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职业证书么?”
“有。我有苏芳高等技术学院颁发的结业证书。”
“证书号码?”
“cz31000xxxx5……”
站在士兵一旁的一只八爪鱼不断用触手敲击从脑袋里取出的一个写字板。它大概是把男人所说的证书号码放进了数据库里进行核对,核实之后,大脑袋的一个镜头伸到了男人脸前,记录收集他的面部特征,然后发出一个机械声音:“认证为职业特长者。”
“你愿意为帝国服务么?”士兵问。
“啊?愿意!愿意!”
“伸出手接受临时身份验证码吧。”
士兵说完向下一个俘虏走去,那条打字核查的八爪鱼跟在他身后,站在一边的另一条八爪鱼则握住男人的两只手腕,嗤一声轻响后,一个机械音宣布:“你现在已成为神圣维元帝国制下苏兰托特别行政省的考验期公民,在遵守一切帝国法律法规,连续五年按时缴纳税款后可以申请成为正式苏兰托特别行政省公民。”
说完,八爪鱼抓着男人的一只手腕,把他领到了一边。
苏兰托公民要承担一切帝国公民的义务,但却没有相应的公民权利。
那个莫名其妙成为苏兰托公民的男人揉着自己手腕刚被注入身份识别码的地方,一脸苦逼。他现在就好像被屁股后面被烙印的马匹,成为了帝国所拥有的财产,说不定等一下会给送到在苏兰托的某个兵工厂工作。
他正忧伤着呢,却发现其后的几个俘虏都不符合标准,八爪鱼给他们的认证全是“无职业特长者”,这些人被领到了另一边。看到这些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他马上又庆幸起来。
而后,人们发现八爪鱼认真一个俘虏是否拥有职业特长并不一定是看那人有没有职业证书的,有的人就通过展示自己的技能得到了八爪鱼对他们职业身份的认同。
而艾丽她们的老熟人,佩特,他立刻得到了启发,对审查他的士兵说自己是一个机械师,但没有职业证书,不过,他从自己身上拿出了一个式样奇特的腕式日光蓄能导航探测仪,说这是他的作品。
这个腕式的导航探测仪能够快速自动扫描并显示佩戴者半径五十米以内的三维环境。
黑衣士兵拿着那支探测仪看了一会儿,把它递给身后的八爪鱼,“认证他为有特殊技能的人。”他盯着佩特,“你愿意为帝国服务么?”
佩特忙不迭点头。
他被八爪鱼带到“拥有职业特长者”的那一边时回头看了艾丽和萝伦一眼。
萝伦小声跟艾丽说,“拥有职业特长的人肯定会受到好点的待遇。就算是到兵工厂工作,也是有工资的,而且,还有比兵工厂更安全的地方么?那里肯定会被重兵保护。”
艾丽默不出声。
她和萝伦都可以混进职业特长者的人群里,可小米怎么办?
不知道能不能带着她一起呢?
可是,很快艾丽就失望了。
在她们之前接受盘查的一个男人被认证为了职业特长者,而他的女伴则被认定没有任何特长,士兵问他要不要选择为帝国服务时男人问如果选择为帝国服务,是不是可以不用和他的女伴分开。
那士兵自面具下发出一声冷笑,“当然不行。有职业特长的人会被集中送到苏芳,船位只为能为帝国服务的人准备。”
那男人犹豫了一刻,摇头说,“我要和她在一起。”
士兵也没难为他,点点头,让八爪鱼把他们领到了没有特长那堆人那里。
艾丽把小米一直在玩的钙质探测器给萝伦,“等会儿你就说这玩意是你做的。”
萝伦把探测器又放到小米手里,摇摇头,“不。我们在一起。”
艾丽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她们很快受到了盘查。
易购行店员显然算不上什么具有特殊才能的职业,她们跟着八爪鱼走到了气氛相对低迷的另一群俘虏那里。
佩特遥遥看着她们,看了几眼之后扭过头,再也没转过来。
第69章 68.67.66.1
从中央商业区出来的人相当一部分都被分到了拥有职业特长的人群里,而被认定为没有职业特长的,很多是从花街,当铺,酒吧,餐馆,小赌场和典当行来的。其中,花街的人占了一大部分。
萝伦在人群里扫了几眼,就发现了和她在同一家酒吧工作过的一个女侍,缇娜,就是那个曾经用漆果暗算她的碧池。除了缇娜,还有她们老板高价聘请的那两个美人鱼水底舞者。
这几个女郎肯定没听过萝伦的老奶奶讲过的那些故事,因为她们不仅没把自己的脸弄脏或者遮住,还特意画了淡妆,搭配了漂亮衣服和不值钱很好看的小饰物。
这群人里最让艾丽瞩目的,是一个年纪已经不轻的站街女郎。她甚至不漂亮,可她在人群中,她一眼就发现了她。因为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
