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有罚有赏,这才叫调查,好的就要表扬,恶的就要惩罚,他们并不是觉得光明神教是一无是处。呵,还真是义正言辞呢。”民众看不出新教在干什么,光明什么却不可能不知道,新教玩的已经是他们剩下的手段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管用就行。
新教这样的恩怨分明,在民众中很是刷了一把好感度。
还这从侧面进一步论证了新教所坚持的教义——不论你的信仰方式是哪一种,哪怕是光明神教的旧习,只要不以此为借口作恶,我们就会誓死捍卫。
“那表扬名单你们看了吗?竟然能写那么长!各个神父的过往写的也十分详细完善,曾经做过什么善事,估计比他们本人记的都全。”光明神教长老团的人已经慌作了一团,没办法,长老团基本没谁在名单上,换言之,那名单不就是在嘲讽他们都不是什么好鸟吗?
最可怕的是,表扬名单还有一个追封的附件,不少已逝的长老和教宗倒是榜上有名,让还活着的长老们想说那份名单不正确都没有立场。
唯一能让他们抨击的,也就是收养了毁灭双子的老神父也榜上有名。
但是还没等长老团借此反击,那边已经给出了解释。
“……为了心中的正义与信仰牺牲,也是一种烈士!不畏强权的去上告了教宗,这本身就值得一枚勇气奖章。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他的初衷是好的,他只是被骗了。哈,看看新教那些叛徒都在说什么鬼话?”光明神教长老团中有人怒捶了一下桌子。
很显然,光明神教根本不想认下这件事。因为一旦老神父不畏强权了,是烈士了,那么当年害死了他的光明神教又是什么呢?强权恶霸?传说中的大反派?
可是不承认又不行。
《第八宗罪》在帝国的影响力至今都没有消退,估计未来的几十年都会是经典不衰的话题,光明神教又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立场,甚至他们要是敢反对,绝对会被再次群起而攻之。
面对有越来越多年轻的神父加入新教的局面,已经越来越像是一个空壳的光明神教……终于学会了害怕。他们曾经以为只要有光明神在手,他们就可以有恃无恐,哪怕是明帝也不能摧毁人们的信仰。但谁曾想到明帝整出了个新教,他不反对光明神,只是单纯的反对光明神教而已。当光明神教不在被和光明神捆绑销售,不再被看做和光明神是一体时,他们就彻底失去了他们的保护光环,走下了神坛。
“我们到底要怎么办?”
“杀了明帝!”
“容我提醒一句,明帝死后,继任者会是明帝的宝贝弟弟。你是嫌光明神教被连根拔起的还不够彻底吗?!”
商量来,商量去,也还是拿不出个什么有用的章程,一如明帝说的,光明神教已经从根上烂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放过光明神教?”教宗在终于得到见“明帝”一面的机会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要说的好像我是什么变态杀人狂一样好吗?”“明帝”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相叠,从容微笑,“新教的纪律委员会只是按照正常程序进行审查,如果光明神教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又哪里来的放过不放过呢?他们只是在肃清毒瘤,要给热情的年轻人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嘛。”
“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会认罪,我会交出所有参与了当年事件的教内高层,我会代表光明神教接受你提出的所有条件,任何条件。”
“明帝”笑的再欠揍不过:“但现在的问题是,我对提条件没兴趣啊。”
教宗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是啊,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才是最让他害怕忌惮的——“明帝”已经完全不想再和他讨价还价了。
他,或者说是整个光明神教,都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我认输,都不足以保全光明神教吗?”教宗真的已经是退无可退,他甚至愿意把光明神教这些年敛财敛下的滔天财富送三分之二给皇室。
“明帝”还是不为所动,他嗤笑道:“是谁告诉你,你的认输很值钱的?”
