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1 / 1)

84年,很多人已经开始动起了脑筋,洪村开始有人办厂了,什么冲办厂,什么塑料制品厂,一户户的人家日子也开始好了起来,就连五里铺过去一些穷得兜里叮当响的也买起了手表自行车。

查文斌现在从事的职业是等鱼上钩,做一单没一单,安县地区今年普遍都太平,他这活计最近两个月都不怎么忙,胖子看他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怕他闷出毛病,自打上回那事儿过后查文斌沉默寡言了好一阵子。有时候他还会问胖子,你相信命嘛?胖子不止一次的跟叶秋说,他怕查文斌再这样下去会得神经病,得想个法子让他充实起来,不能老这么闲着。

本来说是自己弄个道观,可这事却麻烦了,现在的道观已经不是你想开就能开了,上面有协会、宗教局管着,下面还有土地、消防、土地等部门要审批。要把这些个神仙门路一个个全都拜过去,那真是比请三清祖师爷下凡还要难,于是,这也就跟着搁浅了。虽说国家允许民众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可那会儿火得要么是佛教,要么就是基督,洪村里头一半以上得老头老太太都被拉进了教堂里听福音,每天早晚在家里祷告。胖子就不止一次的说过,那个王大妈上回还问我耶路撒冷是在安县的哪个村,这种人居然也可以去信上帝?她连普通话都讲不顺溜,她那祷告上帝能听得懂?

正愁着上哪里去打发一下时间呢,外面就有人找上门来了,来人探头探脑的胖子还以为是个贼。脸上带着一副小圆框的黑墨镜,头发梳了个中分,缩头缩脑的在门外探来探去好半天,终于是把胖子搞得有些恼火了,捡起一个石头砸了过去道:“你他娘的到底是干嘛的!”

那人腆着脸点头哈腰道:“请问查先生在家吗?”

凭着直觉,胖子觉得有活儿干了,而且这个人一瞅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胖子心里盘算了一下便带着他进了屋。

来人不是安县本地人,而是隔壁长县的,这人名叫孙胜,据他自己说是打听了不少地方才找到这儿来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孙胜是想请查文斌去算个卦,他有个亲大哥几年前在东北边境和朝鲜人做生意,发了点小财,后天是他老娘的生辰,老人家今年八十九。

孙胜他哥好几年没回来,这人就想办个生日宴好好热闹热闹,可是老太太却不肯,说是自己连日里做梦有好几个人抬着轿子来接她走。农村老年人,有的非常迷信,说是不能做寿,一做寿就等于是通知阴司里头的阴差,自己阳寿到期了,可能还死的更快。有句话叫鞭炮一响,棺材锃亮!

于是孙胜他哥就提议既然老人家这么不放心,那就去找个人来瞧瞧,恰好老太太听别人说过安县有个叫查文斌的人特别神准,于是孙胜这就备着红包找上门来了。

这不算什么大事,查文斌说那我也不用跑一趟,你把老太太的生辰八字给我就行,回头我把卦辞和解释都给你写在纸上带回去就行。可是孙胜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死活一定要让查文斌跑这一趟,查文斌见他眼神躲闪,总有些觉得奇怪,就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其它什么事儿?有事儿你就直说。”

孙胜这一拍自己的嘴巴道:“哎呀,怎么临到头了这话又说不出口了呢,得了,我这也只是个人怀疑,查先生若是能帮我去瞧一下那是最好了……”

啥事呢?孙胜的哥哥叫做孙明,四十好几原本还在家里打光棍,前几年是家徒四壁,穷的实在没饭吃了才出去闯关东。东北那会儿是工业基地,十几万人的国营工厂到处都是,庄家又肥,孙明便想去那边找口饭吃。结果他到了延边,就是和朝鲜交界的那个小城,起初在延边孙明差点饿死在街头,后来不知道怎得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个商人,听说生意做的还挺大,专门往朝鲜倒腾紧缺物资。那会儿朝鲜还是挺富裕的,起码日子比当时的中国强,几年后,孙明回老家那是风风光光,并且还带回来一个女人。

孙胜就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胖子道:“有啥子问题,你跟你兄弟要有什么家庭矛盾可别指望我们去挑。”

“不是,”孙明连连摇手道:“不瞒查先生,我平时就喜欢看一些神鬼类的东西,挺信那玩意。这次回来,我那嫂子整日的闭门不出,饭菜也都是我哥送到她房里,起初我还以为是她人生地不熟的,后来我有一天晚上趴窗户眼的时候我看见我哥根本不是跟他媳妇睡在一块儿!”

