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节(1 / 1)

我到了客房,告诉服务生不要来打搅,我要休息。

这时有个女服务生从兜里掏出两根雪白的香烟放在床头,冲我笑笑:“齐先生,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给你的烟。你有什么特殊的需要还可以喊我。”

我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等人都走了,我靠在床头拿起烟看看。黄腾也好,洪西也罢,这些人做事不择手段,用心极毒。想用毒品来控制我。

我虽然现在眼睛疼得不行,可完全没有吸的欲望。解铃刚才那番话确实是点醒我了,疼是什么,疼就是消业,不是为我自己消。而是为红尘诸生消。我疼一刻就会解救一个人,这才是真正的大慈大悲。

我心头满是悲怆,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责任感。我拿起烟,趿拉着拖鞋来到卫生间,用打火机把烟点上。香烟冒出一阵绿色的烟雾。如诡云翻卷,我把烟放在一边,让它自己燃烧。

然后我关了卫生间门,来到外面的床上,开始盘膝打坐。眼睛疼就疼它的,这次我不逃避了,而是静静享受这份疼,尝试着用另一种方式接纳它。

我通过内视进入神识,现在虽然疼得不能自已,整张脸都麻酥酥的,但还是极力忍住,用平和的心态来观察疼痛源起处。

神识之境黑云翻卷。我是一阵风,驭神识之气来到文殊菩萨的法相前,发现极为惊人的一幕。

文殊菩萨这尊分身法相,因为是引起眼疼的源头。我在心里烦的要死,加上以前疼的时候无法凝神内视,所以从来没沾过它的边。

现在还是第一次在右眼剧烈疼痛的时候,通过内视到文殊菩萨法相的近前。

眼前是菩萨几十丈高的法相,整尊金佛此时此刻正沐浴在一片黑色火苗里。大火蓬勃燃烧,却没有向四周蔓延开,只是在狂烧着菩萨。

文殊菩萨法相端坐大火中,形如童子的面容显出一丝苦楚,看样子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惊心动魄看着,黑色火苗蹿动,菩萨包裹在大火里,从莲花台一直烧到头顶。

看了一会儿,我观察到一个现象,大火的火苗蹿动是有规律的,一秒钟窜上去两次,像是心脏一样收缩展开。

我心里一惊,为什么和眼睛疼的规律是一样的呢?

眼疼和黑火燃烧的节奏极为相似,大火向上窜便会疼到极点,而火苗稍弱,就能得到间歇的舒缓。

我忽然明白了,在右眼疼的同时,文殊菩萨也没闲着,他在承担大火的燃烧之痛。这团诡异的冲天黑火应该就是世间业力所化的业火。

很久前圆通长老曾和轻月交手,在最关键的时刻,圆通长老用出了业火来烧轻月,当时我就在现场。什么是业火呢,乃是世间万般苦念的凝聚。

人间婆娑,业力随身,没有燃己之心。怎见人间之苦。

我在神识之中迎着黑暗狂风,看着菩萨的大火,轻轻吟诵:苦海无边天作岸,业火有情渡众生。

我的话音随着神识之风落在法相前的四根白色柱子上,柱子刻着白云寺小和尚圆寂前留下的四句偈语。

此时此刻柱子上的金字陡然亮起来,开始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消失,化作金粉消散在神识的狂风中。

