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节(1 / 1)

“来人行事汹汹,澈心知不对,便一路跟了回去。可惜最终,也没来得及阻止,莫师兄已经……不大好了。”

傅灵佩拳头握得死紧,她不由向小楼里看了看,陆篱姝仍在房间里轻声哼唱,形容欢快,她一时间不知该怪谁。

总归,还是丁一与她带累的。

“……不大好,是什么好。”

傅灵佩终于问了出来。

陆玄澈眼神滑过一丝不忍,头微微垂下,不与她眼神接触,“手脚十指尽断,经脉俱毁,死,死不了。活,不好活。”

傅灵佩身体一震,喉咙发紧,到得此时,她再说不出话来。

陆玄澈断不会在这上面扯谎,因为随时都会被戳穿,那么莫语阑的伤情,只会重不会轻!——可他,怎么受得了?

虽莫语阑平日里言谈风趣,举止温文,实际也是对自己颇为自傲自得的一个人,在归一派这一辈里属天资过人之辈,如今让他像个废人似的活着,他怎么受得了?

……陆篱姝,又该当如何?

傅灵佩心中发苦,这样一来,即便丁一与她逃出生天,挣得命来,可背负这样一条沉重的生命,往后……又如何快活得起来?

无形的枷锁已然扣在了脑袋上。

傅灵佩视线如刺骨寒冰,落到陆玄澈身上,她想到了将他擒下,换得丁一与莫语阑自由的可能性。手中元力刚要挥出,却又颓然放下。

不,她不能。

莫语阑同为归一派前途大好的后辈,陆天行便能如此加害,一个直系后辈又如何?即便是再疼爱,与自己的前途,是不能比的。若如此行事,反而会让他越加无所顾忌。

陆玄澈依然面带微笑,仿佛对她打算一无所知。

“你回去吧。”她转身往小楼走,“本君不为难你。以后,你莫再来了。至于其他,不必赘言,本君不会听。”

“但倘有一日让本君知晓,你在其中有参与的话,本君便是追及万里,也必让你生不如死。”

陆玄澈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他猛地抬头,眼中含泪:“真君为何总不惮以恶意揣测澈?澈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更无法选择自己的父辈母族,可这不代表澈便没有一片赤诚。”

“澈没有那样的际遇,可与真君同行,可澈日日期望真君安好,此心日月可鉴,天证地明。”

傅灵佩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很快便消失在了原地,唯留一道声音遥遥传了出来:

“人生如此,不可悔改。”

她与他之间,隔着丁一,隔着一个陆天行,永无可能。

傅灵佩踏入二楼之时,秦绵探头探脑地进来,指指外面,正要说话,却被她吓了一跳:“师妹,你怎么了?”

傅灵佩诧异地看她:“我怎么了?”

秦绵惊疑不定,眼前女子面色青白,似乎生了场大病似的,可明明……刚刚分开之时还好好的啊。

娇娇也跳着跑了过来,嘴里嚷嚷:“完了完了,老大被那金闪闪的家伙欺负了,咱们抄家伙啊。”弥晖无奈地在后面一蹦一蹦地跟,尤妙飘着,全部往傅灵佩那里拱。

傅灵佩:“……”

“成了,别瞎咋呼,只是有点累,师姐,我想先歇息了。”她朝秦绵点了点头,秦绵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闭着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娇娇、弥晖与尤妙也知趣地圈了块地,不再打扰。尤其娇娇如今是元婴期天狐,对幻术运用得心应手,在傅灵佩丢出的九环宫锁阵上又结了层幻术,便是化神期来也无法窥探。

傅灵佩安心地盘膝坐了一夜。

静心咒也念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天色渐亮,云气带着蒸腾的水意泛了上来。

傅灵佩将所有东西重新清点了一遍,直到确定所有物件能在需要的时候立刻调出来,才走出了房间。

秦绵和陆篱姝已然等在了一楼门口。

“两位师姐真早。”

