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悲剧(1 / 1)

天云孽海 猫绿 2445 字 23天前

柳心依往门口看去,整颗心一下子破碎开来。

“有……有才……”

何有才身躯并不高大,屋外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却仿佛一个冷面死神。

他手里拿着一柄寒剑,面上尽是愤怒,一对想要吃人的眸子勾勾地看着屋内的两人。

王成果被何有才的目光吓着颤抖着后退几步,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何有才并不多理会王成果,看向柳心依,厉声说道。

“心依,原来你真是天隐门的人,我们夫妻二十多年的感情原来都只是个谎言。”

“不,有才,你听我说。”

何有才冷声道:“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若不是我在外边亲耳听到,一辈子都不敢相信,呵呵,我现在都怀疑,薇薇到底是不是我的骨肉。”

柳心依咬唇道:“薇薇就是你跟我的骨肉!”

何有才不屑道:“那你还要把她再推到火坑里?这是一个亲娘能做出来的事吗?”

王成果精通药理,但修为只有明息境,完全不是已经通玄圆满且剑术高超的何有才对手,他看着两人争吵,心中害怕到极点,暗想不能坐以待毙,便趁着何有才的怒火都在柳心依身上时,悄悄地爬向偏门。

哪知刚爬几步,一道剑芒掠过,王成果来不及躲闪,被剑芒重重地劈在身上,一时衣服炸裂,鲜血直流。

他也重重地摔向一旁,浑身痛苦不已。

“还想逃……”

何有才杀心大起,长剑一横,便要对王成果下杀手。

便在此时,一道身影闪过,挡在王成果面前,阻止何有才。

正是柳心依。

何有才怒吼道:“柳心依,你给我让开!”

“有才,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到这时候你还护着他,难道你真的还要替天隐门卖命?”

“我的一切都是天隐门给的,我不会背叛天隐门,我也不会背叛你,有才,你放他走,我跟你到宗主那,要杀要剐,我都绝无怨言。”

何有才双目冒火,咬牙道:“我刚刚当上明华峰峰主,薇薇的事已经让我颜面扫地,若是让宗门知道我的结发妻子是天隐门处心积虑安插的奸细,你觉得我还能呆在天华宗吗?”

柳心依流着泪道:“对不起,有才,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哼,没想过?你连薇薇都能卖了,何况我这个假夫君?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个细作呢。”

何有才说着,冷笑几声,少几分愤怒,却多几分心死。

“我努力一生,混了点地位,眼看就要步入神念境,你们母女却双双给我这么大的惊喜,真是母女同心啊,呵呵呵……”

柳心依看着已经有些癫狂的丈夫,内疚不已,她潜伏二十多年,从一个年轻懵懂的少女长成如今的中年妇人,早已习惯如今的身份。

但她也知道天隐门的厉害,知道迟早有一天自己真正的身份会暴露,也已经无数次预想过这样的情景,可是她从未真正想到要如何面对。

“有才,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都将你当作我的夫君,将薇薇当作自己的女儿。”

何有才道:“好,既然如此,你杀了这个人,我与你一同去见宗主,宗主深明大义,一定会相信你能弃暗投明的。”

柳心依听罢,回头看着王成果,见他衣裳破损,鲜血真流,显然被何有才的剑气伤得不轻。

王成果脸色苍白,心中害怕柳心依真会下手杀了他向天华宗表忠心,正担心害怕时,听到柳心依对何有才说道。

“有才,残害天隐门的人,我办不到。”

何有才劝道:“心依,难道我们二十多年的夫妻感情都比不得一个不择手段的天隐门吗?想想这些年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想想薇薇,你真的忍心让薇薇失去娘亲吗?”

柳心依低垂双眸,不敢看向何有才。

何有才继续劝道:“天华剑宗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派,只要你杀了这人,真心悔改,相信宗主与各长老一定能接纳心依的,心依也不用怕天隐门报复。”

柳心依缓缓抬起头,看向何有才,她的眸子里已经淌满泪水,夫妻情深,可是她最终还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何有才失望至极,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

柳心依伤心道:“我的一切都是天隐门给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下他,我将他安全送下山后,我会回来向你和宗主请罪,如果你不信我,连我也一起杀了吧。”

何有才长剑一挺,厉声道:“别以为我们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我就不敢。”

柳心依看着何有才,泪眼婆娑,做好赴死的准备。

何有才紧紧握着长剑,看着眼前相伴二十多年的结发妻子,久久未动。

最终还是下不了手。

看着挣扎的丈夫,柳心依也是痛心不已,她轻声对王成果说了一声“走”,慢慢地掩护着王成果离开。

何有才缓缓放下配剑,对两人谨慎的离去漠然无视。

他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他出生平凡,天资一般,在天华剑宗本来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弟子而已,但一生任劳任怨,替宗门立下不少苦功,四十岁那年更是经过长年积累悟出许多对《无妄剑诀》的独特见解,是以能凭借未到神念境却能成为宗门内长老级的人物。

数月前更是亲自带队前往西域探查天离剑消息,最终当上明华峰峰主,之后陈卓拿下天离剑,本以为何薇薇能顺理成章地嫁给陈卓,凭借这层关系自己再上一层楼。

哪知道一切都变了,变得糟糕透顶。

这几日因为何薇薇的事,他听到了很多流言蜚语,这些流言慢慢发酵,甚至已经发展成是何薇薇背叛了陈卓。

陈卓如今已经是宗门年轻一代中最重要的弟子,地位与数月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一些人已经开始指责何薇薇,连带他这个当父亲的也难幸免。

