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节(1 / 1)

是了。

试试终归是好的。

即便不能成功,最起码也努力过,往后回想起来,也不至于有遗憾有怨怼。

蔺时谦主意已定,笑着与元槿说道:“那就麻烦娘娘了。”

他语气平静,神色自然。而且,不再口不择言的如以往一般唤她“槿儿”,而是镇定自若的叫了一声“娘娘”。

元槿细看他诸多反应,知晓他现在的状态应当已经恢复了大半,这便松了口气。

她明白蔺时谦的那一句不只是允了她告诉蔺君泓,同时也答应了将事情告诉太医。

元槿便将太医令叫了来,将此事说与他听。

太医令忙召集了老太医们,又唤了几个机警博学的中年太医,一同来为蔺时谦诊治。

元槿这才举步朝外行去。

蔺君泓已经发现了里面的气氛变化。

看到诸位太医鱼贯而入,他就急急往那边跨了几步。不过,走到了门边,又将步子顿住了。

他正在踟蹰着,元槿已经缓步走到了外间。

看到蔺君泓在门边要进不进的样子,元槿有些了然。

她走到蔺君泓的身侧,抬手朝着他的手臂伸出。

谁知还没触到他的衣裳,手腕一紧,已经被人给擒住了。

蔺君泓捏了捏掌中细细的手腕,用手指摩挲了下上面细嫩的肌肤,侧首望向元槿,笑道:“一日不修理你,你就长进了。竟然敢来吓我。”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若是平日里,元槿少不得要含羞的看他一眼,而后怨他几句。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女孩儿非但没有半点嗔怒的意思,看她神色,倒好像是有什么纾解不开的愁郁一般。

蔺君泓登时心往下沉了沉。

他知道,蔺时谦的病症,怕是有麻烦了。

刚才他之所以会开那样的玩笑,也是因为担忧了一夜之后出现转机,心里着实是欢喜的。想着蔺时谦定然是好全了,所以他的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心情也恢复如初。

哪知道再看元槿,却全然不是这样。

蔺君泓想到之前元槿和蔺时谦说了那么久的话,不由开始担忧起来。

他这才明白过来,元槿刚才抬手,并非是想开玩笑的拍他一下,而是她有些惶然失措,所以过来抓他手臂而已。

蔺君泓忽地嗓子有些发堵,滞了一会儿,反手一捞,将元槿的手握在了掌心,又问道:“可是出事了?”

“嗯。”

元槿与他紧挨着坐了下来,将事情与他讲了。

蔺君泓面无表情的呆坐了会儿,忽地起身,拉着元槿大跨着步子走了进去。

刚迈进门内,太医令正巧也往外走。走在前头的蔺君泓差点和他老人家撞了个满怀。

蔺君泓急急的止了步子。

太医令也赶忙停住。

抬头一看,来人是帝后二人,太医令赶忙躬身行礼。却被蔺君泓抬起手来不耐烦的给止住了。

“虚礼就免了。你先说说看,皇……”蔺君泓气闷了下,皇叔二字最终还是说不出口,转而说道:“定北王如今怎样了?”

太医令深深揖了一礼,恭敬的道:“王爷身子已然没了大碍。只那眼睛……”

“说!”

“只那眼睛,因有瘀滞,看不到光亮。稍作调理,或许能有转机。”

听了太医令这话,元槿稍微放心了点。

有机会治好,那就好。

蔺君泓往前迈了半步,“转机?”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床上,将声音压得很低,问道:“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大?”

太医令踌躇了许久,最后极轻的说出了几个字来:“二成机会。”

元槿心下一沉。

只有两成机会吗?

蔺君泓抿着唇半晌没说话。而后朝着元槿轻轻一笑。

“有两成的机会,应当该高兴才是。若是一点机会都没有,那才应该担心。”

语毕,他指了太医令,说道:“这些人,说什么话都要思量许久。有个四五成的机会,也非得说成一两成不可。不然的话,若是出了岔子,他们可担不起责任。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即便真的只有两成机会,我也一定要让它变为十成。”

蔺君泓说罢,微微颔首,示意太医令继续看诊。他则拉着元槿,一步步朝着床边继续行去。

看到他们两人到来,太医们自动往旁边挪移而去,将床侧离蔺时谦最近的位置让了出来。

看着床上憔悴疲惫的蔺时谦,蔺君泓心里一阵担忧,一阵难过,隐隐的,也还有一些怨气。

他抬手挥退了抬着锦杌过来的公公们,寒着声音问蔺时谦:“怎么?王爷可还安好?”

