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1)

徐良玉面露讥色,两下解开腰间的两块圆玉,向前一步轻轻放在了他身边的矮桌上面,一字一句道:“既入商道,便要愿赌服输。至于陈年旧账,我阿娘当年不愿嫁你阿耶,现在自然也看不上,你阿耶不待见你娘是他的事,与我阿耶阿娘本无干系。说这么多只一句你说得对,徐家和宋家做仇了,你我之间既恩断义绝,我这便来与你做个了断,你的东西还给你,日后便是刻骨之钉,永无相见。”

说着,她后退开来,伸手抿了下耳边贴在脸上的碎发。

她动作不快不慢,似乎在大花园赏花一样,徐良玉再抬眸时候,眼底又多了一分冷笑,只盯着那女人去了:“怎么样,我的闺房住得还习惯吧?你待我不仁,我却不能待你不义。可能你来唐不久,还不知我大唐律法,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现下你还是我徐家的奴婢,就在我来之前,已经将你许给赖三了。”

赖三是徐家看大门的酒鬼,人高马大一脸麻子心狠手辣。

唐朝律法对于妾室奴隶阶级管理甚严,妾乃贱流,奴婢更是可想而知了。

倘若有不服管教者,送去官服,不论男女杖刑六十起,不死也去大半条命。

一时欣喜若狂,竟然忘了自己还在徐家贴上,女人脸色顿变。她紧紧抓着宋凛的胳膊,然而听闻她良玉徐许给赖三了,比起理当被羞辱的那个少女,他更像是被羞辱了一番,脸色很是难看。

也是才站起身来,徐良玉已经转身往出走去。

屋外大雨已连成了线,她踩着来时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夜色当中去。出了昔日的家宅,少女加快了脚步,她们一家人已经搬到了西巷口的小院子里,之前只知道大宅院被抵出去,却不想也是被宋家收了,如今徐家损失惨重,家里一连病倒了好几个。

总算走了家门口,大门还开着。

雨似乎小了些,又似乎没有,她脚底虚得很,眼前也略有发花了,曾经多少风花水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宋凛精心策划这么一出大戏,差点让她家破人亡,现下一场大火烧了她家铺货,抵当了几间铺子,外面还欠着两万银。若讲天无绝人之路,徐家还有救的话……若讲还有救的话,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倔强地不肯让自己倒下,少女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走了父亲徐有义的面前去,才是提裙跪下来:“阿耶,应了檀家的婚事。”

幼弟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脖颈,她听见阿姊徐挽玉的哭声呜咽在旁,阿耶这个粗汉子似乎又在暴跳如雷了:“檀家这是落井下石,落井下石!那小子现在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徐良玉!徐良玉!”

说什么?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说幸好我还能值两万。

我嫁,这很好。

真的很好。

徐良玉抵着幼弟的额头蹭了蹭,一连说了几次很好,一头栽倒在地。

第二章

第二章

薄纱微动,风摆在窗上,咣的一声,撑子掉了。

撑脸趴在榻边的小丫鬟青萝,从睡梦当中惊醒,连忙起身去撑窗。这动静也惊醒了里间床上的徐良玉,她睁开眼睛,发现帐顶仍是那繁复精美的幔帐花顶,屋里光线昏暗,一边梳妆台上的烛火啪地跳了一个火花,她目光一动,发现自己手脚并用抱着年轻男人的胳膊,赶紧轻手轻脚地放开了他。

她还在唐朝,这真的不是梦。

天还没亮,屋里烛光昏暗,掀被下床,走了梳妆台面前才是站定。

梳妆台上,铜镜中立即出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身穿贴身中裙,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柳叶弯眉之下,一双美目顾盼生辉,这张脸也是她十五六岁时候模样,可是她也不是她。

梳妆台上的小二层屉面上端正放着一块玉佩,圆玉玉色莹润,上面镂空的图案精美绝伦。

正是因为这个东西,她才会跨时空来到这里。

徐良玉在现代也算是一个女强人。

她从小孤苦,从未体验过家庭温暖,最大的乐趣就是挣钱攒钱花钱挣钱攒钱花钱。在公司上市之际,原本是享受生活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然而到了西安乾陵,阴差阳错进了章怀太子墓,她在廊道里捡了这一块瑜玉佩,上面图案精美绝伦,一切就变得不对劲了。

先是章怀太子墓里空无一人,再是壁画崭新如故。

她又惊又恐,眼前一黑顿时栽倒在地。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变成了十五岁的徐良玉,人在唐朝了。

在她的记忆当中,多了古代徐良玉的平生过往,现下是在高宗咸亨三年的洛州,唐朝民风开放,婚嫁自由,行商者越来越多。先祖们早年行商,积攒了些家业,到了徐良玉的娘亲这一辈,她带着家里所有商铺嫁给了粗汉子徐有义,生下了两女一男,长女徐挽玉,次女徐良玉,还有幼子徐孝娣。

夫妻恩爱和美,两个女儿也都定下了婚事。

在这个朝代,上位者并不限制行商,但是商者虽富,地位不高。

徐良玉姊妹二人的婚事也曾在洛州商贩当中轰动一时,因为挽玉的未婚夫是官府陈知府家的小郎君,良玉的未婚夫也是一表人才。洛州商户颇多,若论大户也有那么五六家,宋家三子宋凛在一次小宴上见过徐良玉,自此一步一步接近。

徐良玉喜欢读书,向往恬静的日子。

之前也是被逼无奈才跟着阿娘东奔西走行商来着,有了宋凛帮衬以后多事依赖他信任他,谁想到他另有目的。商铺接连出事以后又遭一场莫名大火,三间成衣布料抢救出来的也烧得不成样子了,宋凛害了徐家差点家破人亡,也是为了解除困况,徐家应下檀家婚事,将女儿嫁了过来。檀家也是祖辈留下来的这些产业,到了她夫君檀笙这一辈上,逐渐没落了,他父母双亡,下面一个弟弟檀越正是少年,一个妹妹檀溪才刚五岁。

檀笙是个病秧子。

据说他出生时候只有三斤,小名就叫檀三斤。

徐有义说檀家这个节骨眼上来提亲是落井下石,是逼迫他嫁女。

他说檀三斤病重,这个时候想成亲冲喜是祸害人家的姑娘,然而徐良玉却是觉得冥冥之中,他是有意帮她执意下嫁,她嫁过来以后檀家果然出了两万白银帮助徐家度过了难关,现在成亲二月有余了,和檀笙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至少他还活着,只少女觉得没脸见人从未回过娘家。

她嫁过来以后也是大病一场,精神状况一直不好,整日寡言少语,偶尔独处谁也不许靠近。

徐良玉一醒过来,就发现了,她现在是为人妇了,幸好开口还是之前原主的腔调,习惯了一段时间也了解了唐朝习俗,才不至于引人怀疑。她偶尔会对少女的过去唏嘘不已,也许是原主太过幽怨,偶尔也会有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情况发生,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会本能地像梦游一样,然后抓住身边的人抱着睡,像是救命稻草。

檀笙虚弱得很,平时二人不住在一起。

看见她起身了,青萝折身回来诧异地看着她:“啊小娘子,你不是睡在外面么?什么时候到里间来了?”

昨天晚上徐良玉受了点凉,烧得脸通红。

青萝在榻边守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