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1)

心刃 春风榴火 3502 字 1个月前

房间门半开着,似乎早已经候着即将来临的贵客,许刃拉着程池走过去,敲了敲虚掩的防盗门,房间里,率先冲出来的,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穿着小牛仔衣搭红帽的男孩,看见许刃,他格外兴奋,闹着要许刃抱抱。

就在这时候,一位穿着白裙的妇人走了出来,程池一眼便认出,她是白思思。

白思思。

她似乎发福了,秀美的脸颊上晕着酡红,一双大眼睛盈盈如勾,虽然不比过往年轻,但更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

她脸上溢着笑,走过来拉住了程池的手腕,热情地说道:“一路辛苦了,快进屋坐,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呢!”

程池与她过往的几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白思思对她素来是冷眉冷眼,时隔多年,再见面,这般的热情,倒让程池有些不大适应。

这是间不过百来平米的小户型房屋,东西放得很密集,地上还散落些玩具,是典型的有小孩子的家庭,虽然乱,但感觉异常温馨。

程池的心,蓦地有些刺痛。

这是…他的家。

“程小姐,抱歉,家里有小孩子,收拾过也还是挺乱的,你随便坐,饭菜马上就好了。”白思思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然后将地上的玩具捡起来收好。

一瞬间所有悲伤的情绪此时此刻宛如浪潮一般涌了上来,将她袭卷湮没,她看向许刃,觉得他此时温暖的笑,无比刺眼。

示威么?

不,没有办法!

她不接受,没有办法接受他就这样把她带到自己家里来,带到他的妻子,孩子面前…

程池的一颗心仿佛被抛掷向那无底的深渊悬崖,她几乎是转身就走。

“程小姐!”白思思没料到她会突然离开,连忙放下手上的玩具,追上程池。

许刃往前跨了一步,拉住了程池的手腕。

“程池。”

“放手!”她大喊了一声,同时用力挣扎。

许刃没有放开她,程池与他在门口纠缠了起来。

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吓坏了小朋友,他赶紧跑到妈妈的身后躲了起来,害怕地看着程池。

便在这时候,厨房里,一个系着格子围裙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

白思思知道程池是误会了,连忙走过去,将那个男人拉过来,对程池介绍道:“这是我的先生,夏轩。”

程池闻言,骤然一惊,不再跟许刃纠缠,而是转身看向了夏轩,他看上去年纪并不算小,约莫着有三十奔四了,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皮肤稍稍偏黑,对程池露出了一个憨厚的微笑,说:“你好,你就是程老师吧,经常听许刃提起过你。”

“你…你好。”程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边上的小朋友捂着自己的肚子,对男人喊道:“爸,我饿了。”

“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男人手搓了搓腰间的白围巾,然后对白思思道:“快招呼客人坐下来,不要站在门口了。”说完冲他们笑笑,转身进了厨房。

许刃揽住了程池的肩膀,带着她进了饭厅。

“那个孩子…”程池看向白思思身后的小男孩,他有些羞涩地躲在妈妈身边,皱着小眉头打量程池。

“夏童童,快叫姐姐好。”白思思将小孩从身后拉出来。

“应该叫阿姨吧。”许刃笑。

“什么阿姨。”白思思嗔了嗔:“人家程小姐还年轻,就叫姐姐。”

“夏…童童。”程池疑惑地看向许刃:“不是你的小孩?”

“你脑子里戏够多的,还不给人解释的机会。”许刃无奈地说:“如果不是听杨靖无意中提起,你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你们…”程池看向白思思,又犹疑地看了看许刃:“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跟许先生,其实什么都没有的。”白思思连忙解释道:“六年前的那件事,是个误会。”她敛了敛眉,叹了一声,说道:“那段时间,因为贷款的事,我找许刃有些频繁,被那些家伙误会,以为我是他的女朋友,所以…”

回忆到痛苦的地方,白思思声音有些颤栗:“他们…把我当成了他的女朋友给带走的,当时许刃是不知道的,他以为房间里的人,就是你,所以才会…”

程池诧异地看向许刃,许刃对她点了点头,同时握紧了她的手。

“监狱里的事…”程池声音有些激动地问白思思:“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

“抱歉,程小姐,那些都是故意说出来,想让你死心的。”

程池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许刃的自导自演,可是白思思被强|奸了,这铁一般的事实,又让她无法不相信,白思思或许真的跟他有什么,可是许刃这点‘背叛’,在即将面临的牢狱之灾面前,却又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那时候,更大的悲伤吞噬了他,她无法责怪他。

直到后来,许刃出狱以后,她还去找过他,如果白思思没有等他,她想和他和好,可是天桥上,她亲眼看到,白思思抱着一个孩子,来到他的摊位面前,他们就像一家人…

那一幕画面,深深地刺痛了程池的眼睛,那时候,她才算真的认清现实,许刃已经…不再属于她。而这个残酷的回答,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摧毁了她的心,以至于在很久以后,夜深人静每每回想起这个画面,全身都会痛,痛得难以自抑。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要借助安眠药,才能够入睡。

夏轩将最后的饭菜端上了桌,招呼大家伙过来吃饭,程池怔怔的,任由许刃拉着,坐到了饭桌上。

白思思给程池盛了饭过来,许刃接过,笑说:“她饭量大,再添点。”

白思思也会心地笑了笑,又给程池添了满满一碗饭,程池接过,生硬地道了声:“谢谢。”

饭桌上,程池只顾着蒙头吃饭,此时此刻,真相大白,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何接受,在外人面前,她只能沉默。

