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1)

多情应笑我 酒小七 3538 字 1个月前

林芳洲看到他,登时心内狂喜,失声唤道:“小元宝!你果然在这里!”

然后她听到那官家几近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与朕的儿子叫小、元、宝?”

“他的小名叫小元宝,大名叫——”林芳洲正要解释,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一双眼睛瞪的溜圆,直勾勾地看着官家,又看看小元宝,又看官家,又看小元宝……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好几个回合。

官家身边的一个近侍看不下去了,正要责问林芳洲言行无礼,却被官家抬手制止。

林芳洲惊得心肝乱颤,嘴唇发抖,上下牙齿碰在一起“嘚嘚嘚嘚嘚嘚”跑马一般。她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他他他是是是是是谁谁谁谁谁、谁儿子?”

近侍终于忍不了了:“放肆!”

小元宝见到这样情况,也有些惊讶,问道:“你还不知道?”

“我我我我知道什么啊……没人和我说……”林芳洲吓得快要哭了。

站在官家右手边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小元宝解释道:“我也才恢复记忆不久,便前来与父皇相认,没有告诉你,是我疏忽了。我只当接你入京的人会告诉你。”

“你……”林芳洲看了他一眼。

他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官家突然说道,“你平身吧。”

林芳洲此刻两腿发软,要旁人搀扶才能起来。她站起身之后,说道,“我我我我我想出恭……”

官家知道这人是怕得尿急,“去吧。”

林芳洲离开之后,小元宝对官家说道:“他是个布衣百姓,从未出过永州城,没见过什么世面,此番也是无心,请父皇免他无礼之罪。”

那蓝衣服的人道,“三郎看来很关切此人,关切得连礼节也不顾了。”

小元宝一愣,连忙对官家说,“儿臣有罪。”

官家轻轻摆了一下手,“你知恩图报,何罪之有?他于你有恩,就是于我皇家有恩,朕岂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这一番话说得,另外两人眼皮直跳。

且说林芳洲走到殿外,韩牛牛看到她,奇怪道:“公子,怎么脸色这么差?可是不舒服?”

林芳洲摸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道,“尿急。”

引领她的内侍想要笑又不敢笑,掩着嘴往前走。林芳洲追上去,问道,“这位贵人,请问方才站在官家右边的那两位是谁呀?”

“公子有所不知,那两位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一个封了赵王,一个封了齐王。”

哦哦,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就是小元宝的大哥和二哥。

小元宝是皇子。

皇子皇子皇子皇子皇子……

林芳洲心念电转,突然想起此前听过的一个关于皇室的传闻。官家有两个儿子,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抢皇位,三皇子是皇后所出可惜夭折了……现在这个最小的皇子,怕就是那“夭折”又“诈尸”的嫡出皇子。

这样一来,小元宝为什么被暗害,简直太明显了。

嫡庶有别,庶子想要上位,只能先把嫡子弄死。至于是老大要弄死老三,还是老二要弄死老三,还是俩人合伙弄死老三……这就不得而知了。

林芳洲更倾向于俩人要合伙弄死小元宝。诸葛亮想打曹操,还要和东吴合伙呢!

从官家今天的反应看,小元宝被害,他应该是不知情的,至少,他肯定没参与——哪个皇帝会把亲儿子弄死?虎毒还不食子呢!

小元宝还说过,他爹听了人的谗言,很少与他见面,如此看来,多半也是他那两个哥哥搞的鬼了。

小元宝说他生下来时母亲就难产了。

后宫一直是贵妃当权——贵妃就是那两个皇子的生母。这样一来小元宝长在深宫之中……很凶险啊?

难怪一直那么瘦小,也长不大。

还有还有,小元宝那个小飞蛇,不是蛇,是真的龙,那玉是龙子的象征。

太傻了,我太傻了,怎么会觉得那是蛇呢?那明明就是龙啊!

小元宝说得对,我果然见识短浅!

……

林芳洲一边走一边想,思路转的飞快。走着走着,内侍突然唤她,“公子,到了……公子,公子你往哪去?”

韩牛牛一把将林芳洲拉住。

林芳洲回过神来,立刻去如厕。

她在里边蹲了好久,消化自己震惊的心情……直到有内侍过来催:“林公子可好了?官家吩咐要开宴了!”

林芳洲出来后便没有回方才那个殿,而是去了另外一个殿,参加御宴。

官家的这次御宴只是一个简单的家宴,因为林芳洲救过三皇子,这才特地请她,以示恩典。

林芳洲在御宴上如坐针毡,官家问话,她也答得不好,近侍说了几次“放肆”,把她吓得,连筷子都不敢提了,坐在那里不敢乱动。

酒过三巡,齐王突然朝林芳洲举杯,道:“本王听说你在那虎腹藏玉,以此保全了我这弟弟,真乃智谋无双,我敬你一杯。”

咣当!

林芳洲吓了一跳,定睛看时,是小元宝不小心把酒杯打翻在地。

服侍的宫女们连忙清理现场,小元宝起身告了罪,坐下时,他低头看了林芳洲一眼。

轻飘飘的一眼,目光幽沉。

林芳洲只与他对视一下,便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心下只一思索,便恍然而惊惧。

那齐王这般说,分明是在给她挖坑,挖一个天大的坑!

第32章

所谓“虎腹藏玉,保全皇子”,有一个前提是林芳洲知道小元宝的身份。

明知道对方是皇子还设法传递“此人已死”的消息,这算保全他?这是扣押!人家可是皇子,天家血脉,还是唯一的嫡出!你一个小小草民,私自扣押皇子,是何用心?!