何有才很清楚,如果柳心依的事再被曝光,那么别说继续当明华峰峰主,他跟何薇薇恐怕都无法再在天华宗立足。

一辈子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他突然目露凶光,剑影一闪,伴随着鲜血的飞溅,两道身影缓缓倒下。

与此同时,大堂的偏门多出一道倩影,以及撕心裂肺的哀吼。

“不……要……”

何薇薇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跑过去扶住已经无力支撑身子的母亲,早已经干涸的泪池再次溢出水珠。

“爹,这是娘亲啊……”

弥留之际的柳心依对于何有才的狠心没有一点责备,反而有种解脱的欣喜,然而当她看到自己的女儿突然出现时,她则是无比的懊悔。

她最不愿看到的事没想到在她临死前都发生了。

她躺在女儿的怀里,虚弱道:“薇薇……娘对不起……你跟你爹……你别怪你爹,都是……都是娘亲……的错……”

“不不,娘,你别死……不要丢下我……”

“薇……薇薇……咳咳……是娘想利用你……你……好好跟……你爹过……别责怪……”

何有才看着眼前的情景,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狠心下得去手,是愤怒,是精明,或者是冷血。

手里淌着血的剑一下子掉落在地上,他知道,何薇薇肯定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了。

看着相伴二十多年的妻子在已经成泪人的女儿怀里死去,何有才想到补救,可是木已成舟,如何补救。

他心一横,现在只能将此事掩盖。

正当他要开口劝说何薇薇时,何薇薇却回头对着他愤怒大吼。

“爹,为什么你这么狠心?”

何有才被吓了一激灵,随即忍着心痛说道:“薇薇,你娘其实是天隐门安插在天华宗里的细作,意图对天华宗不利……”

“那你也不应该杀死娘亲……”

“若是让宗主知道你娘亲是天隐门的人,我无论如何解释都难撇清关系,到时天华宗再容不少你我父女二人。”

“为了一个明华峰峰主之位,你就要杀了娘吗?”

“若是让你娘跟王成果走出这扇门,你娘的事必定瞒不住,唯有杀了两人,伪造成那日刺杀周珣的歹人来报复,才能瞒过宗主,你我父女才不会被驱逐,薇薇,我是为了咱父女两人。”

何薇薇听罢,看着怀里已经死去的柳心依,冷笑一声,她觉得周围的人都变得那样陌生,冷血,虚伪,一个两个都瞒着她,若是自己没有看到方才的事,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父母的真面目。

何有才看着何薇薇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继续劝道。

“薇薇,也许你并不知道这天隐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宗门,十年前,你师弟陈卓所在的天玄宫之所以被朝廷革除剿灭,背后就有天隐门在推波助澜,若是让陈卓知道你娘亲是天隐门的人,那你跟陈卓真的是缘分到头了。”

何薇薇再次冷笑一声,说道:“师弟?缘分到头?他已经有朝廷的郡主了,他……也在骗我……”

她觉得这个世界丑陋不堪。

“你娘是天隐门安插在天华宗的细作,为了达到她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娘不仅假意嫁给我,利用我探查天华宗的消息,还想要将你嫁给周珣,让你给她们打探消息……”

何薇薇看着怀里的娘亲,又看了一眼旁边躺在血泊里的王成果,她知道何有才说的一点不假,回忆起二十年来柳心依养育教导自己的日子,不禁想问,娘亲对她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眼见何薇薇情绪稍稍平缓,何有才便想将她扶起。

“薇薇,你身子还在恢复,你先回房休息,爹得在别人发现前将尸体伪装成那些歹人下的手。”

何薇薇闻言,先是怔了下,然后愤怒不已,护在柳心依尸体前,对着何有才吼道。

“你还要对娘的尸体做什么?”

何有才刚才下手时已经失去理智,使用的是他的成名剑招,尸体上的伤口特征明显,若要隐藏两人死因,必须对尸体动手脚。

他轻声对何薇薇道:“薇薇,事已至此,已经挽回不了,爹与你的日子还要过下去,绝不能让宗门察觉出是爹下的手,否则你娘和王成果的身份就会暴露。”

何薇薇摇头怒道:“不,我不会再让你践踏娘的尸体。”

何有才轻声道:“我只是做几个伤口,不会对你娘怎么样的。”

“不,我不许你这么做。”

何有才劝道:“薇薇,你难道不为爹为你自己着想一下吗?”

何薇薇冷笑道:“你不过担心你的峰主位置罢了。”

何有才道:“爹是舍不得峰主之位,可是爹也是为了你好呀。”

何薇薇大吼道:“我不需要!”

何有才脸色一变,厉声道:“你不需要,可是爹需要,爹已经因为你的事丢尽脸面,爹不能再因为你娘的事被天华宗驱逐,爹一辈子循规蹈矩,努力上进,可如今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母女二人将我连累成这个样子。”

何薇薇无言以对,她现在情绪糟糕到了极点,可是她知道何有才说的是真的。

可是这就要杀死自己的娘亲吗?

何有才见何薇薇犹豫了,往前走两步,哪知何薇薇再次向他怒吼道。

“你别过来!”

何有才已经没有刚才的耐心,同样吼道。

“薇薇,你让开!”

“绝不!”

“你娘已经死了。”

“娘就是你杀的……”

“啪!”

一只巴掌扇在何薇薇如同玉簪花的俏靥上,清脆的声音充满着典雅朴素的前堂大厅。

何薇薇出生到现在,二十年来,爹娘都将她当作掌上明珠般捧着,这还是爹娘第一次打她。

脸上很疼,却不及心里的万一,她捂着脸,哭着逃出了大厅,消失在门外的光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