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1)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点,是以也并未向任何人透露,甚至包括她极度信任的师尊。修炼快,尚可说是资质高,机缘好。历来修真出天才,倒也算不寻常之中的寻常。但这初学炼丹便能到这般境地,只会让人起疑心,杀人夺宝罢了。

去坊市换购灵石之时,傅灵佩也仅仅拿出一半的上品蕴藉丹来,至于中品,她更是摆出一副孤傲的姿态,随口解释句“丢了”。反让人不敢得罪。炼丹师中总有这般脾气古怪,追求技艺之人,倒也不突兀。

傅灵佩手头已经有三千多的下品灵石,终于摆脱了赤贫户的处境。但在老牌的筑基修士眼里,却仍处于垫底的地位。

不过现如今她已经知足了,手有技艺,灵石不愁。更何况暂时她对灵石并无需求,再练这二十炉的蕴藉丹,便可尝试炼制筑基期可服的培元丹了。

虽说上品蕴藉丹几可媲美筑基期丹药,不过毕竟是几乎,药效也差了那么一点,傅灵佩并不愿意将就,便把没卖出的留了大部分给娇娇,少部分给了陆篱姝。

且不提陆篱姝的受宠若惊,欣喜若狂。作为一个灵宠,娇娇不过练气后期,虽速度极快,逃命功夫一流,不过比之傅灵佩来说,却还是差了不止一丁半点。倘若外出游历,得遇强敌,她怕是没有余力照顾到她。况且娇娇生性贪懒爱玩,并不愿时时刻刻修炼,所以必要傅灵佩盯着才肯修炼一会。

不过现如今她正处于郁闷期,傅灵佩便也不去招她了。

她步出须弥境,心中还想着黄孜草三十年一熟,乾冰草五十年一熟之事,抬头却发现娇娇已然恢复。正精神奕奕地昂扬着脑袋,身前一股灵气团,陷入了修炼之中。

今日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如此自觉,不需要她催,便自行修炼了?

傅灵佩好笑地摇摇头,只觉倒也是好事一桩。只是,便不知道这热情,能保持多久了。

她重新布置好五行阵,盘腿静坐,炼制起蕴藉丹来。

傅灵佩早就发现,炼丹便是淬炼灵力的过程,虽总量未有增加,火灵力在她体内却格外通泰好使,似是那掺杂的一点点微不可见的杂质都被淬炼得通透了。

是以,开炉炼丹,非但不会拖后她的修为,更反而让她能巩固修为,为以后的修炼进阶铺路。

同样的火灵力,她在总量上的优势自通脉丹淬体后便有,但是开炉炼丹,让她灵力纯度却更有进益。施法速度更快,控法能力更强。

所以,傅灵佩愿意经常性地开开炉,炼炼丹,不单单是为了提升技艺赚灵石,更是为了巩固修炼得来的火灵力,让其更圆转如意。一举数得。

蕴藉丹的炼制对于如今的傅灵佩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温炉,融合,收丹,一气呵成。

原先一炉所需的半个时辰,更是缩减了一半时间,火候却不差分毫。此次只有一炉是九颗上品,其余均是满丹十颗上品。

傅灵佩满意地看着眼前一溜的玉瓶,嘴角微翘。看着一旁还在专心致志吞吐灵力的娇娇,原本只不过一分的好奇,却涨到了十分。

不过,见其还未结束修炼,也未作打扰,直接抽了一瓶上品蕴藉丹丢到她盘起的毛发里,将其余的收起来,打算明日再分些给陆篱姝。

明日,噢不,早上还得去练剑呢。傅灵佩想着,连忙打坐恢复起几乎枯竭的灵力来。

日正当空。

天剑峰后崖处依然热闹非凡。

傅灵佩拎着火漓剑,正打算挑个顺眼的继续斗剑。未料,这次楚兰阔却不再打算杵在剑影壁前当雕塑了。

他依然一言不发,神情严肃地站到傅灵佩面前,定定地看着她。只看得傅灵佩菊花一紧。

“师……”

