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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二三行 凤久安 3205 字 1个月前

拾京平静道:“现在能承认吗?不能啊,所以知道真假,挖陈年旧事还有用吗?没用了。傅居,我阿爸早就死了,而南柳她早就跟我在一起了,有没有身份,都无所谓了,反正她又不在乎。”

就这么简单。

这话不假,但傅居听了,相当想揍人。

拾京撂下这句听起来稍微有些狂妄冷情的话,到揽月楼,见叶老板在,他牢记延半江的叮嘱,就只要了揽月楼刚出炉的热糕点,以及一壶酒。

拾京摸到东街小巷子里延半江所说的小院子时,酒已经洒了半坛,延半江依旧灰胡子老头打扮,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趁太阳还未落山,借着明在纸上写着什么,旁边放着一把二胡和一把破琴。

拾京叫了一声张阿爷。

延半江头没抬,却嗤嗤笑出声。

好吧,就让一口茶姓张吧。

“哎,小伙子啊,你等一等,让我先把这段想完。”

她放下笔,拿过二胡,吱呀吱呀拉了一小段,点了点头,再次提笔写了起来。

拾京好奇:“在写什么?”

“写曲子。”

“……什么曲子?”

“好听的曲子,不过词没定呢。”延半江皱眉,眉骨上做出的一个大疣子颤动着上面的两撮毛,看起来很滑稽,“我快愁死了,有人冒充我写了首拿不上台面的烂曲子,我总要回一个正名才是……啊,酒来了,放下吧,大老远的就闻见酒香了,瞧瞧,这点路,衣服都给弄湿了,洒了有半坛吧?”

延半江扔过去了一条汗巾。

拾京笑了笑,把酒放下,拾起汗巾,把衣服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擦着衣领前襟。

延半江的视线慢慢转到了那块琴板上。

她问:“……那是什么?”

“琴板。”拾京说道,“我刚从墨玉潭回来,今日试炸,阿爸的东西飞了出来。”

“我看看。”

拾京把琴板递了过去。

延半江啧了一声:“这字……略眼熟啊!”

“我觉得,你很熟悉京城。”拾京跟拉家常一样,跟她说,“你以前是京城人吗?”

延半江的目光从琴板上收回来,把琴板还给拾京,呵呵笑道:“我吗?我四海为家,京城嘛……略熟。你爹的字写得不错。”

她应该不知道。

并不是谁都和傅居一样。

拾京很是放心地收好琴板,笑眯眯道:“嗯,确实很好看,我正练着呢。”

两个人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拾京惦记着晚上带傅居潜入玉带林找溪清,同延半江告别。

延半江扒着门边目送他走出巷子后,跟打了鸡血一样,提起笔在纸上狂草起来。

她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道:“好好好,有意思,这孩子果然不是普通人,我眼光不错,曲子有了,有了……这次绝对能让神风教措手不及!”

不久之后,云州各大茶楼唱起了一口茶的新曲——《潭中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了!没有第三更,咳。

延半江要搞事了。

以及,感谢林镜君,旧时光与远方,英可,无敌蒸蛋糕,巫觋,潇潇酥,谢谢各位的围观炸爹瓜子233333

☆、第69章 浮出水面的一部分

《潭中鬼》以极快地速度传至京中各大茶楼歌坊。

南柳看到裴雁陵送来的《潭中鬼》唱词, 脸色几变。

裴雁陵又拿出另外两份誊写好的歌词, 说道:“这是关少卿找来的《火神佑》和《正神记》, 殿下请过目。《潭中鬼》是接《火神佑》唱词, 答《正神记》的曲子,又是一口茶的作品, 因而传唱速度惊人。”

“从哪传出来的?”

裴雁陵口齿清晰道:“云州岚城,揽月楼。”

“不可能,叶老板是谨慎之人……”

“京翼卫在, 已经查了。最先开唱的是揽月楼的弹唱先生, 一口茶在他家住过,现在逃了。但京翼卫已经掌握她的动向, 不久就能抓捕回京。”

“回京?”南柳犹疑道,“如果只是写曲……”

裴雁陵给了她答案:“延半江。”

这三个字在意料之外, 却也在意料之中。

南柳沉下声,自语道:“这么说拾京是……”

裴雁陵:“殿下慎言!”

