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1)

大明武侯 故筝 3590 字 1个月前

陆长亭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住了。他听着外面的鞭炮声,隐约中觉得,这一年的的除夕,似乎与过去都大不同了。

待到用完饭菜,朱棣陪着陆长亭在院子里转了会儿,然后他们才守着火炉,手中捧着些小点心,一边吃着一边闲谈,便算作是守岁了。

陆长亭万没有想到,朱棣竟然会对这样的习俗倍加遵守。

“程二,温壶酒来。”朱棣突然转头吩咐道。

陆长亭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的小点心。他手边还放了一碟炒花生,只是可惜吃多了肚子会胀气,他剥了一些之后便收手了。

不久之后,程二便将酒拎来了。

朱棣道:“给长亭也倒上一杯。”

陆长亭吃点心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表情有些懵,他嘴里还咬着点心,这会儿看起来呆极了。

“我……我不喝……”陆长亭艰难地将点心吃了下去,方才出声道。

“你已经长大了。”朱棣道,“是可以喝酒的年纪了。”

长大了?不,我还很年幼呢。陆长亭舔了舔唇,尽量将自己的视线往回收。虽然在古时候,十二三岁便已经是长大,甚至有些都可以娶妻生子了。但他还是秉持着现代的理念,认为这个年纪就饮酒,很容易损伤脑子。万一日后变成个蠢货,连风水都不会看了,朱棣负责养他吗?

朱棣无奈,只得打消了看陆长亭醉酒的念头。

陆长亭就坐在那里,看着朱棣喝酒,看着朱棣喝下去不少,却面不改色。只是他的额上慢慢渗出了汗珠来。

昏黄的烛光和外面灯笼的红光照映进来,交织在一起,而后映在了朱棣的脸上。衬得朱棣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一股说不出的迷人滋味。

看着他这般模样,陆长亭就不由得好奇了起来,朱棣尚且长到如此模样,那洪武帝该是什么样子?他记得历史上对这位帝王外貌的猜测和描述,都很是奇特,有说额头和下巴高高突出像个铲子的,也有说像颗豆子的,还有说满脸麻子的……

陆长亭从此时朱棣的面容上,可是看不出半点怪异的模样。

大约是陆长亭盯着朱棣看的时候,略微久了一些。朱棣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怎么长亭又盯着我看了?”

“四哥这样喝不会醉酒吗?”

朱棣摇头,“我们喝酒的时候很早,渐渐便养成习惯了。”俨然就是这点酒根本醉不倒我的意思!

似乎是被酒勾起了说话的欲.望,朱棣顿了顿,又道:“很早以前,家中长辈是不允许喝酒的,那时候因为要行军打仗,粮食极为重要,用粮食来酿酒便是不许的。家中长辈憋了许久,才喝到酒,之后便喝的时候多了些。”

看来说的就是,从前行军打仗的时候,那时候洪武帝还未完全建立起自己的大明帝国,于是便颁布了禁酒令,建立了王朝之后,禁酒令方才被撤了。

朱棣抿了抿唇,将酒搁置到一旁,他抬起头来,唇被酒水染得殷红无比。

可正如城中不少百姓所说,中都城中实在找不出比他更为俊美的人物了。

“长亭困吗?”朱棣问。

陆长亭近来养成了极为规律的作息,此时自然是困的,只是除夕嘛,陆长亭当然不会说出来扫兴,于是便摇了摇头。

朱棣微微笑了笑,让人拿来了纸笔,甚至还抬了一面小桌子前来。

朱棣道:“会写对联吗?”

陆长亭摇头。朱棣不会是想现在来教他吧?