孙明非常神秘地对查文斌道:“我看见他搂着一个纸人……”

第五十八章 火坎

孙明告诉查文斌他哥娶回来的是个纸人,这决计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纸人怎么可能会被娶回家呢?于是查文斌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长县和安县是近邻,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长县环太湖流域,自古就是鱼米之乡,江南属地,民间百姓多信奉道教,道士在这一代属于比较吃香的职业。查文斌不知道自己的大名都已经在邻县开始流传了,不过邻县的人也没想到传说中的那位神道士查文斌竟然是如此的年轻。

孙家过去曾经是地主,土改过后又被划为了富农,孙老太爷文革的时候没挨过去,只剩下个老太太。这孙老太太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她的爷爷听说是前朝的举人,做过一阵子的官,所以孙老太太自幼上过私塾,是个有学识的女性。在那个年代,女人会识字的并不多,可惜的是她后来的两个儿子都没成才,大约也是跟家道中落有关系。

到的那天下午,孙家就已经开始盏灯结彩,八十九岁,按照农村的习俗,一般会选择在生日或者是春节的时候替老人家庆祝九十大寿,也就是提前一岁。做寿有个规矩,叫做九不做十,取其中的意思大概就是长久,图个吉利。

孙家人还算客气,查文斌到了之后就先开了晚饭,饭桌上,那位传说中孙胜的老婆一直没露面,忙里忙外的都是一些亲戚。这老太太做寿,做儿媳的怎么能不出现呢?难不成真如孙明所言,他大嫂是个鬼物?

查文斌特地打量了一下这座清朝时期的老宅,院子里铺着的是整条的长麻石料,还有个饲养金鱼的池子,池子里面有好些太湖石做的假山。门窗也都是雕花,上好的黄杨木到今天依旧可以分辨出木材清晰的纹路,天井开得位置十分恰当,这宅子修得十分讲究,他用步子来回丈量了一番,可以确定得是这宅子有门神把守,按理来说,一般的脏东西是不会进来的。

堂屋当中挂着一幅清朝官员的画像,从那画像上衣服的补丁来看,这是一个五品官,按照现在的划分,至少也是地市级的政府官员了。据说在文革的时候差点被毁了,藏在地窖里才幸免于难。孙老太太的身体看上去很好,红光满面的,牙口也全,到现在一顿饭还要吃上两碗,席间胖子自然也会说点好听的,说是这老太太看着怎么也能活到一百岁,惹得孙家上下是十分开心。

这菜过五味,酒过三巡,正题马上就来了。乘着兴奋劲头,这孙明就提议,要不现在就让查文斌给算一卦,瞅瞅这老太太接下来的运势如何。

给老人算卦和年轻人不同,已是近黄昏的人,运势已然不再重要了,无非便是多几年阳寿和什么时候几代同堂。

接过老太太的八字,查文斌就坐用手指沾了茶水就在桌子上排列了起来,起初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笑吟吟的,到了后来就逐渐开始消失了。见到查文斌脸上表情的变故,这孙明到底是猴精,立刻起身道:“查先生,你先跟我出来一下,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问你。”

被孙明拉出了门外僻静处,四下无人之时,这才问道:“查先生,是不是我们家老太太不妙?”

“有点不妙。”查文斌点头道:“当下老太太会有一个坎,过了那真能活到一百岁,要是过不了那可就很难说了。”其实他讲这话已经很注意拿捏分寸了,没有直接通知孙明准备后事已经是考虑到今天是个开心的喜庆日子。

“那这个坎能过嘛?”

查文斌摇头道:“很难说,这个坎不同于病也不同于灾,可大可小。老太太这个坎,依我的看法是南命四坎中的第二坎,南方属火,最近这天气干燥的,多注意一些这方面的事情,”他还提醒道:“尤其是你家这老宅子,全都是木料结构。”

“那等会儿宴席上你可不能这样说,老太太她年纪大了,老人嘛总是希望听一些好听的。”说罢,他给查文斌递了个红包,想不到这孙明还挺有孝心。查文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既然是请他来算命,总得给人个交代,万一明天老太太就走了,自己却给算了个长命百岁那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回到酒桌上,这查文斌就给老太太解命,说到那个坎的时候他没往大了去,只说老太太最近一个月内最好有人陪着,不要沾火一类的东西,屋内多放几桶水,用来养气。然后又给算了一些老太太的前半生,从她出生到出格,从生孩子到丈夫离世,查文斌基本都讲的不差分毫,这也着实让那老太太十分高兴。

其实那几桶水是用来防火的,一直到他们走的时候,孙胜那大媳妇也没出来,只是听说她是北方人,来了南方有些水土不服,身体不好。临走的时候,查文斌瞟了几眼那窗户,窗帘拉的结结实实,里面啥也看不见。