在自由市这种赌场和花街柳巷最为繁忙的罪恶之都,由店铺和老板管理着的花街女郎自然不用说,连自由站街的女郎也有她们自己的行规和熟识的私医。自由市是什么地方?她们接的客人又是些什么样的人?一个自由市的花街女郎,要是不能工作了,会有什么下场?自由市可没有乞丐。
所以,绝大多数花街女郎的避孕措施做得很好。不少人视怀孕如自杀。
而自由市做其他营生的人,也绝非那种会想要在自由市结婚生子顺便再养条狗的傻白甜。
就算是那些拥有情妇的大佬,他们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自由市这种地方。
所以,在自由市,别说婴儿了,小孩子也非常罕见。
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站在那母亲周围的人们都有些不自然。大家不自觉地站得更开了点,让那个母亲的周围形成一个有限的空圈,可又都不自觉地时不时向她看上一眼。
艾丽去的地方不多,她印象里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婴儿。
那小东西真是小得可怜,小脸只比拳头大一点点,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粉红色的,小拳头紧紧握着,眼睛也闭着,睡得那么香,完全不知道自己周遭发生着什么。
婴儿的母亲注意到她的目光,对她微笑一下。
艾丽也对她微笑一下。她发现,那母亲大概是少了一颗门牙,她笑完就立刻抿紧嘴唇,可是嘴唇瘪进一块。
再看看她身上穿的衣服,能看得出她毫无疑问生活在自由市最贫穷的地区。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生下来呢?
那么小,那么无助的小婴儿。
艾丽看着她们,觉得不解。她简直不敢想象这对母子将来的生活。
但她没把心中的困惑不安说出来,她轻轻抚摸小米毛绒绒的头顶,和萝伦坐在地上。
第二天检查很快结束了。
在七点五十分,一支由十二只艘运输舰组成的舰队出现在自由市上空。它们在海关停机坪着陆之后,愿意为帝国服务的职业特长者们被八爪鱼领着走进了其中一艘运输舰。
艾丽他们这群没用的人则被领到了另一艘运输舰前。
至于留在海关空地的那些帝国公民和联邦公民,则分别被送到了两架小型运输舰里。
俘虏们遵命把他们的行李交给了八爪鱼,由它们一一摆放在推车上送进了货舱,然后排着队从舷梯上爬向船舱。
艾丽回头看向自由市海关,海关的外面仍有许多俘虏正向这里走来。他们被八爪鱼监视着,驱赶着,看起来和牲畜没什么区别。这群人大概是自由市残留的最后接受清查的居民。
他们应该是从离海关最远的h区来的。他们中集中了自由市中最富有的一群人,即使现在,隔得这么远也能看到一些人头发上和衣襟上还别着珠宝,在人造日光下闪闪发亮,平时这些人不可一世,可现在看来大家的命运都差不多。
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人是拥有职业特长的。
艾丽这么想着跟在人群中走进了船舱。
运输舰,顾名思义是运送物资的。
这种舰支上乘客座位是非常有限的。
而对于他们这些没有职业特长的人来说,他们的待遇和货物差不多。
就连负责看管他们的六个雇佣兵们,他们的待遇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家站在货舱里,由舱棚顶部垂下的合成材料做的固定套圈固定住,如果刚好幸运地站在了舱房的边上,这样就可以靠着舱壁休息,或是站在最后和最前,可以勉强坐下或是蹲下。
坐在一起的时候感觉人还挺多的,可是按指定位置站好之后,艾丽发觉他们这批最先上船的俘虏不过两百余人。
装满了一节舱房之后,舱棚上缓缓降下一道合金栅栏,把这群俘虏连带看守他们的雇佣兵像码放罐头一样关在里面。
俘虏们被关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有人开始试着贿赂雇佣兵,想要换个稍微舒适点的位置。
那个抱着婴儿的母亲本来紧挨着隔断舱房的铁栅靠着舱壁坐着,当她看到收了钱的雇佣兵看向她的目光,嘴唇哆嗦一下没有一丝犹豫就站了起来,她像是受到了太多次痛打的流浪狗,只要一有带着威胁性的目光看向她,就不敢有任何反抗,只能逆来顺受。
坐在她旁边的艾丽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你坐在我的位置。”她看向那个行贿的人,“可以么?”