而朱棣的确是在饮酒之后,兴致大起,他的眼眸几乎是放着光的。

陆长亭从未见到过朱棣这样情绪外放的时候,陆长亭觉得挺新奇的,起码在这之后,他应当是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了。

陆长亭犹豫了一会儿,也就随着朱棣去了。

朱棣站起身来,让人将桌子放到陆长亭跟前去,而后朱棣便从背后,将陆长亭整个人都拥住了。他就如同第一次教陆长亭写字那样,伸手握住了陆长亭的手腕,先让他握笔保持好了姿势,紧接着他就包裹住了陆长亭的手,带动着陆长亭握笔蘸墨。

若是对一女子如此,定能令那女子娇羞不已,也动心不已。

可惜了,他是个男的。

陆长亭面无表情地想。

朱棣低声道:“天增岁月人增寿……”随着低沉的声音响起,些微酒气跟着弥漫了出来,只是倒并不令人觉得厌烦,反倒隐约有种跟着微醺的感觉。

陆长亭觉得就连喷酒气,都是要看脸的。

长成朱棣这般模样,做什么都是好的,若真如历史记载那样,遗传到了什么麻子脸,铲子脸,那可就实在难以想象了。如果是那样,陆长亭觉得自己当初肯定就不会和朱家兄弟走得太近,毕竟……他看脸。

朱棣带动着陆长亭的手,在纸上留下了极为大气的字体,一笔一划都带着独特的气韵。

能握着陆长亭的手写出这样的字,水平着实不低了。

这一刻太过安静了,连毛笔滑过纸张的声音他都听不见。

陆长亭艰难地眨了眨有些困乏的眼,他不自觉地往后倒了倒,等朱棣把两行字写完,他一松手,陆长亭的手就跟着“啪”摔下去了,毛笔还在纸上弹跳了一下,拉出了长长的墨痕。

朱棣微微皱眉,回头问程二:“我教写对联很是枯燥无趣吗?”

程二哪敢回答?他眨了眨眼,“没有。兴许是困了吧,此时也是有些晚了。”

朱棣点点头,便干脆将陆长亭抱到自己屋中去了。

陆长亭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艰难地从被子里爬起来,却惊讶地发觉,这不是他的屋子,倒像是朱棣的。难道他昨夜将朱棣的床霸占了?陆长亭只记得自己似乎写字写着写着便睡着了,别的便是再没记忆了。

陆长亭甩了甩头,好教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出了屋子,朱棣在院中练功夫,听见门发出“吱呀”一声,他便知晓是陆长亭出来了。

朱棣头也不回地道:“昨日除夕,便让你跟我一起睡了,不过这怕是最后一次给你做火炉了,长亭长大了,日后要一人睡了。”

陆长亭嘴角微抽,“哦。”朱棣实在是操心太多,他本也是一人睡的。

不过朱棣倒是没说错。

等到洪武十二年,他便是十二了。

也算是长大许多了!

至少不会再被朱棣拎来拎去了。

这时候的陆长亭想得极为美好,但他万没有想到,哪怕是到了洪武十三年,他也依旧被拎来拎去。

冬去春来,夏往秋近,日子嗖嗖地飞走了。

朱棣依旧还是那个“四哥”,哪怕陆长亭始终没有提要前往应天府的话,朱棣也并不在意。

人哪怕是再冷硬,相处四年的功夫下来,也渐渐转为亲近了。

可是与朱棣相处四年,陆长亭却是与安喜相处了五年。

所以哪怕与朱棣亲近不少,他也不会因此而往应天府而去。

洪武十三年,陆长亭的身高又拔高了一小截,俨然已成为了翩翩小少年,他的面容也渐渐长开了,一改从前的水嫩可爱,转而变得昳丽了起来,只其中还难免夹杂几分青涩。而尤其陆长亭的一双眼,渐渐有了明晰的轮廓,竟是成就了一双桃花眼。每日程二都忍不住对着陆长亭这张脸感叹。

待到日后长成,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呢。

陆长亭倒是觉得自己这张脸在往上辈子的趋势发展,那么多半的,他的情感生活也会朝上辈子发展,最后依旧当着他的光棍。

这日,陆长亭从邻县看了几日风水,然后一身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宅子里。

是的,陆长亭的业务已然拓展到邻县去了,只是他很少有接手的时候。一是因为邻县也有自己的风水师傅,他若屡次前往,那便是捞过界,触犯他人利益了,这般情况多半都要吃教训;二是常往邻县跑,难免令中都的百姓略有不快,若是只对中都尽心尽力,而邻县却要三催四请才能请去他,那么中都的人便会有种被特殊对待的喜悦感,毕竟陆长亭是在中都生活,能得中都众人的护佑,那是最好的;这三么,自然是路途太遥远,陆长亭实在懒得走那么远去。