话还未完,楚兰阔便拎着傅灵佩的衣领,腾空而起,未几步,随手一扔。

傅灵佩灵活地旋了个身,才免于屁股着地的狼狈。

倘若真摔个四仰八叉,她这堂堂金丹修士的威风往哪搁。她似模似样的拍拍手,似要拍去灰尘一般。只暗自怪道这万棍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师尊,也不知道事先说一声。

再一看,师尊那张冷肃的阎王脸已经消失了。四周空旷旷一片。

这是……

傅灵佩这才想起,原来,是这里。

这世,自己倒是极快。

她忍不住翘了翘鼻子,极为得意。

第51章 16.4.1

四周一片空旷。

除了头顶那片郎朗的天,和脚下结实的土地,别无他物。连无处不在的风,似乎也停止了流动。一片死寂。

傅灵佩左手拎着火漓剑,右手正习惯性地要去摸九索鞭。脑中突地闪过师尊那张冷脸,她不由浑身凛了凛,手也缩了回去。

此次若是不通过,想必会被削得很惨。想到之后的水深火热,傅灵佩全身绷紧,神识谨慎地环视周围,摆出一个防卫的姿势,等待着阵起。

是的,阵起。

天剑峰内门弟子修剑历来重根基,所以第一便是硬功,劈砍为主。当师傅认为你可以通过第一步的时候,那么,第二步便来了,熬剑。

所谓熬剑,又从何说起呢?

师傅认为时机成熟之时,便会设置一个四方剑阵,将各种模拟剑气封入,而后将徒弟赶入,放剑气攻击。这般日日夜夜的熬,直到徒弟能应付自如,师傅认可,才算通过。

这阵内的日日夜夜,徒弟只能以剑应战,不可借助其他手段。且攻来剑气常常出其不意,毫无规律可言。在阵内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长时间不得休息,日日夜夜的对剑,是以称熬剑。

不过,倘若师傅不上心,或者囊中羞涩,这剑阵便是轻轻拿起轻轻放下了。毕竟,摆阵的材料,可都是稀品,挺金贵的。

楚兰阔自然不会如此。

虽然练剑练得两袖清风,却绝对不是悭吝之人。在他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大手笔之下,却每年都会额外存下一笔花销,以作设阵之用,再急需也绝不会动用。

显然此次楚兰阔已经蓄势已久,也许在宗门大殿见到那一剑,便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不打一声招呼,便拎着小徒弟的后衣领,轻飘飘地将其丢入剑阵,打算过熬剑关。

若非傅灵佩曾有经历,不然怕是到现在都还云里雾里。

楚兰阔倒也心宽。在他看来,提醒不提醒也没甚差别。剑修,都是揍出来的。风里雨里熬出来的剑修,自有股硬邦邦的韧劲和皮实。那温室里出来的软绵绵徒弟,他楚兰阔却不需要。

傅灵佩站了一会,正待换个姿势歇歇脚,却蓦地捕捉到不寻常的气息。

来了!

一道青光倏忽而至,快如闪电,不过一瞬便已经到达傅灵佩面前。

此时闪躲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她并未打算闪躲。傅灵佩提起手中剑,脚步一错,便硬碰硬撞了上去。还太过稚嫩的剑势直接便被打散。

青光去意未绝,仍然带着骁勇之气撕空而来。

“喝——”傅灵佩毫不退让,再一次提剑前冲,砰砰砰三声,这剑光才全部消散,点点遁入空气,消失于无形。

傅灵佩的手微微发麻。她运灵于掌,细细调整,以免一会剑气来袭之时,手却滞涩,拖了后腿。之前偶然发出的南明离火剑,果真是神来一笔,之后却再也找不回那般状态。

还是太过高估自己了。傅灵佩不由苦笑,眸光却发亮。这些时日的顺畅,让她常有一种漂浮感,此时才重新落了地。

还未待她反应,又一股剑气来袭,此次却清灵如云雀,飘摇不定。

傅灵佩不能再采用硬碰硬的方法了。以重对巧,只有在占据上风的时候才能采用。一力破十会,也都是力占绝对优势才可成形。

傅灵佩腰肢款摆,轻烟步起,以一个常人不可能扭曲的姿态从剑势中钻了过去。衣裙翻飞之际,衣角便被割裂开来,逶迤于地。

不过,剑气在有人控制之下,未被打散是不会自动消失的。傅灵佩脚尖未落地,剑气便又一次从一个角落袭来,诡谲万端。

“剑者,退避是错,防卫是错,骄傲更是错!”一道冷冽的嗓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是楚兰阔。

是了。忘却脑中的技巧,忘却曾有的经验,剑修,唯一修的,便是永不后退的勇气,永不败亡的意志!只有不断向前,才是正道!以攻对攻,以攻代守!剑修,可以厚重,但绝不能懦弱!