他们聊了很多过去的事,许刃与夏轩聊起了一道创业的那些时光,说起了很多关于公司的事情,程池知道,她所缺席的三年,他用另一种方式,娓娓地讲给她听。

许刃谈笑的时候,仿佛是轻松,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很多艰辛的往事,说得似乎很容易的,但是她明白,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容易。

她微微侧眸,看向了许刃。

他的侧脸轮廓锋利,嘴角挂着微笑,眼眸里有光,很亮,但也很柔,眼角勾起的时候,还有不大明显的尾纹。

她恍然忆起了六年前,他和杨靖同时醉酒,他们躺在黄浦江边的斜坡青草地上,望着江月对岸的一城灯火阑珊,杨靖颇有些豪情地说:“你知道自己要什么,你聪明,会做事,更会做人,别人看不起你没关系,老子就最看得起你,老子觉得,不出十年,你他妈一定会成功!一定会!”

你一定会成功。

☆、第71章 一生所爱(1)

吃过了晚饭, 许刃帮着俩夫妻收拾了碗筷,回身, 程池已经站在了大门口。

是应该告辞了。

她向白思思道谢, 感激她今天的招待,白思思迎出来正要挽留程池, 忽而瞥见边上的许刃连鞋都穿好了,知道他迫不及待想做什么,白思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随即说道:“那么程小姐, 下次再过来玩。”

“今天谢谢你们的招待。”程池向夫妻俩道了谢,便走出了门。

许刃跟着出来,按下了电梯, 可是程池直接从他身边错开, 朝着楼梯匆匆跑下去,许刃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追上去。

“程池, 这里是23楼!”

许刃想叫住她,可是程池丝毫不为所动, 面无表情, 步履匆匆地往楼下赶。

许刃三两步追下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程池眼睛里, 已经隐隐有了水色。

方才在白思思家里,她只能压抑着,忍着,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的情绪骤然爆发了。

“混蛋,你放开!”程池挣开他的手,继续往楼道下面冲,步履慌乱,险些踩空了摔倒,被许刃一把捞住,顺势揽进怀里,紧紧桎梏住。

他粗重地喘息:“你不能这样,程池。”

“我怎么样!”程池用手打他,想推开他。

许刃另一只手,从包里摸出了那一片陈旧的书签,他的目光极尽温柔,声音却带着某种哀求的意味:“你不能…给了我希望,到最后却又不理我。”

看着那支被眼泪晕染过得陈旧书签,程池的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当初,她是怎样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着,绝望地写下了那张书签,将它放进了《呼啸山庄》的书页里。

命途多舛的希刺克厉夫。

骄纵任性的凯瑟琳。

沉闷压抑的天空下,那盛开在荒原之上,大片迎着狂风招展的欧石楠。

过往的痛苦宛如潮涌一般,将她席卷吞没,她背靠着墙,坐在了楼梯上,躬着身子,将脸埋进膝盖里,张大了嘴,大口地哭泣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情绪激动到极点,背部猛烈地抽动着,快要喘不过气来一般。

这么多年,一直在压抑的情绪,宛如洪水山崩,在这个点倾泻而出。

她哭得委屈,他撕心裂肺。

许刃坐到她的身边,轻轻地将她捂着脸的手移开,露出那张红扑扑的小脸,眼睛已经肿了,鼻尖也红得通透,小嘴更是哭成了腊肠似的,脸颊上满是泪痕。

许刃什么也不说,托起她的脸,俯过身,缓缓贴上去,吻上了她的嘴角,轻轻的一嘬,然后将脸贴在她的脸颊,“嘘”了一声,安抚她的情绪,用手轻轻捂了捂她的嘴,又“嘘”了一声。

她还是哭,他的手上湿漉漉都沾满了眼泪。许刃的心绞成了一团,索性又将脸凑过去,贴着她的脸,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昏暗的楼道里,两个人贴着脸相依相偎,程池抽泣着,却转过脸吻了吻他的下颌。

她嘴上全是眼泪,这一个湿漉漉的吻,彻底将许刃坚硬的心融化,他随即覆了上来,用力咬住她的唇,辗转地吮吸,可是又顾及到程池还在抽泣,鼻子也堵塞着可能无法呼吸,又不敢太深地探入,吻一会儿,然后松开,与她耳鬓厮磨一阵,让她换气,然后又咬上来。

程池她一边哭,一边跟他接吻,嘴里头还断断续续口齿不清地说着:“我…我不是…不是怪你…”

“我就是怪自己蠢…”

“就是心疼你。”她一边哭一边说:“我应该要陪着你,这六年,我应该要陪着你…”

他再度封住她的嘴,吮吸着她红彤彤的唇,吻掉她的眼泪。

“不管你怎么推开我,我都该死死抱住你。”

他用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另一只手抱住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箍进怀里。

“我知道。”他亲吻她的侧脸和耳垂:“程池,我明白你的心。”

我明白,你以一腔浓情,深爱于我。

即使一无所有,潦倒落魄,你从不弃我。

“程池,许刃这辈子都还不了你,只有把这条命给你。”

程池哭着,却又露出了一个丑得不能更丑的笑:“贱命一条,谁稀罕呢。”

许刃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下颌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吻了吻,笑说:“真不稀罕?”

“不稀罕。”

“不稀罕也给你,就算做了鬼,也要缠着你。”

程池终于破涕,手揪住了他的衣角:“你怎么变得这样无赖。”

许刃哈哈一笑,顺势将手搁在她的肩膀上,说:“我本性便是这样,小时候就特皮特无赖,十里八街的小孩见着都得绕道走,后来长大了,懂事了,知道靠拳头逞不了什么大能耐,就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