到此时,傅灵佩已然恢复了平静,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郁气。

秦绵大舒了口气,笑出一口白牙:“哈哈,难得来到这九重天之上,我与陆师妹一早便出去逛了一遭。你还别说,此地别出心裁,竟还有睡荷初绽,美得新鲜。”

“没能摘上一两枝?”傅灵佩目光迅速地刮过陆篱姝,心中涩得比服了十几碗的黄莲还苦,偏她还不能露出来。

总有办法的,她想。

当初她能将秦绵拉回来,那便能将莫师兄治好,只要……不迟。

“说来也怪,我明明摸到了那活生生的枝干,偏偏怎么也摘不下来。”

陆篱姝在一旁噗嗤地笑了出来:“我便说了,人家必是不欢迎旁人去摘,若人人兴致来了去摘上一摘,那睡荷不是很快便被撸秃了?那时候才是灾难。”

傅灵佩神秘笑笑,他们岂会知晓,此处所有楼阁都是灵宝所化,看着美轮美奂,要带,怕是连根毛都带不走。

不过她也无意为两人解释,在楼外站了站,正好看见楚兰阔背剑负手往外走,便匆匆上前做了个揖:“师尊昨日休息得可好?”

“晤。”

楚兰阔幽幽看了她一眼,“那姓陆的小子又来找你了?”

傅灵佩一怔,脸上不由有些烫:“……师尊你知道啦?”

“怕是整个天元派就没有不知道的。”虽然这小子修为不大行,但亏得有个厉害的老祖宗,众人注意力还是会放上一些的。

傅灵佩有点方。

昨天事出突然,她行事乱了分寸没注意,索性两人聊天她还是习惯性地套了个隔音罩,所以虽然旁人看着聊得满激烈,但估摸也只会往风花雪月里去想。

只是被人当看猴戏似的看了老大一会,她心中有些不虞,到底不好迁怒,只默默地带着两个师姐跟在楚兰阔身后走。

很快又到了昨天来过的地方。

今日整个换了模样,高座不见,凹下去的斗法台已然不见踪影,正中竖起二十道白玉莲花随风飘摇,莲台每个不过一个脚掌大小,莲瓣舒展,茎叶离地约百米,由根颤巍巍的柱子顶着花冠,随时都要落下来似的。

而看台都设在白玉莲后方,一道巨大的落地水晶屏高高矗立着,一排排软垫座椅整齐排列着,椅旁还有形形□□的小食,显然是为了给观众消磨时间的。

秦绵赞叹了一声:“玉白也该来看一看的。”

陆篱姝撇了撇嘴:“师姐,你今日已经说了二十次了。”

楚兰阔嘴角勾了勾,选了个离清玄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清玄拍拍身旁座位,招呼傅灵佩:“丫头,来,做老道儿旁边,一会老道儿还能多吃些瓜果。”

傅灵佩尴尬地笑笑,“好,道君。”

眼神犹疑间,恰好见归一一行人走了过来。这个门派也甚是奇怪,不跟天元似的懒散,三三两两赶来,便是来此处,也必是一块集合了过来。

许是蓝衫精神又抢眼,人人大体都长得不差,又有丁一在正中,便衬得旁的门派都灰扑扑的不起眼。

此时,她发现了一件不妙的事。

灵犀虫,彻底没了动静。任凭她怎么催促,丹田内的灵犀虫都跟死了似的,动也不动,比此前被封印的时候还不如。

傅灵佩心中急切,元力催动,丹田蓦地一震,手心微微摊开,却见掌中卧着一只僵直的虫子——

灵犀虫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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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319.318.1.1

傅灵佩手心微合,元力一荡, 灵犀虫的尸身便化作了齑粉,从指缝散入了空气。

灵犀虫为双生虫,雄虫若死,雌虫也绝不独活。从昨天开始,她这边并未发生什么事能影响到灵犀虫,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丁一那边的,出事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才能让灵犀虫致死?