傅灵佩放空了脑中一切,心中一片空明。只留眼前吞吐不定的剑影。

她再次提步上前,火漓剑起,一道排浪般的气势往前而去。清灵之剑气消逝!

果真如此!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傅灵佩便日日不得歇,夜夜不得眠,即便精神疲惫得似乎往前一步便要倒下,仍然需要应付着时不时攻来的剑气。

剑气万端,此阵竟已封融大半。楚兰阔对徒弟确实阔绰,这般剑阵所耗,没有个百万灵石是摆不出来的。由此也可见楚兰阔对傅灵佩的重视程度。

不过,也确实效果惊人。

傅灵佩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着。不过二十多日,她已经不需要神识辅助,只要剑气袭来,便能直觉判断去势,做出恰当回应。

一身衣裙褴褛,为了避免干扰判断,长发被乱糟糟地扎了个髻,全部堆在头上,远远看去却似个鸟巢,还是失败的。

傅灵佩自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即便是知道,她也没时间打理。一道又一道袭来的剑气,几不间断,已经让她无暇他顾了。她的身体已然疲惫到极点,唯独一双眼睛,却亮的反常。

再次机械地将袭来的剑气打散,傅灵佩擦了擦额角的汗,脚已打颤,手也发麻,现如今她不过靠一口气强撑着。这世的熬剑过程,却比前世严厉许多,可见楚兰阔对她期待甚高,全程并未有一丝放水,似是不把她逼到绝境绝不放手。不过,她能感觉到她的反应在变快,出剑更敏捷。

傅灵佩,熬出来了。

楚兰阔看着阵中已然毫无形象的小徒弟,微微笑了。眼中的冷意渐渐漾开,疏离孤傲也似淡去了一般,暖意春融,鲜花始盛。

一步步看着一块璞玉在他手中被打磨成了稀世珍品,楚兰阔心情自然是骄傲的。

不过,还是需要一个惊喜。

楚兰阔恶趣味地想着,万年古井无波的心似乎生出了捉弄徒弟的心思。他拈指一骈,一道剑气迸发,往傅灵佩而去。此番包含他十分之二的实力,且看她造化了。

傅灵佩尚不知她那无良师父正设了道难关于她,还在与那极力耷下的眼皮作斗争。

不好!一股凉意直泛背脊。

傅灵佩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一道霸道凛冽的剑气破空而来,是师尊的剑气!

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傅灵佩顾不得多想,执起火漓剑,聚起全身灵力,身上气势节节升高,以九死无回之势往前破去!她又一次进入了之前意境,心极静,剑滚烫,气势万千地攻去!

“嘭——”一声!剑气破开!

一股极强的气劲爆开,飞沙走石。

傅灵佩也被这气劲掀翻了开去,灵力已尽,身疲体乏,最终还是以一个难看的狗啃之势落地。

半世英名尽丧。

傅灵佩脸轰地红了,只想趴在地上装死。

可惜,却是不成。她强迫自己爬了起来,维持着一张面瘫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虽然拍不干净。盯着鸡窝头,竭力保持一副轻松自若的样子。

“……”

噗哈哈哈哈——

一阵浑厚的笑声蓦地迸发,带着隐隐的灵力传出老远,状若癫狂。傅灵佩不由呆了。

这——,是师尊的声音?莫不是,被人假冒了吧?

远处坐镇宗门大殿,正闭目养神的穆亭云也听到了,他脑中过了下楚兰阔哈哈大笑的神情,不由浑身恶寒,直觉摇头。这应是,听错了吧?嗯,肯定是。于是他继续八分不动地闭目养神去了。

其余熟悉楚兰阔的,也多是这般态度。

唯有傅灵佩知道,这是真实。看着阵法散去,眸中仍笑意满满的师尊,傅灵佩只觉世界玄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