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1)

太液池东边有一处宫内的马场,里边养着好些温顺的马匹,都是给先帝嫔妃们骑的。谢凝到了马场便让人将此前段昀骑过的那匹汗血宝马牵了出来,琼叶等人还以为她要看翊卫们比赛骑马,谁知谢凝下了銮驾便点名。

“朕要去江南必须要学会骑马,元礼,那日你可是拿了骑术第一的人,过来教朕骑马。”

孟季衡登时给吓了一跳,跪地道:“陛下,末将不敢为帝王师!”

“这算哪门子帝王师?”谢凝哭笑不得,但看着孟季衡那一脸耿直的神色,也只能作罢,喃喃道:“此事恐怕还得太尉出面才行。”

陆离正好在皇城里,他有禁宫驰马的权力,不多时就赶来了,对谢凝行礼之后便是一笑,问道:“臣听禄公公说,陛下要学臣教陛下骑术?”

谢凝看着他的神色便头疼,此前她叫陆离吃了许多哑巴亏,更时不时在他心上捅刀,现在逮到机会了,还不知他要怎么回报她呢!可这骑马是势在必行的,否则太容易遇到危险。

大局为重,谢凝只好点头道:“不错,还请太尉不吝教诲。”

陆离的目光绕着她上下游走了一圈,问道:“陛下,您穿这一身学骑马?”

交领的齐胸襦裙,外边还罩着大袖衫,手上还挽了披帛,头上的发簪摇摇欲坠,这一身上马车恐怕也要人扶,谈何骑马?

谢凝轻笑:“太尉,这你就教不了了?朕还不如找元礼呢,至少元礼听话。”

太尉与女帝之间的旧日恩怨整个天下都知道了,孟季衡侍立在侧,无辜地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只好什么都不说,当自己不存在。

“陛下,臣只是怕要求严苛,陛下要生气的。”陆离挑眉笑了,“既然陛下怀疑臣的本事,那臣只好证明给陛下看了。禄公公,将马牵过来!”

禄升赶紧将那匹最温顺的汗血宝马牵过来,轻声道:“陛下,这匹汗血宝马是最温顺的,绝不会伤您,您可千万放心。”

“陛下,来吧。”陆离站在马匹旁淡淡道,“请上马。”

谢凝最头疼的便是上马,她不是没学过骑马,只是不够力气踩上马镫。她站在马匹前思索着,究竟要怎样才能一举翻身上马,正垂目沉思着,忽然一支马鞭轻轻地挑起了她的手。

“双手抓住马鞍。”陆离用马鞭将她的手撩到马鞍上,“左脚踏在马镫上,踩稳了,用力蹬,借力上马。”

谢凝照着他的话试了一次,也就原地蹦了蹦,根本没办法翻身上去。

“太尉!”孟季衡见状不由得道,“不如找块上马石吧!”

“孟中郎将,我的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陆离冷硬道,“难道危急之时,她也能随处找到上马石么?”说着又看着谢凝,道:“如今你可是女帝!”

他说话的神色十分淡漠,连语气也是疏离严肃的,一下子叫谢凝想起五年前他也是这样努力板着脸要她学骑马。只可惜那时她年纪更小,身体更弱,别说这样踩着马镫上马,就是踩着上马石,也是艰难。试了几次陆离便心疼了,便略过上马这一节,每每都将她抱上去,只教她策马。但她不知为何对马匹始终恐惧,越是良驹越是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她一怕,马匹也受惊,怎么都不肯听她的话,好几次差点将她甩下来。

一来二去,她终究是没学成,回了房间还要委屈地哭。陆离只好抱着她安慰,再也没提过要她学骑马这事,往后去哪里都与她同骑。

只是……他说得对,如今她已经是女帝,不比当年在闺阁里的夫人,以后恐怕还有无数的刀枪剑雨等着,她不能把自己娇惯了。

谢凝一咬牙,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成功地翻身上马了。

可见这些年来她着实长大了。

第87章 出谋

“甚好,别怕。”陆离眼中也是赞赏之色一闪而过,伸手抓住缰绳,道:“抓住马鞍,你不怕,马儿便不会怕,你若是镇定了,便伸手摸摸马儿的脖子。”

骑在马上,谢凝心头依旧一阵害怕,但陆离就在旁边,还抓着缰绳,她便镇定了许多。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一手抓着马鞍一手伸出去摸了摸马儿的脖子。马儿仿佛感觉到她的安抚,仰头就打了个响鼻。那声音十分大,谢凝登时被吓了一跳,紧张地夹住了马腹。