人不出来,你不能硬闯,再说这是还不能放在台面上,虽说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可也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你管不着。

晚上的时候,他们自行决定去县城找个地方住,明儿一早打算出去晃晃。很早之前就听闻长县有个道观颇为有名,就在太湖边上,说是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查文斌打算去看看。

送他们去的路上,孙明一直在说着他大嫂的事情,这个男人的确嘴巴很碎,被他叨唠的有些烦了,查文斌道:“我给你一样东西,你给下到那女人吃的饭菜里,要是没鬼的话吃下去也无妨,要是真有问题的话肯定会现行。”

这是一包粉末,里面是少量的晒干磨成粉的公鸡血和黑路蹄子切片磨成的粉,这两种混合在一起对于邪物是有着很大的克制力度的。但是常人吃了也就没什么反应,不至于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孙明得了这东西自然是高兴得很。

回到家中,正好碰到孙胜抱着被子往外走,上去一问,原来是下午查文斌说老太太年纪大了最好有人能照顾,他寻思着自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尽点孝心,这几日就让自己媳妇陪着老太太睡,他呢,准备就去老孙明那里凑合两夜。

孙胜原定是三天后离开长线,他自己说在东北的生意很忙。其实孙明也想让他哥哥带着自己出去闯江湖,可是无奈怎得他哥都不肯,只说那边冷得很,怕孙明去了会不习惯。

临睡之前,孙胜又自己下厨烧了几个糖鸡蛋,这是当时最好的食物之一。分了两碗,一碗给他媳妇,一碗给老太太,乘着他哥不注意的时候,孙明果断把那包粉末往锅里撒了进去……

当天夜里,一点多的功夫,孙明迷迷糊糊的觉得有烟雾传来,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明火已经烧得清晰可见了。连续几个月没下雨,那火烧起来的速度根本没法掌控,跑到院子里一看,孙胜那间屋子火苗烧得通红,老太太的呼救声让孙明用衣服裹着头再次冲进了火海,他老娘被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临死的时候老太太的眼睛里还挂着泪水……

一转眼的功夫,喜事成了丧事,并且真的就让查文斌给说中了,孙家的宅子火势越来越大,以至于孙胜想冲进去救他媳妇儿根本无路可走。等到天亮边的时候火势才被扑灭,除了一堆残砖断瓦之外啥都没有剩下。

你要说这火是挺大的,孙胜他老婆明明没有从里面出来,按理一个活人再怎么烧好赖能剩下点骨头吧。可现场被翻了一个遍,别说人骨头了,就连牙齿都没见着。现在是老娘也没了,媳妇儿也没了,孙胜蹲在地上用手抓着头发一直嗷嗷哭……

查文斌一早准备去道观,在街上吃早餐的时候听说有人被烧了,就是孙家。这消息传得倒是挺快的,害得胖子一个馄饨都没吞下,硬生生给噎住了喉咙。昨天他可是听见查文斌解卦的,这才多点时间,这就灵验了,你查文斌是不是也有点太牛了。

胖子提醒他道:“查爷,我觉得这事儿咱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回头,人万一要说我们咒人家……”

查文斌白了他一眼道:“你拿了人红包没?拿了,那么今天就还回去。”

“还什么?我们不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嘛,再说了,都提醒他们要小心火烛,谁叫他那俩儿子不听劝。”

“你别说,我还真就觉得这事情比较蹊跷,”查文斌道:“这老太太是有个火坎不假,你刚才没听那桌人说,说是死了两个人,是婆媳,而且媳妇连尸骨都烧没了。”

胖子道:“火太大了吧。”

“不可能,再大的火也不会烧得没有全尸,如果孙明说得是真得,那么那场火倒是有可能是我放的了……”

第五十九章 纸人结缘(一)

若真是个纸人吞了查文斌的药粉,那么便会顿时化为灰烬,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的起火?想到这里,他不禁不寒而栗,自己居然间接的成了杀人帮凶了。不过这事儿想要问清楚,还得孙胜把他那媳妇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要说这种事想开口问还真不好问,人家刚死了老娘和老婆,你就去问,嗨朋友,听说你老婆不是人,只纸糊的,你信不信孙胜能拿起菜刀砍死你。这事儿难就难在这里,别人的家务事,这外人凭什么插嘴?