南柳又看了遍《潭中鬼》的唱词,闭目半晌,起身说道:“去传报,我要见母皇。”

《潭中鬼》是《火神佑》的后续,《火神佑》的结尾是二公子身葬火海, 云娘成为了新家主。而《潭中鬼》则是一个鬼的自述, 通篇唱词都是鬼话, 起因是它在潭中偶然听闻茶楼里传唱《正神记》,满纸假话,一时忍不住, 破口大骂:“你口口声声称真,却是满口谎言,假、假、假!不如听鬼一言,虽为鬼话,却不欺天瞒地惑人心。”

接着,鬼就介绍了他的来历。

他家境殷实,家中有一兄,兄弟和睦。

家中是布商,幼时曾锦罗绸缎批满身,但他心却不在家业上。

家兄继承祖业,与一能干伶俐名中带云字的姑娘成婚,他在外跑商帮衬。

日子过得很好,唯一的心病是家兄体弱,膝下无儿女。

果然,平静日子没几年,家兄病亡。

那时,他身在外,惦念家兄,却不料,住的客栈大火突至,幸有忠仆在,他才逃离火海,本想连夜回家,却误入密林,迷了路。

后来啊。

鬼唱道:“后来啊,说来怕遭人妒,我呀,遇了奇缘。”

鬼在林中得一段奇缘,与一幽居在此的异族美人成婚,不再念家,又知家中云娘掌业,生意顺畅,心中安宁,遂在此安居生子。

再之后,他死了,按照妻族的丧葬规矩,葬入了潭中。

鬼唱:“此心本不向青天,魂安之处便是家。”

本以为可以安心做鬼了,可偏偏听到北边有人胡言乱语,谎话连篇,见风使舵,借风助力,寻个村野乡夫就要冒充他的儿子,蛊惑旧仆,去夺兄长的家业,这让他如何心安?

若是假的充真的,骗了他家中的旧仆,那他的儿子怎么办?

“我儿自幼长在密林中,不识人心险恶,无夺家业之心。可假不容真,若那假的瞒天过海夺了家业,我儿可还有活路?忧矣,忧矣!我虽为鬼,我儿却还要活着哩,儿啊,听父一言,你可莫要做鬼,潭下漆黑,寂寞的很呐!”

唱到最后,还有一段自问自答。

“你说如何证明我身份?”

“你且往潭中看,我这具白骨,身边那匣子,匣子旁那箱子,箱子里那锦衣玉冠,还有我兄长写的家书呐!”

南柳中途被柳帝君截住。

“站住,手里拿的是什么?”

南柳见到父亲,心中莫名委屈:“父君应该知道。父君早就知道,却什么都不和我说……”

柳帝君让宫人下去,对她说道:“你过来。”

二人进了旁边的书阁,南柳终于敢开口问:“他是吗?”

柳帝君坐下来,点了点头。

“现在的王叔是谁?”

柳帝君摇了摇头,不打算说。

南柳接着问:“是裴古意?”

柳帝君没说是也没摇头,只说道:“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母皇的帝位,到底怎么来的?”南柳压低声音,“如果真是奉旨继位,事到如今,怎会不敢认他?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柳帝君慢慢走过来,俯身在女儿耳边说了一句话。

“奉旨登基不假,但传位诏,是我写的。”

“什么?!”南柳震惊不已,“父君这是……”

“你想错了。”

柳帝君慢悠悠说道:“帝位是给你娘的,延熹帝早就写好传位诏了,他本就有退位让贤养病的心思,若是他病来得没那么快,班尧从凉州返京后,他就要退位给你娘当帝君去了。他弥留之际,已经没办法起身重新写诏书,说话也很困难,我们问他诏书在哪,他说……问班尧。”

南柳听愣了:“延熹帝怎么……”

“是个很容易让人生气,又没办法责怪他的人。他人不错,但……大事小事都不上心。”柳帝君长叹口气,神情疲惫,“冯翔早有反心,他是知道的。但知道也没用,在那种时候,他就这样把一堆烂摊子推给你娘,如此艰难……”

听得出,柳帝君对延熹帝非常有意见。

南柳似是明白了,问道:“昭王呢?凉州制造办起火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柳帝君揉着额角,很是头疼的样子,“熹帝驾崩后,朝局太乱,消息都被截了,冯翔秘密调遣京九卫,我们只招架这些都很吃力,你娘当时精神不太好……我们若是知道当时凉州出了什么情况,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两难境地。你舅舅把京城这边的局势勉强稳住后,我们才得知凉州的消息,人一路送回宫,我们等着他醒来,好知道传位诏书在哪,你娘当时去看了他,哭了好久,我去扶她时,听她口中说的是长宁,那是裴古意的字……救回来的这个不是班尧。我怕如此一来,冯党得逞,我们还好说,毕竟朝臣可变。但你娘却不能,冯党得势,你娘就没活路了。”

“所以父君你……”

“我对着床上的人叫了声昭王殿下,此事就这么定了……”

柳帝君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半点波动,像在讲一个没有波澜无惊无险的故事。

南柳喃声道:“那传位诏……”

“我是冯翔的学生,你知道吗?”柳帝君忽然笑了笑,“他派我在那种时候到未央宫探看昭王病情,实则就是派我打探情况。我趁此机会写了传位诏,放在了未央宫内殿的一副画后,并且告诉了醒过来的‘昭王’。”

柳帝君讲完,表情很轻松:“事情就是如此。”

他抚了抚女儿的头发,说道:“南柳,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有些事,知道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少知道比多知道要好很多。”

南柳沉默好久,涩声问道:“父君,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拾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