元槿悄悄的睨了蔺君泓一眼,神色间满含不赞同。

蔺君泓知晓她的意思,慢慢别开视线,神色稍微和缓了点。但是眉目间的冷肃,却是半点也没消失。

听到蔺君泓的那声“问候”,蔺时谦沉默了片刻。

蔺君泓,应当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只是蔺君泓应当是不知道当年那件事的起因和缘由的,也不知道当时的经过。仅仅知道两人间的关系罢了。

说实话,蔺时谦其实是被蔺君泓给“骂”醒的。

昨夜里蔺君泓说的不错。

他确实是个懦夫,敢做不敢当。

不然的话,两个人之间也不至于别着这许久,然后他郁结于心,硬生生的熬出了重病来。

蔺时谦暗暗一叹。

即便当年他不知晓,那又如何?

如今终究是知道了的,然后,他也确实选择了逃避和逃离。

听着蔺君泓冷冷的话语,想到昨日里他那一句句责问和呵斥,蔺时谦反倒是笑了。

他明白蔺君泓有时候颇为口是心非。明明心里是关心的,说出口的,却是另外一番话来。

蔺时谦稳了稳心神,说道:“尚可。只不过这双眼,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不过是看不见了而已。”蔺君泓嗤了一声,“人还好好的,不就成了。”

虽然口气听着不善,但其中隐隐透着的,分明是极度的关系和宽慰。

蔺时谦心下了然,还欲再言,蔺君泓一把将他按住,示意他不必多讲。

“左右你在这里安心养着就是。”蔺君泓道:“有我和槿儿在,定然不会让你再出半点的岔子。”

蔺时谦听出了他话语中的笃定语气,不由急急说道:“我终究是要回去的。你、你……”

“我什么?”

蔺君泓轻哼了声,说道:“知道与否,不重要。事实是什么,也可暂时不说。你先安心养伤,别想太多,莫要随意挪动。不然多思多虑好不了,往后你也怨不得旁人。”

蔺时谦一时间愣住了。

蔺君泓虽没有多说什么,但字字句句都是在说让他这里养病。

分明是在旁敲侧击的挽留他。

旁边年迈的太医令皱着眉头,捋着白胡子颔首道:“陛下说的没错。王爷定然要将心放宽,这病才能好得起来。若是再想太多的话,郁结于心,对病症着实不利。”

蔺时谦终究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元槿暗暗松了口气,侧首望向蔺君泓。

蔺君泓虽然还紧绷着一张脸,但眉梢眼角已经不似之前那么冷冽了,分明也是释然了的样子。

很显然,他最介意的,始终是蔺时谦的态度。

只要蔺时谦的态度有所和缓,他就也不如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了。

元槿吩咐了太医令几句,又低声叮嘱蔺时谦好好休息,这便和蔺君泓一同离去。

刚行了没几步,蔺君泓忽地转身。

他将屋里的太医们和伺候的人尽数遣了出去,这便对蔺时谦说道:“昨夜里,王妃她们都来过。”

蔺时谦的声音显得平静而又没有波澜,“嗯,然后呢?”

“然后就都走了。”蔺君泓淡淡说道。

蔺时谦忽地沉默下来。连病中的喘息声,都弱了下来。

蔺君泓沉声道:“你看看你。忙碌了几十年,落了个什么好去?旁的我不敢说,但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的,槿儿必然会寸步不离的守着我,谁也拉不走她。你呢?你又得了什么?”

元槿一听,登时有些恼了。

这家伙说的是什么话?

非得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来不成?

她赶忙去拉蔺君泓,想要劝一劝他。

蔺君泓抬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神色柔和,显然是让她不要担忧。

元槿想着他许是另有打算,就只能将劝阻的话语留在了口中,未曾言说。

许久后,蔺时谦说道:“得了的好处,自己心里明白就可以。旁的无需多说。”

“能够有好处自然是好。怕只怕刚开始就是个错误的决定。”蔺君泓说道:“有时候意外不见得是意外。王爷若是不知,往后好了你自己遣了人细细去查一查。”

元槿听了这话,觉得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