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节(1 / 1)

一人星球 浴火小熊猫 4515 字 1个月前

时机很巧妙。可是谁也没有证据。

瞬凝靠在车座背上,轻轻抚额。

年轻,精力旺盛,杀机勃勃,残酷。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有足够的决心和胜算,绝不能轻易与之为敌。

瞬凝望向车窗外,接近下午五点的世嘉天空是一种接近深海的蓝,远远的天际,一丝橙色的霞光初现,很快会把半边天空染成红色。

从他第一天踏足世嘉王都时,瞬凝就不喜欢世嘉傍晚的天色。他觉得,落日时分的天空颜色,像被血水浸染的海,就像他离家的那一天。

晚霞尽染时,希礼如往常一样来到行馆和朱理、艾丽一同晚餐,顺便向朱理汇报这一天的工作。他已经得知瞬凝来过,朱理命人将瞬凝亲手送来的那两件礼物拿来给希礼看。

希礼没多注意苏合香香丸,他早在加百利等人向他汇报时就猜到了朱理是闻了苏合香,作为一个合格的风流子,他在帝都已经见识过苏合香了,倒是将那串海蓝宝石的项链颇让他惊艳,他将项链从盒子中取出来欣赏了好一会儿,“真巧啊,我们离开苏芳之前,薇露就为艾丽准备了几件正式的礼服,其中一件刚好是浅蓝色,跟这项链很配。两天后的典礼上,就穿这套衣服吧!”

他说着笑眯眯看着艾丽,已经在心中想象她穿上那件浅蓝色素绉丝无肩带礼服长裙佩戴这条项链的样子了,啊……一定美得不得了!只有我的小天使艾丽这样有铂金色的头发还有冰蓝色眼睛的美人儿佩戴海蓝宝石才会又高贵又优雅,这海蓝宝石的颜色就和她眼睛的颜色一样啊……

希礼正美滋滋地幻想呢,艾丽一句话就破坏了他的美好幻想,她挑挑眉,“谁说我要穿礼服戴项链去典礼了?我打算穿龙骑机兵队的制服去参加典礼。”

“啊……?啊?”希礼愣了一下,看看朱理,见他也是一脸惊讶,赶紧游说,“艾丽,我的金发小天使,你要去的可是目前新任执政官除了就职仪式之外最隆重、最重大的典礼仪式,也是你第一次担任殿下的女伴出席这样的场合,你怎么能穿龙骑机兵队的制服去呢?”

希礼隐隐感到不可以常理度之的小天使这是在刁难他,在报复他,他有点急了,“我不是说龙骑机兵队的制服不好看,我的艾丽小天使穿什么都好看,可是——你起码得穿条裙子吧?”你怎么不干脆穿你在角斗场那套角斗士的衣服啊混蛋!我该庆幸你没提出要穿角斗士的衣服,对吧?嗯?不要因为你长得可爱得无论做什么事走能让人原谅就故意做这种事啊!

艾丽略带挑衅地看着希礼,“你从前都是骗我的,什么遇到正式场合我是唯一的女伴候选人所以必须得苦练穿高跟鞋走路,还有什么紧身胸衣,还有什么‘别看天鹅优雅地浮在水面上开始它的脚在水下可是在拼命地扑腾哟’——全是骗我的!昨天晚上你们怎么不带我赴宴啊?这次我就是不穿高跟鞋不穿紧身胸衣和礼服了,怎么样?朱理昨天不是带你去赴宴了么?呵呵,那大不了这次你再做一次他的‘女伴’嘛!”

果然。

果然是在记恨我。

希礼连忙用眼神求助朱理。

不料,朱理不仅没支援他,还赶紧附和艾丽,给了他会心一击,“龙骑机兵队的军礼服也不错啊。就像希礼说的,你穿什么都好看。”

希礼二对一,失败。

他眯起眼睛看朱理,目光中不断闪动着“昏君”两字,可朱理假装看不到他在表达什么。

结果,两天之后,在王宫议事厅颁布新政时,朱理亲王殿下的女伴是一位穿着龙骑机兵队黑色军礼服,腰佩两把唐刀的军人。

希礼的心中泪水满溢,对于他这种酷爱美色的人来说,在隆重的典礼上看不到美人在紧身胸衣之外穿着无肩带礼服佩戴相配的珠宝,穿着高跟鞋优雅行走,就跟一个老饕去参加盛宴时却发现根本宴席中没有美酒一样痛苦和不解!