傅灵佩颇有些神思不属,身旁的清玄哼了一声,斜眼看她:“不过是只臭虫,死便死了, 由得你翻来覆去地琢磨。”

他下巴一抬, 朝犹自走来的陆天行努了努嘴:“喂,耍剑的, 向你借个人。”

陆天行头也未抬:“不借。”

清玄岂是会因为一句不痛不痒的拒绝就罢休的, 他伸臂一展,一股巨大的气劲蓦地将陆天行身后的丁一一包,直接给卷了过来,口中还道:

“老顽固,我说咱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就莫要这般不识趣了,便让他们两个小情人自己说说话聊聊天,恩?”

傅灵佩就看着丁一被个包子似的直接潇洒利落地扔到了自己旁边。

陆天行眼睛微微眯着,手往前一递,一把青光盈盈的长剑便现了出来,他摩挲着剑柄,朝清玄勾了勾手指头:“清玄老儿,本尊识不识趣那还不知晓,但你不识趣,却是清楚了的。不若,先问过本尊的剑再说?”

清玄捋了捋长胡子,眼珠子一转,人已经落了座,翘着二郎腿挥了挥手:“哎哟,真够累的,你家孩子瓷实,着实不轻,可把小老儿累坏喽。”

实际上,便是千斤的分量对一个化神修士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不过清玄这么一坐,避战之意明确,陆天行便不好轻易出手了,不然便是挑衅主办方。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随便捡了个位置,便与身后的一众归一弟子落了座,视线连扫都未扫过来一眼。

“你如何了?”

傅灵佩定着四周若有似无的眼光,直接施了个隔音罩,对丁一问道。

丁一今天也换了一身归一派的制式蓝衫,他难得穿这般鲜嫩的颜色,更衬得眉目清爽,轮廓利落。他指尖点了点,在隔音罩上又加了一层,才抬头道:“还好。陆老头想要我为门派争光,暂时不会动我,你且放心。”

“那灵犀虫,怎么会死?”

丁一怔了怔才露出一抹笑,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如今……我们已经不需要了,不是么?”

傅灵佩摇头:“你的性子我约莫还是明白一些的,中间必是出了差池,对吧?莫师兄怎么了?姓陆的用莫师兄威胁你了?”

丁一恍然,伸出一手,将她捉了牢牢扣在手心,半晌才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莫师兄他确实出事了。”见傅灵佩欲言,他探手阻了她,指腹落在她唇间,身子微微侧了过来,外人看来极亲昵。

“我需要你的帮忙,静疏。”

“什么忙?”

傅灵佩怔忪间,耳朵被轻轻碰了碰,她脸忍不住红了,捂着脸又羞又恼,丁一趁机捏了她鼻子,眼神宠溺地很,传音里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你可还记得元婴大典之时,我曾给过你让你保管的一个小玉瓶?”

“自然记得。”她原先还奇怪,那玉瓶是早就认了主的。

旁人看这双小儿女打情骂俏,形容亲昵,虽然疑似传音,但到底是他人□□,含蓄些的早就转移开了视线。

“等今日比赛结束,你便去找你的陆师姐……”丁一将打算徐徐道来,傅灵佩一惊,身子欲直起,却被丁一牢牢按在了怀中。

“那玉瓶之中,就是能救莫师兄的东西,水灵化液。当年你那族妹凭借寻得的一个水灵重塑身体,连灵根都改了,这里面虽比不得她得到的新鲜,量也不足,但治疗莫师兄的伤势应该是够了的。你将她给你的师妹,让她带去给莫师兄服下。”

傅灵佩抬头,直直看入他眼底,质问般道:“这是当初你为自己准备的,是也不是?”

丁一抬手轻轻抚了抚她发顶,“静疏,你想的太多了。我可不是神,能想那么长远。”

“那便罢,我信你。”傅灵佩点头,她还有一个疑问:“莫师兄与你之事,你可知……是如何透露出去的?”

丁一茫然摇头,“这确实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论理,我与他私交一直都瞒着旁人,也不知是何处露了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