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琪瑶听完,淡淡的说:「他虽不是大行皇帝所出,但也是皇家血脉先太祖武皇帝之骨肉。如若在咱们手里出了什么闪失,在天下悠悠众口面前也不好交代。何苦呢?他只是个孩子,妨碍不了我们的大业。既如此,害了他性命也无甚好处,何不放他一条生路呢!」
她娓娓道来心平气和,李皇后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等她说完了,李皇后这才冷冷的说:「妹妹的意思,本宫是明白了。但是本宫也并无意去害他性命,不过是看他欠缺教养,本宫身为他嫡母,自然要替他那不知羞耻的母亲教训教训他。说到底不过是他性子太顽劣,哼……果然是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儿!」
她满脸嫌恶的数落着恬熙跟严炎,言谈中流露出的怨毒让朱琪瑶暗生反感。她不耐再听,便打断李皇后道:「话臣妾已经说了,接下来就看皇后的意思了。但是一条臣妾必须要提醒娘娘,先前我们先发制人,控制住太子殿下和朝堂已经是费了不少力气。现在局势还很不安稳,先前御史台一事便可见端倪,还请娘娘慎重行事。」
李皇后被她有礼有节的训斥一通,心里很是不舒服。她便说:「依本宫说,就该早点把青丘恬熙那妖人给结果了,这样本宫也可名正言顺的收了他几个孽障以防太子有异心。结果你们偏偏要等大行皇帝下葬让他殉葬。这是何苦?本宫是皇后,让他死不也是轻飘飘的一件事?」
朱琪瑶摇摇头,说:「青丘恬熙的一条命无足轻重,但是容易落人口实。何况您将来要抚养他的骨肉,如果这么轻易的杀了他,难免日后他们知道真相不起异心。莫不如用殉葬这样的理由处理掉他,这才能万无一失。」
李皇后见她如此说,也只能无奈的答应了。
最后朱琪瑶还是反复叮嘱她暂时不可害恬熙母子性命。她的一番话还是起了作用,李皇后虽得势张扬到几近癫狂的地步,但是最低限的理智还尚未丧失。她心里还是清楚如若真的惹起全民哗然会导致多么不可预料的后果,于是她终于收敛了一些,这也终于让小严炎逃过死劫。因为那天晚上经历过那样残酷的折磨,年仅十一岁的他高烧不退了两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弄醒他后,负责看管的老嬷嬷们也有些慌了,忙报与李皇后和朱琪瑶知道。朱琪瑶忙命请太医诊治,李皇后虽面色不虞却也终于没说什么。
经历过太医的全力诊治,终于把严炎这条已经进了一半阎罗殿的小命给抢了回来。但是这个结果不是李皇后喜闻乐见的。她极度不悦下,便又想了一招。她招来一名内侍,将那日严炎被针挑落的指甲交给他,并吩咐他前往软禁恬熙的别宫,告诉他严炎的现状。
李皇后还特别强调,一定要不得遗漏的将严炎的惨状说得清清楚楚。
那内侍奉命而去,等到恬熙接过包裹着他孩子指甲的纸包时。
他的神色并非那内侍事先预想的悲痛欲绝或怒不可遏。而是诚惶诚恐的对他说:「还劳特使转告皇后娘娘,臣妾不得回京不能照看皇儿,多亏有她照拂。还请娘娘日后多加费心,待臣妾回宫必当执扇拂尘,以报此恩!」
那内侍回去将话转述给李皇后听了,她拍掌大笑:「我就知道这个贱人是个没脊梁骨的,连自己孩子都可舍了,果然就是个苟且偷生的贱货!」
她不知道的是,那内侍走后,恬熙一个人亲手打开了包裹,细细的端详着包裹中严炎的那片指甲。小孩子的指甲自然是比较脆弱的,薄薄的一片就像春寒时的碎冰,几近透明。上面还沾染着一点血迹也已干涸枯黑,几片碎肤死气沈沈的连在下面,透着不详。
恬熙直直的盯着掌中的指甲,小小的一个包裹却沈重得让他抬不起手来。
他颤抖着,从脸上的肌肉胳膊,到后来就变成了全身都在剧烈颤动。轻雯忙含泪上来想要抱住他安慰,却也不知如何说,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炎皇子才十一岁啊,她怎么就能忍心…」凝噎的抽泣声堵住了接下来的话,她一时激动竟忘了尊卑之分,抱着恬熙落泪不止。
恬熙却并没有哭,他颤抖着放下包裹,将自己的右手食指放入嘴里,死死地咬住指甲。然后,忍着巨大的疼痛,将指甲生生从手指上扯落。十指连心,可想而知这是如何的锥心之痛。但是恬熙连哼都没哼一声,冷静的将指甲吐了出来,与包裹里严炎的放在一起。
他将不理会已经被这惊人一幕吓傻的宫女们,用颤抖的手仔细的将包裹重新包好。一边包一边絮絮念道:「儿啊,是母妃没用。不但不能保护你,还要对那恶妇违心之言。母妃现在不能做什么,就跟你一起受这拔甲之痛来弥补吧!不过你放心,母妃发誓,今日你我所尝受的一切,来日母妃必定一一向他们讨回来,一个不留!」
他念叨完这番话,包裹也被包好了。
他将包裹递给轻雯,对她说:「去,把它收起来。本宫要留着它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
轻雯将包裹接过,转身去收好随后拿出包扎的纱布来,与芷香两人为他细细包扎手指。芷香含泪心疼的说:「娘娘,疼吗?」
恬熙摇摇头,说:「不疼!」当已经承受过真正的撕心裂肺之痛后,什么都只会变成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