“陛下!”旁边的孟季衡立刻叫道:“不能……”

马儿一刹那就感觉到了谢凝的紧张,登时立起,仰头长嘶。

谢凝差点冲口尖叫,吓得立刻紧紧地俯身贴在马背上,脸色发白。

“吁——”陆离立刻拉住缰绳,想将马儿拉住,但是谢凝却夹着马腹不放,马儿误以为是要冲出去的意思,前蹄落地之后便开始撒腿跑。她身1下这匹再温顺也是汗血宝马,一旦奔跑常人根本追不上,才撒开蹄子就把缰绳给挣断了。

“七……”谢凝冲口而出半个字,又咬住了嘴唇。话音未落,几道人影瞬间扑来,当先一人落在她身后的马上,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手抓起断开的缰绳,猛地勒住,喝道:“吁——”

谢凝喘了口气靠在他身上。马匹一停就她不害怕了,却还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如鼓。她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心跳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陆离的。

陆离的手紧紧地揽住她的要,手竟然在颤抖,贴着她好久说不出一句话。半晌,才在她耳边咬牙道:“说了多少次,没事不要夹住马腹,马儿会以为你叫它跑的,为何总是记不住?万一出事怎么办?”

谢凝承认这次是她老毛病犯了,但现在她可不是当年他那娇柔的小娘子,不能转头就扑在他怀里将他哭得惊慌失措,只能抿住了嘴唇不说话。

陆离却以为她生气了,忙道:“陛下恕罪,臣一时心急,失言了。”

谢凝就着台阶就下,点头道:“嗯。”

陆离沉默片刻,将马勒停住了,将缰绳递出,道:“陛下,握住缰绳,别怕,你现在是九五之尊,身边尽是护卫,没有人能伤害你。我……臣……臣就坐在你身后,一定会护住你的。”

这话简直不像他说出来的,低沉温柔又宽慰,仿佛她身后的人还是当年的陆七郎一般。谢凝不由得念起那人当年的好,心中微酸,却更清楚今是昨非,忙收敛心思,平心静气地接过缰绳。

“好,没事别踢马腹,只要轻轻地抖一抖缰绳就好。”陆离一步步地指点着,“对,就是这样,没什么好怕的。陛下,你连雪豹都敢骑,连缰绳都不要,又何必怕一匹马呢?”

对啊,她为何会怕马匹呢?谢凝皱眉沉思,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从何时起怕马匹的,只好这念头甩在身后,专心地学起骑马来。

其实她最初的恐惧就是上不了马镫,也控制不了马匹。经过这一次顺利上马又被马匹吓了一回之后,心里的害怕便消退了大半,慢慢地竟然有模有样起来,顺利地在围场走了一圈。眼见如此,谢凝自己也松了口气,察觉身后紧贴的人,便想叫他下马,不料陆离忽然道:“陛下,抓稳缰绳,千万别慌。”

谢凝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轻轻地夹了一下马肚子,叫马儿小跑起来。谢凝差点被吓到,好容易才放松下来,登时恼声道:“你做甚么?”

“陛下。”陆离紧紧地挨着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此下江南,你要如何暗度陈仓?先叫臣知道了,臣才能与陛下配合无间。”

他竟然在此时与她商议这等要事?谢凝一边要稳住情绪,不叫自己的害怕影响了马儿,一边要忽略他的怀抱与扑在耳轮上的呼吸,还要分神将心里早就有的计划过一遍,不禁更加懊恼,保持不住平日稳重亲和的样子。“朕想的法子,只怕太尉不屑一顾呢!”

“呵……”陆离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他最喜欢看她脸上出现情绪,现在真心实意的笑是看不到了,能叫她对他生气也不错,至少,这还能证明她没将他当成敌人。他情意涌动,不由得将她搂得更紧了,嘴唇翕张之间几乎吻上她的耳朵。“那么,陛下,臣有一计,不知陛下愿意听么?”

谢凝感觉到他的嘴唇,想躲开又觉得欲盖弥彰,反而引他误会,便干脆忽略着,问道:“什么计策?”

“臣听闻陛下身边那位兰桡女官心细胆大,对陛下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熟悉,臣有一暗卫擅长易容之术,不如……”他贴着谢凝的耳朵,呼吸着她身上的冷香,将计划和盘托出。

谢凝的注意力霎时间被计划给吸引了,连他一动不动的目光也没有察觉,沉吟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