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醒时,严曦已经不在身边。挽帐的鸽子笑吟吟的说:「陛下已经前往校场骑马去了,嘱咐娘娘若醒来便可前去。」
恬熙嗯了一声便要起来。宫女们忙上前服侍,为他穿鞋穿衣忙乱了一阵,又要送到梳妆台前上妆梳头。恬熙淡淡的说了声:「更衣!」
她们便忙打开一个镂空花间的隔间小门,一群人送恬熙进去在一中空锦毡圈椅上坐下。恬熙坐下许久,尽力放松,不一会便感觉到严曦留在身体深处的精水缓缓流出。
他不动声色,一直等它再也流不出来这才起身。
严曦盼子心切,这几日行房再不许他如以往一样,情事后清理身体内外。每每只许擦拭身上沾染的秽物,却不准清洗自己射入他体内的精水,以图他能尽快受孕。恬熙明面上不反抗,内心却心急如焚。因担心再吃避孕药物会被发现,只好希望这样的事后措施能有起到一点点作用。这倒罢了,想起严曦说明日便命太医为他诊脉,他心中忐忑不已。长期服用避孕药物,虽这几日已经停用,但若说脉象上会一点都没有异象,他自己都不相信。心中只是慌张,不知该如何隐瞒。
他径自忧心忡忡,看了在一旁伺候的轻雯一眼。想和她商量,却碍于旁边还有七八名宫女,安知其中有没有严曦的眼线。故而只能在递给她一个眼神后,无奈的垂下眼睛。没想轻雯突然开口道:「娘娘可是为子嗣之事犯愁?」
恬熙闻言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将自己心思说出来。轻雯不顾他的诧异,继续说道:「说起来奴婢也是犯愁,当年您因那李勤弓,不顾奴婢们劝阻,吃了大量避孕药物。现如今迟迟不孕,不知是不是与之有关。虽说过去了两年,安知会不会被伤了根基。想到此,奴婢真是为娘娘和陛下心疼。」
说着她眼圈一红,愁容满面。
恬熙听了这话立刻明白她的用意。心里思量:她这是提醒我,到时候一定要将此事推至李勤弓头上。这倒确实是个姑且一试的办法,可是…可是……严曦本就恨李勤弓入骨,若让他知道,岂不是要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我已让李勤弓横死,难道要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这,这可如何使得?可若不如此,如何解释得了为何我体内有避孕药物?严曦要是知道真相,那……」
他左思右想,一边不忍再度连累李勤弓,一边想到严曦可能的雷霆震怒,又极为忌惮。就这样左右为难下,第二天还是如约而至。
严曦一下朝过来承欢殿,便急招御医前来为恬熙诊脉。自己干脆就将政务放到一边,专心陪着。恬熙本就心中有鬼,见他在一旁更是心中惴惴不安。再一瞧御医的表情越发凝重狐疑,心立刻沈到谷底:到底还是瞒不住了!
御医让他连换了几次手反复切脉,如此再三,严曦都有些看出端倪来了。便问:「如何了?」那御医脸色非常古怪,他看了恬熙一眼,再看看严曦半晌都不敢说话。
严曦见他这样,心中疑心大起,便说:「到底如何,实话实说!」话未语气森森,那御医见他已如此,便再不敢耽搁,看了恬熙一眼,他小心谨慎的问道:「敢问娘娘,可曾有服用过什么药物?」
恬熙心头一紧:来了!他面带疑惑不解,重复道:「药物?」随后奇怪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和严曦,然后回答:「本宫除了按时服用养颜汤药,并未服用什么药物了。」御医听了,忙又追问了一句:「从未服用过什么特别的药吗?」
恬熙心中慌张,面上仍旧疑惑不解:「御医指的是什么?请但说无妨。」那御医犹豫了一会,再瞧瞧严曦的神色,终于说了:「微臣看娘娘体内有化散孕气的反应,便斗胆问一句,娘娘以前可有曾服用避孕药物?」
此言一出,严曦的脸色顿时变黑,他冷冷的盯着恬熙,问:「这是怎么回事?」
恬熙见事已至此,无奈之下,咬牙承认:「是,本宫曾服用过多年避孕药物。」
他看了一眼已然要发作的严曦,急忙补充了一句:「可本宫已经停用了两年多了。应该不会再受影响了啊。」御医听了,便想了想说:「既如此,亦可能是那药性持久霸道,在娘娘体内沈积,虽历时许久,仍旧耽误您感孕。」
恬熙做大吃一惊的样子,脱口而出道:「竟然会是如此。」
严曦在一旁突然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有人之后继续给娘娘下药呢?」那御医忙说:「也有此可能,只因娘娘身体特殊,所以微臣也不敢随便断言。」
严曦沈默半晌,便说:「无论如何,必须先解了他身上的药性。你下去开方吧!」那御医忙说声是,便退下了。
从承欢殿出来的时候,他满头大汗。旁边的医正徒弟奇怪了,便问:「师傅,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他白了他一眼,训斥道:「莽头小子,不该问的别多问。记得为师的一句话少说话多做事,否则迟早有一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医正吓得果然不敢说话。那御医擦了擦汗,心想:这死孩子,若是让他知道那坤妃体内的避孕药明显是近期服用,怕是要把他也牵连进来了。事到如今,此事我只能烂在肚子里了。只不知那药是有人蓄意下的还是坤妃自己服用的,好在我刚刚的话说的活络,日后事发要追究责任,也怪不到我头上。
