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浣晨“失踪”的这段日子,陆纪闭关修炼,如今刚一出关,便派人来接陆浣晨去叙话。
前十五年因为预言的关系,他亏欠女儿良多,现在陆浣晨熬过了生死关,若不是为了她的身体考虑,陆纪很想把她接来主教坛照顾。
陆浣晨跟着陆纪派来的人去往了主教坛。她并不知道,在她刚离去没有多长久,陆纪就派左护法将陆西白一同带走。
“这些天来,身体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陆纪一上来就关切地询问陆浣晨的身体状况。
“已经好多了。”陆浣晨到底还是不大适应这样父慈子孝的场面,回答起来很是生涩。
陆纪点点头,看着陆浣晨的眼神放柔,但是却话锋一转:“我闭关不在的这些天,可发生过什么大事?”
陆浣晨心一惊,有些害怕是那天遇见过的万俟律在背后使坏告状。她明白如果她被人劫走的消息一旦被陆纪得知,整个炼阳宫都没有好下场。
是以,陆浣晨笑吟吟地说道:“并无什么大事,爹爹怎么会这么问?”
看着巧笑倩兮一派天真的自家女儿,陆纪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不过转瞬即逝。
陆纪踱步到窗边,目光看向窗外,负手而立:“你可知建教于今,已有几年?”
“……不知。”
陆纪笑着摇摇头:“据记载,如今已是魔教建成的第二百个年头。你可知这其间教主易过多少姓?交由过多少人手里?这二百年间为了争夺教主之位,又发生过多少腥风血雨的争端?”
陆浣晨听他提起这些事,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沉重:“……不知。”
陆纪看向她,眼神之中多了几分严峻:“你自小身体不好,我从不要求你懂这些权谋之术,也不想你卷入斗争之中永无天日。但我同样不允许,有人借着你的身份,妄图有什么作为。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允许有人有这份野心。”
陆浣晨知道陆纪在影射谁,她僵持在原地,不敢开口为陆西白求情。因为一旦她这样做,就是不打自招。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和你绕弯子了。”陆纪的语气温和一些,“有些事有我提你把关做主,你大可安心过日子,无须为那些不值得的手下而难过,好吗?”
他虽然用着商量的语气,但话里话外确实不容置疑的权威。
陆浣晨咬咬牙,直接捅破了那层纸:“您是……要对陆西白做什么吗?”
陆纪见陆浣晨就像是没明白他话间的用意,微蹙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这次我被人劫走的事情他身为阁主确实有责任。”陆浣晨脑子快速地运转着,一心只想着要怎么化解眼前的危机,“我已责罚过他。不过这只算是炼阳宫内部的事情,并不会动摇到魔教的根基,爹爹何须脏了自己的手?”
“你不懂。”陆纪的语气生硬了一些,“区区一个阁主,欺上瞒下那么多天。如果不是碰巧主教坛的人在外出行任务看到了你们,这件事恐怕就一直瞒下去了。”
“您应该知道,陆西白这么做也全是为了我的安全。”陆浣晨说道,“如果不是他瞒住了消息,一旦江湖中人人皆知魔教大小姐被绑走的事情,后果如何您不是不清楚。”
很少有人这样与陆纪直白地辩论,更何况是他心心念念十五年见不到面的女儿。陆纪拧着眉头严肃道:“我说过你并不懂得其中的厉害。瞒下消息这件事他确实做得没错,但你难道不想想,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阁主,手上掌握的权力却比你一个宫主还要大。更不要说他的手段和野心。陆西白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人!”
陆纪与陆浣晨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还从未这样严词厉色过。
“陆西白权力大,也是我一手造成的,并非是他有意而为……”
“早在你当年要留下他的时候我就派人去查过他。”陆纪不容分说地打断了陆浣晨的话,“当初我就明白他不是省油的灯,说来也是我不忍拒绝你的要求才铸成大错。如今他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整个炼阳宫的人都被他笼络在手,就连圣女他也敢私自扣在炼阳宫中。再发展下去,我也制衡不了他。”
“可是……”
“好了。”陆纪注视着陆浣晨,带着绝对不会让步的决绝,“不用再说了。炼阳宫那边我会派得力的手下去接管。陆西白是个隐患,这次他有意欺瞒的事情绝不能轻易姑息。”
第003章 16
水牢。
这是魔教最让江湖中人胆寒的地方。深处地下,暗无天日,唯有两旁常年不灭的琉璃盏映着诡谲艳丽的光。
最可怕的还是关押阶下囚的水池,其间长满了水蛭。很多被关押至此的人甚至等不到魔教额其他酷刑,就被水蛭生生吸干了血液,枯死在水牢中。
但是现在却出现一个例外。
陆西白已经被严酷的鞭刑折磨得奄奄一息,身上布满了血痕,但是池中的水蛭却游离在他的对面,不敢近他的身。
因为他的血液中含有剧毒。
在这一片可怖池子的上方,陆浣晨早已被水牢中的景象吓得脸色苍白,她紧紧咬着下唇,要不是有人在旁边扶着她,她恐怕早就承受不了这里的血腥之气。
“人你也见过了。”看着女儿的脸色,陆纪的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但他知道不能再纵容陆浣晨继续下去,不合时宜的善良也许就会是明日的催命符。魔教的血雨腥风,又岂是一个小女孩能懂得。
陆浣晨一瞬不瞬地盯着水池中双眼半阖的陆西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水牢已有百年的历史,进入其间的人不说上万至少已有千人,能熬得过这么久的人,从前往后数也唯有陆西白一人。”一顿,陆纪看向陆浣晨,“你可知为何?”
陆浣晨紧咬着牙关没有出声。因为她害怕一旦放开,她就会忍不住失声尖叫。
“陆西白偷练了魔教的禁功,所以他对水牢一切污秽之物,皆不受侵染。”陆纪的眸中染上几分狠厉之色,“这样的人,我怎能容他。”
陆浣晨不愿意相信陆纪的说辞。她与陆西白待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多于与这位父亲,不会听他的一面之词就开始怀念对陆西白多年的信任。但她同时也明白,争辩事实如何没有任何用处,陆纪不会听她的。
“陆西白即便有罪,罪不至死,又何况是这种对外人才用的酷刑……”
“你以为我想吗?”陆纪冷哼一声,“若不是他死不供认是谁擅自教授他以禁功,我又何须至此。”
陆纪是铁了心要将违逆之徒斩草除根。
陆浣晨又垂眸看了一眼在下面受苦的人,同样也狠下心来:“陆西白与我在一起整整五年,是我一手提拔他调.教他。或许正应了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老话,陆西白有错当诛,那么教出这种手下的我也是罪孽深重,恳请爹爹一视同仁,我甘愿与他受一样的刑罚。”
陆纪万万没想到陆浣晨会为了区区一个陆西白做到这种程度:“你说什么?!”
陆浣晨不语,但是她的眼神却在告诉着陆纪,她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陆纪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做得一切都是为了陆浣晨的将来考虑,她是他唯一的女儿,自小患病,一生坎坷,他陪不了她一辈子,只想着现在尽可能帮她把未来铺的顺当些,却没想到换来得竟是这样的大逆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