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出去的时候看陆鹤飞把带回来的那瓶红酒开了,说:“你这是什么吃法,哪儿有饺子配红酒的?”
“随便喝点,别人送的,总不能浪费吧。”陆鹤飞说,“你也说了,在家吃饭,哪儿有那么多讲究?”
“行,饺子就酒,越吃越有。”王寅自己夹了个饺子吹了吹,咬了一般,饺子馅满的都流油,他没吃完,把剩下那口送给了陆鹤飞,“尝尝,小心烫。”
陆鹤飞张嘴吃了:“好吃。”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吃饺子。”王寅说,“那会儿觉得过年特重要,有很多好东西吃,饺子尤其好吃。哪儿像现在,什么都吃过,也就不觉得这东西好了。当年李自成进北京,觉得好日子就是顿顿吃饺子,饺子没吃几天,皇帝就做不成了,有时候历史也是挺逗的。”
陆鹤飞扒拉了两口,说:“都是命。”
“嗯,对。”王寅说,“吃两口饺子,这年就过了。诶你先别吃呢!还没到十二点呢!”
陆鹤飞伸回了手:“我就是尝尝。”
十二点的钟声慢慢临近,陆鹤飞把一杯酒给了王寅,说:“先和一个吧。”
王寅摇了摇酒杯,凑在鼻尖闻了闻:“还不错。”
陆鹤飞说:“我不懂酒,你说好就好。”
王寅拿着高脚杯跟他一碰,电视里的钟声敲响了,北京没有烟花炮竹,只有晚会里的热闹气氛。
“过年好。”王寅说,“小飞。”
他刚要喝,陆鹤飞拦下了他,手臂绕过他的手臂与他交杯,红酒送入口中,对他说:“你之前总是问我想要什么,我说了一万次你也当做耳旁风,不过没关系,我想要的总能拿到。”
王寅听着陆鹤飞向自己示威,一点也不恼怒,笑道:“好,过了一年,我们小飞也长大了。”
陆鹤飞说:“新年快乐,王寅。”
王寅知道大家都无路可退了,他给了陆鹤飞机会,陆鹤飞不要,那就也不要怪他狠心。他恨每一个骗他的人,特别是他信任过的。他能够给陆鹤飞一些缓和的余地而没有当场翻脸,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忍耐了。他打算明天就让于渃涵停掉陆鹤飞所有的活动和安排,把人控制住,再从他这里打开出口,把后面的东西全都挖出来。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心软了,没了雷厉风行,一切就都无济于事了。
因为陆鹤飞抢先了他一步,他在酒里下了药,王寅昏睡不醒,他连夜把王寅带了出去。
再也没有明天了,他们指尖的这场博弈,王寅输在了奢求一个平安的夜晚。
七天假期之后,本来风雨飘摇的择栖迎来了最为沉重的打击。
他们的董事长王寅,失踪了。
第59章
热带地区一年到头都是热火骄阳,区别只有干湿两季——这是相对的,无论再怎么干,也要比北京的气候湿上太多了。
这是王寅睁眼之后的体感。
湿热,外面有模模糊糊的属于昆虫的细微声音,他花了好半天才逐渐聚拢自己的意识。这里不是北京,他知道。
王寅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空气中有着浓郁的植物的味道。他没有慌张的从床上跳起来,而是仔细回忆自己昏迷前最后一个画面。
他喝了杯酒,然后跟陆鹤飞一起睡觉,再睁眼,已是这副景象。怪不得陆鹤飞执意要跟他喝一杯,也不管那顿饭搭不搭红酒。故事太多,一时间全都扎到王寅的脑海中,他的表现远比他想象中的镇定。他以为自己会惊慌,会紧张,会暴躁……但是他没有,真到了这一刻,他可以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思考事情。
现在有诸多尚不明晰的谜团,但一切都指向着陆鹤飞。他是什么人,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都已经不重要了。王寅现在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他没想到陆鹤飞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许是他的疏忽大意一时心软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不过再讨论这些都没有实际的意义了。
“醒了?”
陆鹤飞斜靠在门边,这里太热了,他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从头套脚的美好线条全都裸露在外。比起之前乖巧的模样,他现在似乎是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与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满身戾气,危险迷人。
“小飞啊。”王寅看了他一眼,脸上甚至还能扯出来一点笑容。在面临这样的困境他并没有失态,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有瞬间武装自己的能力。“原来我一直低估了你,总觉得你演戏不行,上大银幕要历练,没想到,你的演技好到连我都骗过了,有机会帮你拿个奖。”
陆鹤飞本来没什么表情,听了王寅这一番话,骤然压低了眉头。他慢步走到王寅的床前坐下,嘴角有一丝诡异的微笑,说道:“可是你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了。”
王寅也看着陆鹤飞,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不过没有关系。”陆鹤飞的笑容变得温柔,一手捧住王寅的脸,“你之前过的很不开心吧?以后再也不担心这些了,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们可以这么过一辈子,谁都不会打扰我们。”
他眼神里有兴奋的光,诉说着爱语,王寅听的心惊胆战,平静的情绪被猛的扔了一记重磅炸弹,荡起汹涌波澜。
陆鹤飞看似温柔,但是在王寅眼中,完全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精神病患者。
他早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的,从陆鹤飞向他展示自己的“藏品”那一刻,他就应该知道陆鹤飞是个疯子。陆鹤飞真的干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把王寅藏了起来,像是之前每次辛辛苦苦得来的宝贝一样,关在一个谁都见不到的地方。
那时陆鹤飞告诉王寅,不要他这样的机会。
现在,他得手了。
本来王寅还能克制自己,这乍起恐惧感和愤怒感席卷了他的全身。眼前这个人欺骗他绑架他,还要冠冕堂皇的加之以“爱”的名义……
凭什么!
翻滚的血液让王寅有了失控的迹象,他被仇恨麻痹了大脑,如果憎恨周澜一样憎恨陆鹤飞,也许这种恨要更甚。
“我知道你会恨我。”陆鹤飞说,“但是我不在乎。”他起来给王寅接了一杯水,凌空端在王寅的面前,王寅抬头看他,额角隐隐浮现青筋。可是他是笑着的,笑意逐渐扩大,抬起手用力一拂,玻璃水杯“啪”的落地,碎成一片。
陆鹤飞低头一看,慢慢蹲下来,徒手将玻璃一片一片的拾起,自言自语地说:“你看,我都忘了,玻璃太危险了,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视野范围里。”他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捧着满手的玻璃往外走,在门口处他扭头说:“王寅,你在这里是很安全的。”说罢便离开了。
紧接着,重物打砸声音此起彼伏,就在陆鹤飞身后的那扇门里,可他不为所动。
王寅把桌子都掀了,他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与心情,只能疯狂发泄。他才发现自己的所谓平静都是假的,这辈子心软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一次,他把自己的所有都赔进去了。反过来再看,陆鹤飞根本不配他心软,他痛恨陆鹤飞的同时更加痛恨自己。
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鬼地方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来找他。他知道的是,他如果不能安安稳稳的在北京的办公室里坐着,那么他的公司,他所拥有的一切,马上就会从那个可怕的悬崖上跌落,摔的粉身碎骨。
也许这就是陆鹤飞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