他暗暗舒了舒心,便加快了脚步赶回御医所开方抓药。
严曦紧紧的盯着恬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恬熙沈默了一会,叹息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
严曦却不肯罢休,步步紧逼道:「你若不说,朕就令人去查了。」
恬熙无奈,凄婉的看着严曦,眼中的哀伤令他心头一软:「我的过去,对你我而言都是伤痛,何必一定要揭开它。」
严曦心念一动,忙问:「难道是李勤弓?」
恬熙咬唇不发一语。
严曦见他如此愈发以为他默认了,顿时怒不可遏,喝道:「这狗贼,朕早说要他百倍偿还!」
说着,对外喝道「来人,来人…长贵,快滚进来!」
恬熙忙阻拦道:「陛下不可!」
他拉着严曦问:「你要做什么?」
严曦咬着牙说:「朕要砸了他的碑,抄了他的家!」
恬熙急切的制止道:「不可!」
严曦怒道:「他玷污了你,害了你我至今无子。」
恬熙忙分辩道:「那是我先引诱他的,也是我自己要吃药的,起因都在我,你若要怪罪,不首先要先拿我问罪吗?」
说完他泪流满面,立刻跪在了地上,严曦忙扶起他说:「爱妻,你这又是何苦?」
恬熙借势依偎进他怀里,流着泪说:「原本他因我而亡,我对他还有几分歉意。那药也是我不知轻重大量服用才伤了身体,与他也无大干系。对外,他是你的大功臣。你若是对他动了手,必将遭人非议,让自己的英名受损。于情于理,我如何能让此事发生。若真如此了,我如何能不良心难安?你若是真想看我寝食难安备受折磨,便如此去做吧!」
说完,他松开严曦,独自坐到一旁垂首咽泣。
严曦见他如此,再高涨的怒火也都熄灭。忙坐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安慰道:「你别难过了,朕知道你心地纯良,念着李匹夫的尺寸之功不忍心加害。罢了罢了,朕看在你份上,不再追究李家了便是了。」
恬熙听了正中下怀,忙回头问了句:「真的?」
严曦郑重的点头,说:「当然是真的!」
恬熙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开颜道:「如此便好了,既让我心安,你网开一面,也算是为我们未来的孩子积德。说不定上天感动,快快赐予我们一个小皇子呢。」这话让严曦听了很舒服,他便笑道:「一个哪够,至少得五个。」
恬熙被逗笑了,说:「要那么多作甚?」
严曦摇头:「你为先帝诞下四位皇子,朕立志青出于蓝,可不能输给他了。」
恬熙扑哧一声嗔怪道:「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你呀!」
严曦顺势将他搂在怀里,充满期待的说:「既然已经知道问题症结便好办了。你要好好调养,乖乖的喝药。只要你身上残留的药性接了,必定可早日为朕诞下皇儿。」
恬熙乖顺的依偎在他怀里,轻声应了一声「嗯!」。心中却想:李勤弓,我又欠了你一次,已是还不清了!
严炎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又瞧见严灵面对着墙盘膝而坐。
他撇撇嘴,大喇喇的走了进去,一人径直在桌前坐下了。好一会严灵都不理他,他便说道:「你成日里对着那死墙到底能对出什么东西来啊?还不如直接一头撞墙,把你这榆木脑袋撞撞,说不定能开窍些。」
严灵早就习惯了他的胡搅蛮缠,还是不予理会。
严炎撇撇嘴,干脆走到他身边蹲下,从侧面细细端详。平心而论,严灵是个非常俊秀的男子。虽年届不惑,却因保养得当,脸上并未见老态。且常年浸淫佛法,心态平和淡然,神态中油然而生一种宁静致远的气韵。更难得的是,他身上那种置身世外的清雅纯净的气质,随着年纪的增长不但未曾消失,反而随着岁月的沈淀愈发浓郁清新,令人见之忘俗。此刻严炎紧紧的盯着他侧脸上每一处俊秀的线条,最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紧闭的双唇。盯看了许久,他「且」一声,起身走开。
他在禅室内转来转去,东摸摸西看看。一会掀开香炉翻查,一会打开茶壶嘀咕。闹腾了好一会后,看严灵仍旧是不理,自己可能觉得无趣,摸摸鼻子便走了。
严灵也不理他,继续面壁参禅。可渐渐地,他突然注意到屋里的香味有些不对。不再是以往的清幽檀香,而是一种甜腻浓郁的香味。
他开始并不介意,可下腹陡然升起一股热流,这种感觉其实他并不十分陌生。清醒的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
他睁开眼,此时已经倍感口干舌燥。,他起身走到桌前,拿起茶壶往杯中注入茶水,然后一饮而尽。因为太匆忙也并未觉得不对,知道茶水落肚之后,不但没有解渴,反而火上加油一样,让腹下的热流再度上窜。顷刻间,他已经浑身燥热,心跳加快,身体的某处开始蠢蠢欲动了。
严灵大惊,立刻明白自己已遭人暗算。惊慌下,他唯一想到的便是要即刻将这欲火压制住。想到这他忙朝紧闭的房门跑去,再不顾风度的一把拉开门,只见庭院里,严炎正闲闲的站在月下,见他出来只是懒洋洋的笑道:「我还当无需等许久呢。大师果然好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