或者林芳洲也可以说自己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知道他在被追杀,但这样一说,她又拿不出证据——卫拐子的死不能作为证据,因为没人能证明卫拐子的死是他杀而非自杀,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也已经无从追查。并且这样一说就是暗示皇帝他另外两个儿子在搞鬼——人家可是亲父子,你当着爹的面给儿子上眼药?像话吗!

就算你说自己当时脑子有病想错了所以才觉得他被追杀,那么接下来还是会有更严重的问题:明知道这孩子在被追杀,为什么不报官?什么?觉得官府也在追杀他?你凭什么说官府也在追杀他?官府怎么可能追杀堂堂皇子?就算你脑子出问题了觉得追杀他的正是官府,那么为什么不把她交给官府?被官府追杀的人,能是好人吗?

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

并且,只要有“虎腹藏玉”这件事存在,就算林芳洲说自己不知道小元宝的身份,也没人会相信。她倒想告诉官家,她真以为那块玉只是一条小飞蛇——这是真话,可这他妈的更像一句玩笑话。

所以,她必须不能知道小元宝的身份,更不能知道他在被追杀。

“藏玉”一事莫名其妙,“保全”一事无从谈起。

小元宝那么聪明,不可能轻易向齐王透露这件事情,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齐王在诈她。一旦她承认了,要么她完蛋,要么小元宝完蛋,要么两人一块完蛋。

此刻不止齐王,连官家和赵王,也一齐看向林芳洲。

林芳洲迷茫地看着齐王,问道:“虎腹藏玉是什么意思?哦,我知道了——”她恍然一点头,引得室内众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生怕错漏过什么,她说道,“我那日跟着剖老虎,确实看到从虎胃里掏出来一块玉,很好看,想必值不少钱。我们本来是想拿去报官的,但是半路上被人抢走了,那人很凶,还威胁我们不许同人说……这和小元……和三殿下有什么关系?王爷的话我听得不太明白。三殿下是皇子呢,需要我一个小小草民去保全什么?难道还有人敢加害于他?”

此话出口,赵王和齐王脸色都是微微一变。那齐王被林芳洲反将一军,立刻又说,“我三弟天子血脉,自然没人敢害他。本王只是想不通,你区区一介草民,捡到他之后,为何不报官?”

“我也不知道他是皇子啊……早知道,我肯定早就报官了……”

“你难道没从他身上看到什么,比如玉佩之类?”

林芳洲继续迷茫,“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突然想到方才小元宝说自己才恢复记忆不久,便知小元宝是怎么跟官家说的,于是她立刻又补充道,“他醒了之后傻傻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追问半天,也问不出什么。”

“既如此,想必林公子认为,是皇子,就需要报官,而如果平白捡到一个大活人,便不必报官了?”说到这里,声色已经有些严厉。

林芳洲发现,自己躲过了一个坑,似乎又掉进另一个坑里……

捡到一个人,活的,没有报官。不仅没有报官,而且和他演了一场戏,误导所有人以为他们是远亲兄弟。

这场戏,全县人都听说过,林芳洲毫不怀疑,官家已经打听到了,就算现在没打听到,往后也一定能打听到。

所以,她还要编个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何在不知道小元宝身份的情况下私自帮他伪造身份然后留下他。她冒着得罪官府的风险,来留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很不符合常理。

她突然想到小元宝留给自己的那张字条。

王状元娶妻,王状元娶妻……

娶妻不是重点,重点是王状元的身世。王状元是因为体弱多病被家人扔掉的,扔掉的时候他没有记忆,而捡到他的那穷苦人家,是个绝户,突然捡到一个小孩,如获至宝,悉心养大,这才有了后来金榜题名。

这是小元宝给她的暗号。因为小元宝回来时肯定已经和官家讲过他的遭遇,所以在林芳洲这里,她需要和小元宝讲的一致。

林芳洲于是答道:“我只当他是被人遗弃的呢!”

齐王冷笑,“怎么可能,谁敢遗弃他?”

“我不知道他是谁啊,就……在山里玩的时候,捡到一个小孩。荒山野岭,四下也没人也没车马,只有一个小孩,又瘦又小,看着像是有病。这样的小孩,不是别人扔的,还能是天上掉的吗……我当时想,我要是不救他,他肯定被豺狼吃了,所以……就把他捡回家了,他晕了几天,就醒了。”

齐王步步紧逼:“他身上穿着盔甲,你不好奇?”

林芳洲心想,玉既然被老虎吃了,老虎也不可能只吃玉不吃人,所以这个玉应该是被人偷走然后那偷玉的人被老虎吃掉,这才合情理。

既然偷玉,那一身盔甲价值不凡,肯定也会被偷的……

这样一来,才能完全洗清她的嫌疑——她捡到人的时候,人没有穿铠甲,也没有玉,什么都没有。所以才不知道身份,而且不会紧张地去报官。

林芳洲更加迷茫地看着齐王,“他没有穿铠甲。王爷你为什么总说一些无中生有的话,小人愚钝,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明白一些?”

“想来是我记错了,”齐王道,“所以,为何没有报官?”

“报官也没用啊,如果你扔了什么东西,官府让你去领,你领吗?”

“为何又帮他伪造身份?”

“这是我的一点私心。我是家中独子,大夫说我不能生养,我林家很可能绝后,我……挺着急的,捡到一个小孩,就觉得是老天爷赐给我的……”

小元宝突然看着她,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一直不愿成亲。”

林芳洲埋着头不看他。

齐王还要说话,小元宝突然打断他道:“二哥问得这样仔细,看来是不相信我了。既然不相信……父皇,不如放我回永州,我继续做个布衣百姓。”

官家突然说,“二郎,林芳洲是三郎的恩人,你不该像审犯人一样审他。”

“事关国体,儿臣是为父皇着想,这才……”

“好了,不要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