奈何,这个坑是他自己挖的,他只好咬着牙对来观礼的曲元政要、贵族们疑惑惊讶的目光视而不见。

希礼已经可以想得到,在仪式结束之后,曲元的政要贵族们会优雅地交头接耳,讨论这位亲王殿下的性癖。

——原来亲王殿下喜欢的,是男装的丽人啊。

——那还真是和我们曲元的民风相合呢!

——这样一想顿时觉得亲王殿下亲切了不少呢。

好在瞬凝的能力没有叫人失望,仪式办得顺顺利利。这多少让希礼心中的不满得到了一点抚慰。

这个仪式象征着曲元正式结束了两年多被苏兰托叛军的占领,回到帝国的实质控制,与帝国在政治、文化、经贸上展开更为密切的联系,同时,也象征着此后曲元会被帝国的力量在众多方面进一步渗透,苏兰托对曲元的影响力,已经被帝国超越。

仪式的场面固然壮观宏大,今后想必在历史中会有一笔,但对于见惯重大场面的朱理庞倍等人,其实乏善可陈。

他们所梦想的,是彻底的统一和归顺。不止是曲元这片星域的归顺,也不止是苏兰托星系的归顺,在它们的彻底归顺之后,还有罗伊星系,还有罗伊星系之外的更多星系。

真正的时代之子,目光和野心永远和广袤的宇宙一样,是无边际的。

整个仪式过程中,曲元的女王表现比之前几次都老实,她穿着历代神子在重大仪式上按例所穿的金色袍子,娇小的面孔上画着历代神子在祭典和重大仪式时画的妆,敷着雪白的粉,眼睛上画着浓黑而细长的眼线,双手握着象征神子与天地沟通的两支权杖,静静坐在自己位子上。她身边只有瞬凝一位王夫,和两位乖顺得近乎胆怯的侍从,她的目光绝不和朱理接触,倒是偷偷看了艾丽几眼。

艾丽感受到女王的目光,转头相望,女王没有闪躲,和她对视了片刻,像是对她颇为好奇。

艾丽心想,就是你这小碧池,想动我的人啊……她勾起嘴角,用角斗场中双方角斗士互飙气场时的笑法不怀好意地对女王笑了一下。

已经对亲王殿下的性癖充满了各种遐想的曲元贵女们,在看到身穿龙骑机兵队军礼服,金发上了发蜡全部向后梳拢的艾丽对女王露出如此邪魅的一笑时,芳心都是一阵乱跳。

她们中的消息灵通人士早已告诉其他人,这位亲王殿下的女伴,曾经是苏芳角斗场叱咤一时的角斗士,苏芳的许多贵女至今还是她的粉丝,她和亲王殿下第一次相遇,是在苏芳角斗场的元旦日大乱斗中,而且,据说还和亲王殿下斗了个旗鼓相当,成为当之无愧的斗王,所以亲王殿下当即为之倾倒。

仪式结束后,宴席开始,曲元的贵女们按照曲元的惯例一个接一个走过来向亲王殿下的女伴致意,争相近距离一睹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女斗王的风采。

艾丽在薇露那里所受的训练也没有白费,她对这些贵女们的态度疏离而温和,非常符合薇露所想要达成的“高贵端庄但又不失温和”的标准。

希礼暗暗赞叹,假如薇露在这里,一定会非常骄傲。

希礼在那儿默默感动他家的小天使终于成长起来了的时候,朱理悄悄对他说,“我怎么觉得这些贵女们看艾丽的眼神不大对啊?”

希礼这才后知后觉,对哦,曲元的贵女们是男女通吃的!

听说她们有一套理论,叫什么“性取向是有流动性的”,也就是说,今天出门时是异性恋,没准今晚就是百合了。

然后再回想一下他和两位曲元贵女鬼混时的情形,忽然就微妙地觉得有点不太好了。

宴席结束后的茶会时间,还有大胆的贵女走过来问艾丽可不可以给她们看看她的两把唐刀。

看到那些贵女抚摸艾丽的刀鞘的眼神,朱理终于明白这些贵女的眼神是哪里不对了。他心里先是警铃大作,随后又放下心,还莫名感到有点骄傲。

回行馆的路上,朱理问起艾丽对今天那些贵女们对她表示出的好感有什么看法,艾丽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这没什么啊,我原先在自由市的时候,也见过很多结成‘双花’的花街姑娘呢,还有我们易购行的经理佩特,他也一直以为我和萝伦是一对,我留在他们店里工作全是受了萝伦的诱惑呢!哈哈哈,其实全是萝伦的圈套,骗他的!这样我们才有了免费的住宿……”

轰——

朱理心里前赴后继升起好几朵蘑菇云。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听着艾丽讲她和萝伦在自由市是怎么认识的,她又是怎么听从萝伦的安排到了成为易购行的驻店机械师艺术家的,心里却在不断庆幸自己毫不犹豫就给了萝伦路引和专卖权,让她深陷于带着船队去做生意赚钱的狂热中不能自拔了。

嗯,原来把思诺扔出去“物尽其用”,一下子解决了两个潜在情敌啊!