那个人看了看抱着婴儿的女人,又看看艾丽,突然叹口气,“算了,不换了。”
雇佣兵掂掂手里的钱,“这可是你自己不要换的。”
那人嘿一声,讨好笑着说,“是是是。”
可是这雇佣兵像突然得到了生财的路子,他扫视船舱里的人,大声问到,“有人要到后面坐么?”
艾丽的位置最后还是没保住。萝伦,小米,和那个抱婴儿的母亲美雪,挤了挤,匀出一点点地方给艾丽,让她也能贴着铁栅栏靠坐着。
铁栅紧贴在她背后,在密闭的舱房里,劫后余生的俘虏们身上之前因为恐惧和紧张流了比平时更多的汗,此时散发出来,渐渐让人难以忍受。
舰支还没起飞,空气循环系统是暂停的,这就让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船舱里布满汗臭味。
又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第二批俘虏走了进来,关在由铁栅隔开的另一段舱房里。
第二批上船的俘虏是从h区来的富人们,从他们的衣着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这群人在自由市陷落之后依然衣饰华丽,并不是他们不想在这种乱哄哄的时候穿得低调点,而是他们最朴素的衣服已经是这样华美的了。
由这些边缘用金色彩线绣着式样繁复图案的绸缎或是细麻布做的衣服和没想起来或没来得及取掉的珠宝首饰做反衬,后进来的这群俘虏的面色好像比艾丽他们这群在闷罐船舱里已经关了这么久的俘虏还要惨淡些。
但负责看管这些俘虏的雇佣兵们对他们的态度可要比对艾丽他们的好多了。
这恐怕是因为雇佣兵们相信这些贵人们只是暂时成为了俘虏,用不着多久就会重新取得财富和权力,当然,还因为贵人们已经把身上的珠宝塞进他们手里了不少。
看守艾丽他们这群平民的那几个雇佣兵看到了就心里有气,铁栏隔着,他们又没办法过去,只好拿这群穷鬼们出气,其中一个踹了身边的人几脚,“移过去!给大爷腾点地方!”
大多数人敢怒不敢言,忍着痛向边上挪动,已经倒霉地站在人群正中的人这下不干了,大声叫着,“凶什么凶!你们现在也是俘虏!还敢欺负人!”
这句话真是火上浇油,那雇佣兵怒喝,“是谁说的!站起来!”
可说话的人怎么会理他。
他更怒了,狠狠一脚踹向他身前那个俘虏,踹的那人向后倒去,砸在后面的人身上。每个俘虏所站的位置不过比自己的身体宽一点,很多人因为飞船一直迟迟不起飞热得把腰上的固定套圈解开了,这下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砸在一个身上东倒西歪。
一时间,怒骂声,痛呼声混杂在一起。
那个雇佣兵倒哈哈大笑,算是出气了。
突然,他带着恶意的笑声变成了一声怪异的吸气声。
艾丽搂着小米,捂住她的眼睛,又低声叫萝伦,“坐好,千万别动。”
萝伦只觉得刚才有什么烫烫的水洒在自己眼皮上了,还想用手去擦,听到艾丽这么说伸手的动作僵在了半路。
她睁开眼,那个隔着她们几个俘虏距离的雇佣兵,正抬着双手想要握住自己的喉咙,他的喉头被洞穿了,一只精钢触手正从喉咙前的血洞里向后抽。
那个雇佣兵虽然半张脸被防护面具遮住,可是瞪得大大的双眼里满是恐惧和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