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节(1 / 1)

就像是太阳的东升西落,月亮的上下弦,以及……人难以抑制的情意。

只是一味的躲闪,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也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罢了, 捅破了, 也就只是那么一回事。

皇帝此刻心情不好, 她也未必好的到哪里去, 自己又不会职业树洞兼职垃圾桶,凭什么要她伺候着慢慢听。

也别说什么他是皇帝, 暂且顺着他之类的话,只要她不想给韦明玄当小妈或者大妈,那早晚都得叫皇帝不高兴。

只要是拒绝的话, 无论是说的委婉还是说的直接, 本质上都没有任何区别。

皇帝是聪明人, 至少是比阮琨宁多吃了几年盐的, 她自诩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 又何必玩这个心机,平白叫人笑话?

她态度如此决然,皇帝自然不会看不出,可就是因为看出来了, 这才更伤心。

他原本是微微前倾着身子的,阮琨宁那一下用的力气不小,使得皇帝重新又靠回了椅背。

他没有直起身来,反倒是就着这个姿势,懒洋洋的望向了半开着的窗外。

本是他嫌屋子里太热,才叫人留一条缝隙的,到了现在,反倒是成了另一种滋味。

月光清冷,半分暖意也不曾有,只有凉凉的霜华撒了一地。

真是凉,害得他一颗心也冷了起来。

“你呀,”皇帝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几乎听不出的叹息,他低声道:“原本今日心情就不好,现在更糟糕了。”

说到最后,他转过脸去,目光柔柔的落在她脸上,语气温和的极易令人忽视他眼底的伤感。

阮琨宁没有再去看皇帝,自顾自别过了脸,她道:“朝政上的事情繁多,各方盘根交错也是会有的,请陛下恕臣女……无能为力。”

她话里面的推拒十分明显,硬生生的转了话头,皇帝自然也是听出来了的。

“冤家,”他定定的看了她半晌,久到时间似乎停滞住,只一只烛在夜里面摇红,终于低声道:“真是欠了你的……”

阮琨宁只做不闻,左右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宣之于口,倒不如继续一言不发。

“罢了,不说了,”皇帝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替自己斟了酒,一口饮了,叹口气道:“我们还是说说话吧。”

皇帝大概是之前就喝了不少,阮琨宁能够嗅到屋子里面萦绕着的酒气,她记得明日是大朝,不容有失才是。

再者,如此深夜,自己同皇帝在这里,怎么也是不合礼数的。

还有,此刻的气氛委实是称得上是压抑,不只是皇帝心里头不舒服,她心里面也并不是快然的。

反倒是像是蒙了一层哀哀的烟雾,灰灰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顿了顿,她还是道:“明日还有大朝,万万不能耽误……陛下还是早些歇了吧。”

“咚”的一声闷响,皇帝重重的将鎏金的酒壶放到桌上,阮琨宁被吓了一跳,禁不住微一战栗。

皇帝冷笑一声,道:“朕的确是累了。”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也只有不悦之际,他才会自称“朕”,阮琨宁察觉出他心绪不平,也没敢说什么。

皇帝也不在意她此刻态度,他面上露出一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凝声道:“时辰不早了,你随朕一道去歇吗?”

阮琨宁之前不是没有被皇帝噎过,也只有这一次是真的被噎的什么都说不出了,他说的这样露骨,阮琨宁无论怎么回,都不能保证答案是完美无缺的,便只低着头,不开口了。

皇帝此刻似乎也不想听一个答案,而是沉声道:“有些事情朕不说,并不代表朕什么都不知道,比如说,”他顿了顿,忽的浮起一丝冷笑:“——吟风亭风景如何?”

皇帝话音刚落,阮琨宁的心头便微微一沉。

——吟风亭,也就是阮琨宁在宫中曾经与韦明玄相会过的地方。

皇帝应该是知道自己同韦明玄关系的,只是一直没有表露过态度罢了,此刻骤然提起,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好的预兆。

自从结识之后,阮琨宁鲜少见皇帝如此气盛——或许着才是他温和外表下的真正性情,只是之前不曾展露出来罢了。

毕竟是几十年的帝王,君权在握,又哪里会是真的平和无害?

这时候她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便索性沉默到底。

灯光朦胧了她的侧脸,只留下一个近乎缥缈的绝美轮廓,以及一截凝脂般的脖颈,透过灯光,皇帝甚至能看到她脖颈上的淡青色血管,他忽的生出了几分近乎温柔的心软——那曾是他最痛恨的东西。

皇帝声音低了几度,他道:“朕御极已垂三十年,从没有人敢像你这样放肆……从没有人能叫朕低头,也只有你……偏偏你不肯领情……”

他略微前倾了一点,神色隐隐带着为难,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几番抑制,究竟还是问出了口:“——他到底是哪里好,能叫你再眼里看不见别人?”

阮琨宁心中一动,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他,却恰好撞进了他的眼睛,既深沉,又晦暗,像是夜间一片汹涌的海,只看了一眼,她便低头收回了视线。

韦明玄有哪里好呢?

真的要她说,她也没办法挨着一二三四五数出一堆理由来。

感情的事情,本身就是很难说清楚的。

不是没有比他好的人,真的说起来,论相貌,他不是顶尖,前头还有谢宜舫跟玉奴,论身份,皇帝也比他要好,论起家中亲眷的看法,也多半要着落到韦青柯身上去。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只喜欢韦明玄,即使是她说不出什么缘故来。

阮琨宁抿着唇,摇摇头道:“这些事情,本就是没有原因的。”

“也是,”皇帝自嘲的笑了几声,一手撑住自己的额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左右什么都改不了。”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他的目光隐约可见哀意:“当真是……哪怕是给我十年……就十年,如何还轮得到他……”

阮琨宁终于抬起头,不再躲避的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