我真是聪明。

第169章 针锋相对

正式的典礼结束,朱理和希礼开始准备班师回朝回苏芳了。

要知道,他们出巡曲元,花的钱可不少。

龙骑机兵队在曲元驻军一天花的钱先不算,单为保护朱理进行的安保就工作量惊人,而且,即使希礼用尽全身解数,他依然觉得曲元不安全,此外,尽管朱理的人气和声望在苏芳达到鼎盛,但苏芳还有特乐宾女公爵和她的大批盟友虎视眈眈呢,可没法放心。

朱理回到行馆之后,先召见了图鲁斯和几位负责曲元事务的大臣,他们将继续留在曲元,负责督政的实施,随时向朱理汇报曲元的动向。朱理先安抚这些要留在曲元的官员,说来赴任的其他官员会陆续到达,现在曲元和苏芳之间的航路已经畅通无阻,之后还会建立巡航队,保护航路还是其次的,顺便再把其他几颗星球上的割据势力一一招抚剿灭更重要。他留下图鲁斯,意味深长对他说,“遇到大事,不一定要先找王夫瞬凝商量。”

图鲁斯哪还有不懂的。

朱理又向图鲁斯强调了一下建立帝国的情报网的重要性,又勉励了一番,这才命他回府邸休息。

希礼那边也忙个不停,明天还要拜访住在世嘉郊外的一位王族耆老,他得提前做好安保措施。

这位曲元老贵族,算起来是谛澜女王的叔祖,她父亲的堂叔,但细论血缘的话,他和思诺父亲那一支更近一些。在女王夺位之初,这位老王叔就避世不见人了,在瞬凝为谛澜夺得王位之后更是深居浅出。叛军占领曲元,他躲着不见人,朱理来了曲元,他照样躲着不见人。

朱理原先也没想过要去亲自拜访他,但是到世嘉之后,先是遇上不够听话的女王,拉了瞬凝一把成功宫变之后他又觉得瞬凝和女王的关系太过复杂亲密,不敢真把瞬凝当自己人。

他和希礼在世嘉这段日子,钱像流水一样洒出去,倒也得到不少有用的情报,这位老王叔,虽然看起来不问世事,远离政治中心,但实际上,不管是谛澜的王宫里,还是曲元许多大臣的府邸里,都有老王叔的耳目。

倒不算是他刻意安插的耳目,只是这位老王叔已经八十三岁了,孩子、孙子孙女、重孙一大堆,再结上姻亲,家中人在宫中当差的,女儿、孙女是某大臣家中女眷的,着实不少。

亲戚之间哪有不说话的,所以,说老王叔是世嘉消息最灵通的人毫不夸张。

这样的人,在亲王到来时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既没有到王宫谒见亲王,也没赶着去赴夜宴,正式签署督政协约时也称病没来,可见不是个蠢人。

但要说他真的毫无野心,那他为什么不像其他避嫌的王族一样远远待在乡下,或者干脆像思诺这样避走异国他乡呢?

可见,这也不是个没有野心没有所求的人。

帝国在曲元,目前最缺的就是这种有点野心的聪明人。

所以朱理和希礼商量之后,打算私下去见一见这位老王叔,看看能不能把他搞成“自己人”,要是成功,那么帝国在曲元的情报网,就能快速重新建成,还比之前更高级呢,得到的消息都是曲元上层的,最可靠最精确的。

朱理召见图鲁斯等大臣之后,又去了一趟大营。

艾丽这天轮值,就和平时一样作为护卫随他出行了。

朱理到了大营,庞倍和古德温出营迎接。

庞倍看到穿着制服,站在朱理身后的艾丽,微一蹙眉,将朱理迎进他的大帐里。

庞倍早已经分配好了巡航队的人选和物资,让朱理过目之后,两人签署军令,命这支舰队立即出发,提前去回程探路。

发号施令完毕,庞倍、朱理和一众军官一起站在营帐外面,目送三艘龙翼战舰和大大小小另外几十艘战舰嗡鸣起飞,消失在天际。

朱理和庞倍仰望蓝天,各怀心事。

一行人返回到庞倍的大帐,商议其他军事行动。

这种时候,像艾丽这种没有品阶的护卫是不能旁听的,她像往常那样停在大帐门口,为朱理打起帐帘,庞倍跟在朱理身后,走到她身边时,他侧目看她,她和他目光一触,立即恭谦地低下头。