不过等到查文斌去的时候,孙家两兄弟正在干仗,孙胜怪孙明不该请查文斌来,说要不是查文斌非得说什么老娘有火坎,要跟人一起睡,也不至于把她接到自己屋子里,恰恰是那间屋子先着的火。

孙明呢?那也不是好惹的主,他骂他哥取了个丧门星,索命鬼,这是要来孙家索他们老娘的命来着。两人打的是不可开交,看热闹的人围了里外三层硬是没有人上去拉一把,为啥?孙家兄弟一副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谁上去白白挨上一板砖不得倒了血霉了……

见现场都已经乱了套,那查文斌自然是不能不管了,这下倒好,他一出现却让孙胜把矛头对准了他,手里拿着一块板砖就朝着查文斌奔过去道:“就是因为你这个神棍来我家胡说八道,今天就要你来偿命!”

可惜,他还没到跟前呢,就被人给撂倒了,谁啊?那自然是胖子兄,一个孙胜在他眼里算个啥,只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就把孙胜给扇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胖子狠狠地踩在孙胜的头上道:“得瑟啥玩意?昏头了吧,爷给你醒醒。”

这时外面有人开始讲话了,说人家死了老娘你们还这样欺负,眼下孙胜可是实打实的弱者,群众的呼声一高,胖子不得已也只有退下。这孙胜被揍了后自知打不过人家,满肚子的委屈一下子就在那哭了起来。看着那偌大的宅子前面一块烧残的木板上,一具尸体还在用被单盖着,想着昨日还热闹万分,今天却也成了这幅光景。

查文斌上前让孙明节哀,又让胖子给了点钱说是赶紧去定一口棺材,孙明好不容易等到查文斌来了,一下就抓住他的胳膊往人群里拉道:“我哥娶了个鬼回来,我特地找了先生来抓鬼,先生昨天还叫我老娘小心火,可被他给说中了,我老娘就是被他那个鬼老婆给害死的!”

这种事,一嚷嚷那就乱了套,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孙明那张嘴就如同机枪,一旦开打就各种狂喷,喷得孙胜抱着脑袋一声不吭,查文斌就像是他手里的猴子被拉着到处走场子。

查文斌只觉得面红耳赤,耳后根子直发烧,这辈子他还没觉得有这么丢人过,一把的拍掉孙明的手掌心道:“你们两个不都是孝子吗,打算就这样让老太太躺着晒太阳啊!”

说到底,人死为大,虽然家是被烧了,可是发丧总是还要的。他们家旁边还有个老公屋,十几年都已经没人住了,不得已只能把那收拾收拾临时当作了灵堂。长县有长县的规矩,当地的地堡在张罗着丧事,查文斌让胖子去随了个份子钱,恰好在过道里碰到了两眼通红披麻戴孝的孙胜,一见到他,查文斌下意识的就往后退,可是这会儿孙胜却一下子就下跪了。

这是怎么回事?查文斌见四下无人便去抬他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这不是让我折寿嘛?”

孙胜给查文斌磕了一个头,哭兮兮地说道:“查先生,是我的错……”

“你起来,你起来慢慢讲……”

这事儿还得从五年前说起,79年,孙胜离开长县一路北上,那真是跟逃荒的差不多,有好几次他都险些饿死在马路边。走走停停,一路要饭总算是在那年入冬之前到了东北,那时候的东北满地都是国营企业,孙胜一个外来户压根找不到落脚点。你没介绍信,哪个厂子会要你?差点被当做盲流处理的孙胜最后来到了鸭绿江边,看着滚滚而过的江水他一头就扎了进去……

一心寻思的孙胜非但没有死,反倒还让人给救了,救他的人名叫李原纯,外号燕三。这个燕三是干嘛的呢?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东北搬杆子!

啥叫搬杆子?我们南方人一般称呼他们为出壳子,不过真知道这行的南方人是极少的,但是在东北你去打听打听嘛叫搬杆子,那几乎是没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查文斌在东北当过知青,自然对这搬杆子的事情有些了解。所谓的搬杆子就是出马仙,一种非常原始的萨满宗教流派,在东北民间也叫做顶香火头。

“出马”是指一些动物仙,例如狐狸,蛇,黄鼠狼等,修炼数百年,然后为自身修炼或接受上天正神的任务,来到凡尘积累功德,以达到位列仙班,成为正修仙神。动物仙中以胡黄蟒常最为多见,道行最高,所以被世人称为四大家族,相传家族内又以胡三太爷,胡三太奶最为著名,负责统领及监管天下出马的仙家。

不是北方人听起这个职业,估计第一下就是摇头,肯定就是神汉巫婆之类的把戏,和那阴山法脉差不多是一丘之貉。可你若真要这么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出马弟子可不是你想拜师学艺就可以的,他的性质有点类似于西藏的活佛转世,其实是世袭制度。