这是一种佛门神通,若是堪悟便是般若,可不留文字相。

就是说,你明白这个道理了,字留不留下来已经没什么关系,反而字面意思会束缚住你思考的边界。

像是到一处陌生的城市旅游,你到过你见过你经历过就好,不必留文字和影像,你不需要向任何人包括自己证明我曾经来过,你知道你来过就行了。

时间不长,小和尚留下的所有金字全部消失,化成金粉随风而去,只留下空空的四根白色长柱。

我的境界还不到,真要到了,柱子也不会留下。柱子留在心中,说明以后还会有字提上去。

我是风,漂浮空中,看着漫天的黑色业火,大火燃烧文殊菩萨。

菩萨的面容不再痛苦,留下一丝拈花般的微笑。

第五百七十三章 情敌

不知不觉在神识中我看着菩萨被大火焚烧了一晚上,他在火中安坐微笑,我在天空静观其象。等到黑色业火渐渐熄灭,疼痛完全消散的时候,我这才恍然如长梦初醒。

我缓缓睁开眼睛,外面天光大亮,不知不觉在床上坐了一宿。

我跳下床,拉开窗帘,外面是京城难得的蓝天白云,雪后京城如水洗一般。推开窗户,一股清晨的冷风吹进来。

我洗了把脸,打开房门出来,看到解铃光着上身,肩膀上搭着毛巾睡眼惺忪,看到我之后上上下下看看:“可以啊齐翔,一晚上就有了新的气象。”

我笑笑。

“你也别太容光焕发,”解铃说:“身在龙潭虎穴该藏拙还是要藏。”

“那是,那是,我心里有数。”我说着。

我们一起往楼下走,我说道:“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帮助洪西搭建灰界了。”

“说说。”解铃道。

“灰界已经箭在弦上势在必行。你阻止不了这个大趋势,就算能改变洪西的念头,也仅仅是北方而已,那头还有南派在修建。莫不如有你镇场,能监督事态。不至于失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我说。

解铃点头:“灰界非阴非阳,乃是世间第三种气。一旦搭建成功,连通阴阳,到底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因果也无法预测。其实有一点你想错了,我不会阻止北方和南派搭建灰界的,我反而觉得这个时机非常好。做出这样的突破,来探索现实世界的边界。”

我惊讶地看着解铃,发现他说出这番话的思路竟然和李大民有点像。

我沉默不语,不知说什么好。

解铃道:“你肯定想不通我为什么这么说。我虽然是解铃,但我也没资格去阻止别人在不违反原则和底线的情况下突破极限,我只能尽自己的能力保证不会出轨。以前的各种惊世骇俗发明,什么载人飞船、互联网等等这些东西,刚出来时人们各种担忧,各种洪水猛兽论,可现在呢,改变了人类的进程,甚至包括核武器。这是人类文明进步到这个节点必须会有的抉择,它不同于杀人放火。我如果去阻止,那就是入魔了。”

我眨眨眼说:“和尚吃素是修行,如果逼迫全天下人都吃素,那就是魔。”

“对。”解铃说:“你修行到什么境界那也只是你自己。你不能用个人好恶,用自己的天人之道去要求所有人都这样。有的家长要求孩子学跳舞学钢琴,孩子不愿意就硬逼着,一句话‘我都是为了你好’,这句话一出,便已入魔。你不知道孩子真正想要什么,只是你妄想他需要什么,然后再强行给他。这便是入妄了。我呢,没资格当全人类的父亲,也不会去充当这个角色,我要做的只能是见证这段历史的发生,尽可能保证不会让更多的无辜受到伤害。”

我沉默不语。心潮起伏,想了很多。幸亏见到了解铃,解开我多日来的心结,长长舒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我用最快速度描绘出了灰界法阵图。洪西也算兑现承诺,没有限制我的自由,安排车把我送回家。

住在京城的几天,见天晚上有人送来彼岸香的香烟,我没愤愤扔出去,那都是匹夫之怒。我在厕所把香烟点燃。看着它一点点烧没。

好几次我看到有服务员收拾房间,在检查卫生间。我估计他们都会报告给洪西黄腾他们。解铃说得对,身居虎穴要藏拙,让他们以为我的毒瘾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已经是废人了。

安全脱身来到家,想起京城诸般细节,真是恍若大梦。

老爸看到我像看见鬼一样,他问我那天晚上出去之后,怎么四五天才回来,中间连个电话都不打。到底上哪去了,以后出去能不能打个招呼。

我好一顿安慰,说自己有不得已的事情要做。

老爸叹口气:“翔子,我知道你大了,有自己的一摊事。爸就担心啊,忽然有一天也像现在这样你不辞而别,再也不出现了。爸这辈子就这么样了,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理解爸的心情吧。”

我心情晦暗点点头。说:“爸,以后就算我有不得已的情况必须离开你,我也会想办法给你通信,不让你担心。”

