「你,也知道了是不是?」
严曦神色微动,想了想还是说:「隐约猜到了!」
恬熙点头,便说:「你既然知道,就别来劝我。我宁可不要这个儿子了,也不能再对不起他!」
说完便扭头不再去看严曦。
严曦目光微闪,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用其他话题岔过去。
这之后过了整整四天,这四天严炎真的是发了狠。
他滴米不沾,连严曦差人偷偷送去的食物也不肯吃。生生将自己弄得去掉了半条命,只能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哼哼。看守他的宫人慌了手脚,忙来请示恬熙。轻雯亲眼瞧见恬熙怔怔的望着云端,脸上的表情痛苦而又纠结,但他仍旧是咬着牙说:「让他去!」
严炎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他已经意识不清。可脑子里唯一重复出现的,却是严灵的声音。
他初次出现在眼前的脱尘圣洁,惩罚他时眼里的气恼,还有平日里毫不显山露水的温柔关心。种种种种,最后,是他在彼此情事中的低吟喘息。
他的每一个神态,他都铭记在心。真的很奇怪,往日里需要靠哀嚎凌虐才能换得的心灵上的安抚。在认识了严灵之后,便全都被他淡忘了。酷爱的种种折磨人的血腥法子都厌倦了,唯有一直一直追随着严灵的身影,贪婪的观察他的一举一行,时时觊觎着他的肉体。唯有做着这些事,才能让他获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活。
严炎呆呆的看着帐顶,想:我本来就是个疯子!所以纠缠着他疯又怎么样?疯子发疯,天经地义!
门突然开了,严炎没有动,他已经没有力气移动身体了。
严曦瞧他一副死鱼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信步踱到床边,看着要死不活的严炎,说:「吃吧,朕让他们准备了桂圆粥和一些小菜。」
严炎没力气跟他应付,便只说了两个字:「走开!」
严曦微微一笑,说:「你不吃,哪里有力气走出这里去追一木大师?」这话很有效,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严炎立刻说:「我吃!」
说着便一骨碌爬起来,接过旁人递上的瓷碗呼噜噜的喝起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