他一进宅子,便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之处。

“这是做什么?”陆长亭随意叫住了一名下人,低声问道。

那下人却并不敢答陆长亭,只道:“陆小公子还是询问主子吧。”

陆长亭大步跨进了院子里,院中正在收拾东西的众人,只瞥见一阵风过去了,再转头仔细瞧,就见是陆长亭走上前去,拍响了他们主子的屋门。

屋门很快便被打开了,程二探出头来,见着了陆长亭那张尚且沾着灰尘和汗水的小脸,脸上的表情滞了滞,“回来了?”

“嗯,四哥呢?”

“在里头。”

陆长亭绕过程二走了进去,就见朱棣正坐在桌旁,见他进门来了,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长亭提前回来了?”

“嗯。”陆长亭也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直接了当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在收拾东西?”

朱棣已经连着两年多不曾回应天府了,陆长亭实在想不到他这样收拾东西,是要往何处去。

朱棣放下手中笔,低声道:“我要回应天府了。”

陆长亭呆了呆,一瞬间没能转过弯儿来,“应天府?”

“嗯,长亭可随我前往?”隔了许久之后,朱棣又一次直白地问了出来。

陆长亭低下了头,这才想起来,是的,洪武十三年,朱棣该到北平就藩了,他这些舒心的日子过着,过得都快要忘记时日了,这一日到来的时候,他竟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味道。

“我……”陆长亭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去。”

这一次朱棣忍不住问了:“为何?”他放长线钓了这么久的鱼,结果最后鱼还是飞了,他能不追问个究竟吗?

“心有牵挂,不能离开中都。”陆长亭坦然地道。

“牵挂?牵挂谁?”朱棣微微皱眉,依他对陆长亭的了解,应当并没有什么牵挂才是啊。

“安喜啊,吉祥啊……”

朱棣哑然,已经不知晓该怒还是该笑了。

他堂堂燕王,竟是连一个小傻子和一个小乞儿都比不过,但偏偏谁让这两人恰好是陆长亭在中都唯二的朋友呢?

到这一刻,朱棣都依旧是以陆长亭的兄长自居的。

“不知我在长亭心中又能排得上什么样的位置呢?”朱棣忍不住问道。他从未有这样耐心地去对待一个人,他对幼弟的疼爱几乎都挥洒在陆长亭身上了。却抵不过那两个人,多少朱棣心底还是有些不痛快。

此时问出口来,朱棣就更是忐忑了,他不知陆长亭会回答什么。毕竟平日里,纵然是他,也很难准确地捕捉到陆长亭的情绪,陆长亭心底究竟想的什么,实在难有几个人知道。

陆长亭拿目光觑了一眼朱棣,发现朱棣眼底隐隐有些失望,似乎还有些难过。陆长亭并不意外,任谁付出这么多,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自然都是会觉得不快的。

“放在第一的位置。”陆长亭毫不犹豫地道。

或许初时朱家兄弟都算不得有多么纯粹的感情,但是朱棣对他这么久来的照顾和教导都不是假的。可以说是除却他这辈子的母亲之外,唯一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人了。也是除她之外,待他最好的人了。

陆长亭自然就会将朱棣放在最前方了。

这回轮到朱棣愣住了,他都做好从陆长亭口中令人心梗的回答了,谁知晓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大的一个惊喜,朱棣反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了。毕竟他可从没听见过这样的回答。

哪怕是他的下属,他们也多是有家人父母的,而他自己的亲人就更是过多了,于是真正视他为最重要的,没有一人。

现在倒是多了一人了,多了一个陆长亭。

陆长亭抿了抿唇,见朱棣久久不语,心底微微有些紧张。朱棣不会以为他是在骗他吧?

朱棣久久才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