当光明神教没有之后,“明帝”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得到光明神教的全部财富,等把那笔钱扩充到国库里,不仅会弥补了他们这些年在远东防线的损耗,还能饶出来一个未来和叛军对敌的军资呢。“明帝”傻了才会放着全部不要,只要那那三分之二。
在终于认清现实,绝望的离开枫丹白露宫的时候,教宗意外遇到了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到(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的徒弟。
圣子候补,不对,现在该叫新教的圣子大人了。新教圣子的穿着,与光明神教教宗的神袍类似,职位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换了一种称呼而已。他面容温柔,如沐浴春风,什么都不需要做,哪怕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足以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官享受。他从远处款款而来,就像是从教宗的记忆里走出来的年轻的自己。
有些坚持,教宗没有坚持下去,但圣子却坚持了下去,并赢了。
他是如此老朽,对方却还有着勃勃的生机。
“能和你谈谈吗?”教宗拦下了圣子,并已经做好了对方会不搭理他,但他死皮赖脸也要谈上一谈的打算。
“可以。”圣子的笑容和他的回答一样轻松。
教宗没想到他能这么轻易就得到这次谈话,但却也不会让自己的错愕导致自己错过良机,他和圣子一起去了偏殿,这是新教圣子得到的来自明帝的荣宠,他获得了在枫丹白露宫偶尔暂住的臣子特权,和顾准一样。全帝国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明帝这是在故意抬高新教的地位。
不得不说,明帝的这一手制衡确实玩的很漂亮,他让光明神教学会了怕,彻底明白了什么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浓郁的咖啡香气在房间里蔓延,教宗却已经失去了欣赏它的余闲。
圣子始终没有说话,教宗却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沉住气和圣子僵下去,所以教宗主动开了口:“你就真的那么恨光明神教吗?恨到非要毁了他?再怎么说那也是抚养了你和你妹妹长大的地方。”
“您终于知道了我妹妹的事情。”圣子也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时的感受该如何形容。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教宗之所以会那么照顾圣子这个学生,一方面是圣子确实是可塑之才,另外一方面也有他的愧疚心理在作祟。
圣子本来无懈可击的微笑表情,终于有了一些不同,只不过并不是往好的方向改变:“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多做些什么?!我不需要你多年后轻飘飘的一句愧疚与弥补,我需要的是你当年为我妹妹站出来!她死了啊!你知道吗?!她被那些信民活活打死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连说对不起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你是来激怒我,让我对光明神教下手更狠一点,那么恭喜您,您成功了。”
“不,不,你听我说。光明神教没有错,错的是我们这些住在里面的人。你在光明神教的这些年,也不都是痛苦的,不是吗?想想那些喜欢你的神职人员,想想新进入神殿的会害羞的看着你的小修女,想想总是心疼你会为你偷偷在碗下多藏一块肉的食堂嬷嬷……”
“她们是好人,但这又与你何干?”圣子也不是一味的仇视光明神教的,他也知道光明神教里是有真正信仰着神,一直在做善事的好人的。要不纪律委员会也不会列那个表扬神父的单子,他们做出来是真心要感谢那些为这个世界更加美好而出了一份力的神父们的,不单单是为了对付光明神教,堵住他们的嘴。
但那些好人并不能掩盖光明神教的坏人。
“坏人罪有应得,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了。但我真的很后悔,我不应该一时害怕而行差踏错,我很愧疚,我是个罪人,无论你对我什么,都是应该的。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多想想那些好人。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又或者说能够改信仰新教的,就当是帮帮他们,帮帮光明神教吧。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真的,只要你答应了,我即刻就可以自杀谢罪,并在死前把我隐瞒过的事情全部交代出来。”
有些习惯对于老人来说,真的是已经改不过来了。一旦没了光明神教,对他们的伤害才是最深的。
圣子知道这点,所以他沉默了。
但最后,圣子却还是道:“我救不了你。”
教宗眼睛里的最后一道亮光也没有了,他好像变成了一个真正迟暮的老人,和帝国随随便便一个老者再没有任何区别:“是吗?也是啊,只能这样了。”
“我不行,但是也许那位大人可以。”圣子还是松了口。
“你是说……”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不能为你引荐,你知道的,陛下和上将对那位殿下身边的人十分小心。我唯一能做的是和殿下谈一谈,至于成功与否……”
“我都会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