按照传说,巫师是可以与鬼神交流和传达信息的人,那些成了仙的动物们不方便在人间走动,就需要有一个代言人,和我们常见的通灵者差不多类似,但是又要比任何一种民间信仰宗教复杂得多。出马仙是一个有着完整体系和教义的宗教流派,其出马弟子一般多有仙缘,没有仙缘的人出马,仙家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

燕三就是个出马弟子,家里供奉的是一只狐狸西仙,一声白色的皮毛身上还披着红黄色的袈裟,给弄成人的模样端坐在堂屋正中,其实那就是一只被制成标本的狐狸,也不知道死了都有多少年了。

燕三说那孙胜的前世也是个出马弟子,只不过是经历了轮回一身发力无法运用,他还说孙胜是接了任务下世度人。所以,孙胜从生下来开始,就和仙家们捆绑在了一起,一起度人,积累功德,共成正果。

因轮回转世而忘却了自己是谁,自己的责任和法力,这一通说教让孙胜自己都觉得将信将疑,可是接下来燕三给他说出了之前种种的人生苦难,全都一一能够对应,就连小时候掉进粪坑那事儿都说的不差分毫,他这才开始相信了燕三的仙道,并且也跟着认为自己到这个地方来就是来寻根的。

跟着燕三学了一年,孙胜觉得自己能够通窍了,所谓的通窍就是可以和神灵沟通,他发现自己通灵的对象既不是蛇鼠也不是狐狸,而是纸人!

这个结果是让燕三始料不及的,那些看似毫无生命气息的纸人,孙胜能跟他们聊天,一聊就是一整天。起初的时候,他是路过扎纸铺子发现了自己的这个现象,丧殡店门口放着一个手拿灯笼的女纸娃,那一日天有些黑,孙胜去到那店里买些香纸,可是发现老板却不在,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丫头。

虽然他从未见过那个丫头,可人家坐在老板位置上,孙胜捉摸着这是不是店老板的闺女,他也没多想照着以往一样说道:“来三副香,三叠纸,三袋元宝,两幅蜡烛,二两香油。”

那丫头非但不给他拿货反倒是一脸笑嘻嘻的看着他,那笑得让孙胜觉得非常不舒服,这条街上就数这家店里的东西最好,他可不想因为一个丫头就跑一趟冤枉路,于是又咳嗽了一下道:“老板,有货嘛?”

“有有,嘻嘻……”那姑娘一边笑着一边给他包装,因为天比较暗,这屋里也没点个灯,可那丫头身上的衣服总让人觉得是亮晶晶的,根本不像是布料,尤其是那褂子,感觉跟那种褶皱的纸做的似得。

这心里有些打鼓,付了账他刚提着东西往外走了不远就听见后面有人喊道:“哎,那个谁,那个不是燕三的徒弟嘛,你咋到我店里来偷东西了呢!”

偷东西?孙胜这可就不乐意了,我明明是花了钱买的,于是他便回去理论道:“我怎么就偷你的东西了,明明给钱了啊。”

店老板道:“你钱给谁了啊?”

孙胜想也没想就说道:“给你闺女了啊。”

“我呸!”那店老板作势就要打他,嘴里同时骂道:“瞎了你个狗眼的居然来糟蹋我,偷了东西不承认还埋汰起主人家了。”

孙胜被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指着柜台里面的椅子道:“刚才明明就在那儿有个丫头,我还以为是你女儿,就把钱给他了,你要不信翻翻钱柜,有一张五毛的纸币上还被人画了个五角星。”

店老板把钱箱往台面上一扣道:“找,你找!我就转身到里面去撒了泡尿,你就敢拿我的东西,还我的女儿,我压根没什么女儿,老头子孤身六十几年,这店自打我接手就是我一人看管,哪里来的什么丫头,我看你是不是鬼上头了把门口那个纸丫头当做真人了。”

本来这句话那是骂人来着的,可是被老板那么一提醒孙胜就扭头去看了一眼那个纸人,这一瞧发现还真有些眼熟,尤其是那两根麻花辫和一身衣裳……

第六十章 纸人结缘(二)

那纸人做的精妙,衣服的款式也是仿造常服,竟然还有口袋,孙胜瞄了一眼,口袋里有些鼓鼓囊囊的,好像依稀有个钱角露了出来。他好奇之下,便当着那老板的面去翻口袋,一翻之下里面果然是有钱,一张五毛的,一张一块的,其中那张五毛的正画着一个五角星。

店老板开的是殡葬用品店,要说怪事那也是见过多了,这心里一寻思,莫不是这纸人被什么东西附了体冒充自家店员了,于是他便打算抬到门口去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