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苏然捧着装了早餐的纸袋，准时敲响了章亦办公室的门。

“进。”

苏然推开门，便看到章亦站在宽大的窗台旁，一手握了个喷壶，正在认真地给窗台上的盆栽浇水。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温暖而明亮，那个高大俊挺的军服身影笼罩在微光中，耀眼得几乎让他不敢直视。

章亦闻到咖啡的香味，嘴角微勾，放下喷壶，转身朝苏然一笑，“还是你懂我的口味。”他一只手插在长裤口袋里，慢悠悠地走过来，“你坐一会儿，我看完两份文件就能结束这边的工作。”

苏然把纸袋里的咖啡和肉松火腿面包拿出来，放在办公桌上。他看着章亦边喝咖啡边看电子屏上的文件，Alpha的神情认真而专注，英俊的眉眼在晨光中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只不过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他，苏然就觉得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的心态开始改变的呢？他仍然和以前一样仰慕他，只是这份仰慕中逐渐夹杂了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暧昧情愫。也许是在M17星系的时候，在星芒号的指挥舱里开始的？也许更早一点，在他陪伴他三年的日日夜夜里？又或者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发什么呆呢？走吧。”

章亦拿起军大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文件早就看完了，苏然凝视他的视线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他仍然采取跟以前一样的方式，强迫自己忽略不计。跟那三个人的纠葛已经折磨得他焦头烂额，他实在不敢想象，要是苏然也掺和进来，局面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两人一起往停车坪走去，自然是苏然开车，章亦靠在车窗上，惬意地闭目养神。到了医院的时候，他变戏法般从座位下拿出一个纸盒来，递到苏然面前。

“第一次看你妹妹，也不知道该送什么。”章亦略显不自在地把那个装了仿真兔子玩偶的盒子塞到苏然手上，“昨晚路过玩具店，觉得这个还不错，就买了。你看看怎么样？”

苏然看着盒子里毛茸茸的白色兔子，想到章亦一个Alpha是怎么顶着别人打量的目光在玩具店里挑这种可爱的玩偶，一时心头又酸又甜，他接过那个盒子，真诚道，“谢谢长官。”

“有什么可谢的。”章亦不以为然地压了压自己的军帽檐，“你妹妹要是喜欢，改天我再买一打让人送过去。”

“呵。”苏然轻笑出声，他看着章亦的侧脸，柔声道：“不过长官，礼物这种东西，还是您自己送比较好。”

“嗯？”章亦眯起眼，似乎有些不理解他的话。

苏然听出他的潜台词，和声道，“我妹妹很好相处的，您不用担心她会怕您。所以这个兔子玩偶，还是您自己交到她手上吧。”

说实话，章亦从来不擅长跟小孩打交道。就他那个身形，还有他身上散发的威严气势，只要把眼睛一瞪，寻常小孩就能吓得一动不敢动。所以当他捧着那个盒子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表情是明显有些为难的。他努力想扯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结果抬起眼看玻璃门的时候恰好瞥见上面倒映的自己的脸，顿时整个人都抖了一抖。

那个笑……实在是太难看了，还不如不笑呢。章亦认命般跟着苏然走进儿童病房。苏然的妹妹苏珥在念小学四年级，不久前刚觉醒，也是个Beta。小女孩念书很刻苦，成绩优异，在学校也是老师宠爱的尖子生，只是她天生体弱多病，免疫力不好，小小的感冒就能引发大病，因此隔三差五就要光顾医院一趟。

“哥哥，你来了！”看到苏然走进病房，苏珥苍白的小脸顿时有了生气，她放下手中的故事书，从病床上坐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是？”目光转到他身后的高大男人，苏珥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她毕竟刚觉醒，对陌生的Alpha有种骨子里的敬畏和服从。

“这是哥哥的上级，章少将。哥哥跟你讲过的，很会开宇宙战舰的那个。”

很会开宇宙战舰是什么鬼？章亦满头黑线，把礼物藏在背后，硬着头皮朝苏珥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章亦，你叫我章叔叔就行了。”

章亦努力让自己散发的温和信息素起了作用。苏珥眸中的畏怯褪去，她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章亦的脸，好奇道，“为什么要叫叔叔？你明明跟哥哥差不多大呀。”

“小珥……”苏然皱了皱眉，“不准没有礼貌。”

章亦倒是很喜欢这个小女孩的直率，他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跟苏珥平齐，也冲她眨了眨眼，“那就叫章亦哥哥好了。章哥哥给你带了礼物——”他变戏法般将手里的盒子举到苏珥面前，“喏，给你的见面礼。”

苏珥看到里面那个毛茸茸的兔子，大眼睛一下亮了，不过她不敢立刻接那个礼物，而是先看了苏然一眼，得到后者的示意后才大着胆子接过那个兔子玩偶。

“谢谢章亦哥哥!”苏珥兴奋地摩挲着礼盒的表面，章亦看到她眼里的热切，轻轻笑了，“这样吧，章哥哥教你玩兔子好吗？”

他摘了军帽，坐在病床边沿，开始手把手地教苏珥玩那个兔子玩偶。

“嗯，这其实是个仿真兔子，可以动的，你按一下这里——”

“哇哦！哥哥你看，就像真的兔子一样！”

苏珥惊喜地看着在病床上爬来爬去的白色长耳兔，眼里闪烁着璀璨的亮光。很少有小孩不喜欢跟小动物相处，苏珥也是一样，只是家里人从小就限制了她大部分户外活动，她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大自然里真正的动物，只能在网上看看图片和视频聊以安慰，后来住进医院后连网也用得少了，要不停地打针、输液，还有做手术，空余时间还要赶学校里落下的功课……没想到今天这个大哥哥竟然会给她带一只仿真兔，她简直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然站在一旁，看着苏珥和章亦和乐融融相处的场景，清秀的眉眼也染上了几分暖意。嘴上说着不怎么会跟小孩打交道，跟他们相处很为难的人，却意外地知道怎么去尊重孩子，怎么真正地跟孩子交流。他忽然有些好奇，如果章亦以后有孩子，他又会怎么样跟他们相处呢……

苏珥毕竟刚做完手术，很快就玩累了，抱着软绵绵的兔子歪在病床上睡了过去。章亦给她盖好被子，又把她凌乱的长发理了理，这才把手从被褥后抽出来。

这小家伙，还挺有活力。章亦在心中感叹。

“长官，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关上病房门，苏然郑重其事地朝章亦道了声谢。

“这有什么啊，别跟我客气。”

章亦在兜里摸了摸，半天没摸到烟，又想起这是在医院，干脆放弃搜寻，一屁股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说实话，陪小孩玩也挺累的，他现在倒是更能理解苏然了。他作为长兄，照顾妹妹应该都已经成习惯了吧，难怪他做副官也这么得心应手。

“长官不介意的话，中午我请您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