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炅回头见朱太后的神色不像作伪,沈吟了半响,便笑道:「是孩儿误会母后了,还请母后恕罪。」朱太后不理会他的告罪,不依不饶的追问:「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那个下作货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还要嫁祸到哀家头上来。哀家一定要弄明白。」
严炅轻轻一笑,说:「朕正想责令掖庭府严查此事呢。若由母后亲自来审,便更合适了。既如此,朕命他们明日就将人给您送来。」朱太后便问:「是谁?」
严炅不紧不慢的说道:「一个是承欢殿伺候花草的宫女,一个是当初负责照看得了天花宫女的老人崔嬷嬷,还有一个是当时负责销毁患病宫女衣物的张来喜。」张太后一听后两个人便脸色大变,严炅看在眼里并不点穿,而是躬身说道:「孩儿告退!」朱太后神色惊疑不定,勉强道:「皇上自便!」
朱太后冷冷的盯着下首跪着的朱家两姐妹,说:「说吧,到底是谁做的?」朱羽珊虽害怕,但她仗着一向深得长辈乃至太后的宠爱,便起了心要将此事全抗下来。于是她暗中向一边的朱琪瑶使了个眼色,然后抬起头来说:「姑妈,此事是侄女一人所为。都是我思虑不周,行事鲁莽,请姑妈责罚。」
朱太后见她自己承认了,顿时火冒三丈。她气极而笑道:「好好好!你承认就好。」
她猝然立起,被身边宫女扶着走到朱羽珊面前,看着眼前畏惧的看着自己的侄女,毫不留情的打了她两个耳光。朱羽珊被打的眼冒金星,雪白的脸颊上出现几道伤痕,是被太后手中的戒指划伤的。
鲜血透着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流出来了。朱羽珊没有喊疼,她咬着唇,强忍着泪水,深深拜倒道:「侄女愿意服罪,只求不连累其他人!」朱太后怒吼道:「你扛得了吗?哀家当初是怎么说的?不要理会那狐媚恬熙,他根本算不了什么。你倒好,为了弄死他居然连我们家在宫中经营多年的暗线都动用了。现在好了,陛下发现了他们,对我们朱家也有了芥蒂。若不是看在哀家的份上,陛下要是下命彻查此事,你死一个不要紧,我们朱家都要被你连累了。蠢货!」
朱羽珊大惊,忙说道:「陛下朕会如此狠心?我们毕竟也是他的亲戚啊!」朱太后冷笑道:「亲戚又如何?天家利益所逼之时,连至亲骨肉都能牺牲。一门外戚算什么?现在陛下是顾念与哀家的母子情意,所以才不动声色。可是心中却不知作何感想。你这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朱羽珊顿时落下泪来,咽泣着拜倒道:「侄女知罪了,姑妈您尽可以放手狠狠的责罚侄女吧。侄女绝无怨言。」朱太后刚刚发了一通火,情绪便回缓了许多。她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你怨不怨恨哀家都顾不得了。」
她扬声说道:「拿上来吧!」
立刻上来一位宫女,手中的托盘上盛着一壶酒,一个酒杯。朱家两姐妹看到那酒壶便都骇变了颜色。朱琪瑶失声喊道:「姑妈,手下留情啊!」朱太后摇头,又是痛心又是无奈的说:「不如此,如何能保住我们朱家的体面?陛下不想亲自来办你,就是还想留给我们朱家面子。若是哀家再姑息,陛下必定会更加不满,与我们朱家不利。」
朱羽珊怔怔的盯着那个酒壶,泪水无声的淌下。随后,她凄然一笑,颤声说道:「侄女知道了!」一旁朱琪瑶哭喊了一声:「姐姐!」朱羽珊看着她,双眼含着泪笑道:「妹妹,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要小心行事,以姐姐为鉴。姐姐去了之后,记得要将姐姐那条翠羽缂丝裙给姐姐穿着。姐姐最喜欢它了。」
朱琪瑶含泪看着她点点头,朱羽珊便轻轻一笑,随后对着朱太后深深三拜,起身,转身对着宫外自己父母的方向也伏地三拜。这才转身过来,颤抖着双手去将那酒杯接过。最后一次留恋的看了看这个世界,随后,将毒酒一饮而尽。
毒酒的药效很快,朱羽珊很快便觉得眼皮发沈,心口发闷。她无力的走了两步,随后身体一软,便倒在了地上。朱琪瑶哭喊着去将她抱在怀里,再看她已经沈沈的昏迷过去,嘴角一缕血丝。再过一会,脸上便开始透着死气。不到两三盏茶的功夫,她脸色已经变成灰白色,身体的温暖迅速流失,柔软的躯体逐渐发硬。一个正值青春,如花似玉的生命,就此告终!
朱琪瑶神色恍惚的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不知道在想什么。朱太后从头至尾不发一言,一直到看着朱羽珊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终于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孩子,终究还是害了你啊!」这哭声提醒了朱琪瑶,她也痛哭出声:「姐姐啊姐姐,你竟就这么去了啊……」
两人齐齐痛哭起来,好一会儿朱太后恢复了常态。看朱琪瑶仍旧抱着朱羽珊的尸体哭喊,便冷静的吩咐人上前去将她们拉开。让人将朱羽珊的尸体送回她的居处,然后对外报丧。而朱琪瑶,则被她留下。
朱琪瑶仍旧有些神色恍惚,她看着太后,问:「姑妈,您留着侄女做什么?」朱太后盯着她,神色逐渐严厉,说:「哀家想问你,这件事让你姐姐全抗下,你良心可安?」朱琪瑶大惊,喊道:「姑妈…」
朱太后继续说道:「你不用狡辩,哀家不是傻瓜。你刚入宫来的眼神,身在这后宫,哀家看了几十年了。」随后她自顾自的说道:「动用内线,弄到用天花毒脓制成的血痂粉末,然后收买承欢殿的小宫女,撒到每日要呈给那恬熙的花卉里。之所以不是放在他的胭脂水粉,贴身衣物上,是因为他毕竟深得皇帝宠爱,常常与之肌肤相亲。怕一个不慎,连陛下也要中招。而为什么那么多花中独选火鹤兰。则是因为青丘恬熙极爱此花,皇帝却很不喜欢。青丘恬熙每次只好独自赏玩此花,等到面圣之时还需洗手净面,将身上的衣衫更换干净,以免沾上花粉花香,惹得皇帝不快。如此的思虑周到,自然不是羽珊这个直肠丫头做得到的。她身边的人也没这个能耐,那,还能是谁?」
她不急不缓,将此件阴谋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八九不离十。朱琪瑶开始时惶恐不安,等她彻底说开了后反而平静下来。等朱太后讲完,她便长叹了一口气,说:「姑妈英明,侄女望尘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