他右脚迈步跨进大帐,可身体突然停住不动,没有走进大帐,她轻轻一震,继续双手帐帘,但她也没有抬头看他,她微垂着的金色长睫毛颤动一下,一丝红晕从两腮快速晕染到腮边耳畔,像在白瓷调色盘中晕染开了的浅粉色水彩。他这才从她手里接过了帐帘,另一条腿也迈进帐中,帐帘在他身后合拢。

艾丽在庞倍停在她身边的这一两秒钟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庞倍身上的气息和体温似乎在他看她的时候一瞬间变成了有形质的,张牙舞爪地扑向她,可是其余人谁都看不见,只有她能感受到。她在这一刻突然联想到薇露送给她的一件貂裘,那白色皮裘上面的绒毛顺着毛片抚摸时光滑柔软,可是逆着抚摸时却会刺得手心麻痒不已。庞倍的目光,就像逆着抚摸的貂裘,可是,不是她在抚摸貂裘,而是貂裘在抚摸她。

这漫长的一瞬终于结束后,艾丽的心仍在怦怦乱跳,她呼出一口气,赶快站得离帐门口远了点,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两腮和耳畔那种微微麻痒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走在庞倍身后的军官们一个接一个走进帐中,都是自己打开帐帘。

庞倍大帐中放着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所有人快速坐好之后,古德温打开投射器,桌子上方浮现一个天球,他将某一部分放大,那是曲元最新的星域图。上面浮动着的成千上百小行星、陨石带、和几颗恒星组成的太阳系。

被蓝色笼罩的星系,是帝国目前实质控制的区域,被红色笼罩的部分,则是叛军退守的地区,此外,还有一些敌友未明的黄色区域。

朱理、庞倍和几位军官一起讨论哪些星球具有设立空间折叠通道的潜质,这些星球附近有没有什么割据力量或是流寇,和叛军退守的那几个星球相距多远,周围有没有可以做长期驻地的星球,都有什么资源。

众人讨论了一阵,古德温一边做备忘录一边将中肯的意见一一标注在星域图上,庞倍和朱理又看了看,备份了一套发给皇帝陛下的秘书。

连接帝国和曲元的空间折叠通道可不是连接苏芳和曲元的通道所能比拟的,它的建立和维护都耗费不赀,建成之后还要长期驻兵守护,是一项长期战略设施,必须要经过帝都议员们的讨论才能定下。

之后,他们又根据目前收集的情报将那些黄色区域中的星球分为几类,变成绿色的,是有可能通过非军事手段收服的;变成橙色的,是极有可能要通过军事打击才能收复的,鉴于情报有限,绝大部分还是保留着黄色。在规划成绿色和橙色的那些星球中,庞倍和朱理又商量了一会儿哪些是必须先一步拿下的,有些却不妨暂时放手不管,让叛军和当地的割据势力先打一会儿再说。

每个与会者事先都做足了准备,讨论起来效率极高,但仍有一些冲突和不能调和的意见。庞倍作为军衔最高的军事首领,虽然不能直接驳斥朱理的意见,但和朱理意见相左时,他总是持保留态度,认为应该在取得更详细的情报之后再确定战略。朱理也认同他们的情报收集情况并不理想。于是最后只确定了两颗星球是下一步攻占的目标。

尽管效率不错,这场会议还是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庞倍宣布散会之后,军官们一个个走出大帐。

朱理见庞倍一直坐在座位上,并没有起身,就知道他有话要和自己私下说,于是也坐着不动。

一下子帐中就只剩下庞倍、朱理和古德温三人。庞倍随口给古德温分派了个差事,把他也给支出去了。

朱理不禁疑惑,庞倍究竟要跟他说什么。

他和庞倍隔着椭圆长桌坐着,一时无声,庞倍看着仍然悬浮在桌子中心上方的星域图,将它缩小回天球,大帐中悄无声息。

朱理微微扬眉,庞倍忽然说,“既然她已经是你的女主人了,怎么能还要她担任护卫呢?”

庞倍对朱理一向恭敬,即使只有两人相处的时候也极少以朋友、平辈的身份自居,称呼朱理时常用敬语,可这时这句话,不仅语法中没有用敬语,语气也毫无敬意。细听的话,似乎还有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