老爸看着我:“孩子,咱就不能老老实实过日子吗?爸也不求你大富大贵,平安就好。”

我没有说话,我心里隐隐有个感觉,灰界必然能成,可成了之后会引发的后果也必然非常大,无法想象,可能会改变很多人的生活和结局,我现在不敢做任何保证。

老爸从卧室里拿出一套叠好的衣服:“这是你失踪的那天晚上有人送来的。”

我知道这是洪西派人干的,送衣服的意思很明显,齐翔,我知道你家的情况。别玩花花肠子。

我把衣服抖落开,里面掉出手机,翻了翻未接来电好几个,其中最重要的是黎菲的电话。

我赶忙拨回去,电话响了很长时间,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居然是男人的声音!

我心里不爽,黎菲的电话怎么会有男人接听,那男人倒是彬彬有礼:“你好,哪位?”

“我找黎菲。你是哪位?”我问。

那男人笑:“我是黎菲的未婚夫,你稍等,她马上进来。”这时电话里传来脚步声,有人拿过手机说:“谁让你动我电话的?”

听声音是黎菲,令我郁闷的是听声音她不算生气。倒像是小小嗔怒,也可能是我敏感了,反正百爪挠心的。

“那是谁啊?”我喝问黎菲。

“罗宁。他来黎家了。”黎菲说。

“他怎么还自称你的未婚夫?你没告诉他咱们的关系?”我酸溜溜说。

“告诉了。可现在婚约没有解除,从法理上他也算未婚夫。”黎菲道。

“你这什么意思?”我酸的牙都快倒了。

“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到哪去了。为什么不接?”黎菲在电话里质问。

一句话把我瘪茄子了,我悻悻说:“有点事,手机这几天没放在身边,回来第一件事我就给你打电话。”

“你要有时间就来一趟吧。”黎菲说:“灰界差不多成了,要做第一次法阵实验。”

我叹口气:“行,我马上启程。你别和那个罗宁黏黏糊糊的。”

能感觉出黎菲非常不高兴,不在电话里跟我磨唧,说了一声“快来吧。”

放下电话,我实在坐不住,和老爸告辞,说要到南方去一趟。

老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仿佛苍老了能有十岁。

夜幕降临,客厅里没有开灯,老爸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着,里面光影映照在他的脸上。

我坐在他的旁边。想到一个问题,这么长时间以来,就算我有些收获,可同时也付出了很多很多的代价。

灰界,黎菲。这是目前的两个关键词。

建成灰界,娶到黎菲,我就再也不参合江湖事,一心过好小日子。

这是我小小的目标,希望老天能够成全。

我订了早上的飞机,在家过了最后一夜,第二天大早离开家里去了机场。

我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成都,摇摇晃晃坐着大客,又跑了将近半天才到黎家的度假村。

我火急火燎到了门口,看到解南华挥手示意,我来之前就已经联系上他了。

“你上哪了?”解南华看到我问:“给你打电话也不接,黎大小姐这些日子嘴上都能挂油瓶了。”

“她在哪呢?”我问。

解南华道:“我刚才让服务生通报了,应该快来了。先不说那些儿女情长的事,灰界已经搭建完毕。”

我们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解南华告诉我,这些日子南派的高手们日夜赶工,终于把灰界的法阵搭建差不多。后天是黄道吉日,要进行第一次开法阵的实验。

我把我在京城的经历告诉解南华,解南华听的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叹口气:“也好,我哥说的也不错,灰界已经是势在必行,阻止不了,天机难测。”

这时对面开来一辆电瓶车,在我们身边停下。一位服务生毕恭毕敬:“齐先生。大小姐有请,上车吧。”

我急匆匆上车告诉解南华回头再聊,解南华笑笑没说什么,径自回去。

电瓶车开到主楼前,那服务生领着我没走正门,而是从后面的侧门进去。里面是黑暗的走廊,味道很怪,应该是厨房散发出来的。

他带着我从狭窄的楼梯上去,走了一半我觉得不对劲:“是黎家大小姐找我?”

那服务生停下来笑笑,摘掉头上的帽子,这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其实是我家先生找你,和黎大小姐没关系,我是骗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