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节(1 / 1)

洪西道:“我跟你说过,我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不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徒增杀戮。灰界搭建在闹市中,会非常危险,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压阵,作为成就灰界的总工程师,这个人选只有解铃才能胜任!”

我笑笑:“你不是有黄前辈吗?”

黄腾这时到谦虚上了。摆摆手:“术业有专攻,这个我做不来。”

“解铃虽然我没接触过,”洪西说:“不过也知道此人的一些情况。他性情沉稳,有神通,很早以前还在阴间修行过。有这样的人来为灰的界工程掌舵,与人与己都有利,最起码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灰界在闹市里出问题。你别推辞了,解铃出山势在必行,连千年乩图上都描绘着他。”

我抽着烟凝神思索,洪西说的话不错。南派北方都在抢灰界工程。都希望第一时间进入到里面,这件事已板上钉钉,箭在弦上。问题是大家都在摸石头过河,会出什么纰漏无法预料。

如果真的能请动解铃出山,为灰界工程压阵掌舵,确实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众人没说话,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

他们看我,我也不急着表态,抽着抽着发现烟灰长了,满桌子没有烟灰缸。我正要张口问纳师傅要,突然右眼动了一下,开始疼了。

我急忙问现在几点。有人告诉我六点半。

右眼钻心的疼,疼得我把香烟直接插在红木桌子上,纳师傅心疼喊了声“桌子”。我已经疼得完全顾不上这样的小细节了,黄腾眼神很毒,看着我问:“你怎么了?”

我疼得不能自已,想找安静的地方,把神识里的彼岸香吸一吸,缓解疼痛。

我强忍着疼。站起来问纳师傅卫生间在哪。纳师傅指指二楼,我冲着在场的人抱抱拳,然后转身往二楼去。

到了二楼迎面是大厅,古董架子上摆满了玉器,赫师傅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前细细赏玩一块玉碗。

我疼得脑子一迷糊,两脚发软,赫师傅听到声音走过来:“小伙子,你怎么了?”

我摆摆手,问他卫生间在哪。赫师傅正要说什么,楼梯后面有人道:“赫师傅。这人什么病也没有,就是毒瘾犯了。”

听声音是黄腾,他居然跟了上来。

“小伙子你吸毒?”赫师傅难以置信地看我。

我回过头狠狠瞪了黄腾一眼,跌跌撞撞进了卫生间。信手推开其中一扇门走进去,把门紧紧插死,这时眼睛的疼痛几乎把我淹没。

我坐在马桶上,揉着眼,想用意志力压制疼痛,可根本没用。

右眼的疼痛已经比当初不知翻了多少倍,根本不是人类的神经能承受的。

我明白了。用彼岸香麻醉自己,向后推移一天眼疼,第二天的疼痛就会变本加厉,第三天会更加翻一番。

我现在已经用彼岸香向后推了十几天,疼痛像是怪兽一样在吞噬眼睛。继而扩大到眼眶,又扩到半张脸。

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横冲直撞,我疼得咬着牙满头都是冷汗。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齐震三别绷着,这个给你。”

厕所门下面的缝隙有人递进来两根雪白的香烟,烟身没有牌子。光溜溜的。我捡起来看了看,外面的人说:“这是最新的彼岸香,相当够劲,吸了吧。”

我勃然大怒,他们把我当什么了!

我忍着疼打开厕所门。把两根烟扔出去,大吼一声“滚蛋”。

“老齐,你这是何必呢。”黄腾微笑着看我,弯腰捡起两根烟,硬塞到我的手里:“洪公子说了。你现在是我们的朋友,朋友遇到困难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你吸吸看,这两根彼岸香都是经过改良的品种,京里人品味高,一般货色不入法眼。这种彼岸香现在在三里屯那边特别受欢迎,摇滚范文艺范才吸的,你尝尝吧,就当帮着京城的娱乐圈把把脉。”

疼痛已经让我失去尊严,我手里握着两根烟,浑身在颤抖。

“吸吧。吸完就好了。我知道你特痛苦现在。”黄腾和善地看我,言语慈祥。

我阴着脸关上厕所门,紧紧盯着手里的两根烟。右眼的疼痛一波一波如浪潮般涌动,如尖锥一般狠狠插着眼球。

我坐在马桶上点燃了其中一根烟,放在嘴里狠狠吸了口。

这一口烟雾刚进肚子里,我发现事情不对劲,烟里除了彼岸香的味道还有其他东西,他们在烟丝里掺杂了别的成分。

我要停下来,可瞬间而至的快感淹没了。不光我的神识,整个人似乎都在极度舒服中飘荡。

我深深吸了几口,停不下来,厕所单间里全是浓浓烟雾。

这时门开了,黄腾笑眯眯站在外面:“爽吧。”

“里面有别的东西。”我咳嗽了一声。

黄腾笑着点点头:“厉害啊,抽出来。以前圈里人常说至乐三大宝,叶子大花粉蘑菇。你现在抽的正是彼岸香和叶子的混合体。”

第五百六十六章 拾荒者

“你们想干什么?!”我大吼一声,从嘴里把烟扔在地上,眼睛剧烈的疼痛正撕心裂肺。

“没什么。”黄腾笑着说:“齐震三你是修行者,神识如此强大,又经过那么多事的历练,肯定比普通人强。放心吧,不会上瘾的,没事。”

我强忍着疼痛,跌跌撞撞出了卫生间,一路迷迷糊糊下楼。看到洪西,我这时候也不在乎了,质问他:“你们北方就做这么下三滥的事?”

洪西问怎么了。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洪西:“黄腾刚才给我的彼岸香,里面掺杂了其他毒品,这是不是你的指使?”

洪西看我:“老齐,你不用反应那么强烈。叶子这种东西在有些国家已经合法化了,它不同于其他的东西。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你就事论事。别扯上整个北方。我们北方人才最是耿直,为了兄弟讲义气。再说了,就算这件事有不当的地方,与其他修行者无关。”

我忍着眼疼,整个人都快炸了,想起以前自己猫在没人地方偷吸彼岸香的情景。全身热流涌动,觉得自己真是龌龊至极。冷静下来去看,自己正在以不易觉察的方式正快速堕落着。

我忍着疼痛抱抱拳:“告辞。”转身就走。

黄腾拦住去路,冷眼看我。

洪西在后面咳嗽一声:“老齐,以大局为重,不要凭个人好恶左右整个局势。老黄你让开。让他好好想想,外面天冷让他降降温也好。”

我从古董店跌跌撞撞出来,雪已经停了,路边亮着路灯,昏黄灯光照在皑皑积雪上。

我深一脚浅一脚在冰冷的寒冬里漫无目的走着,眼睛的疼痛极力忍住。我恨自己没有毅力,为什么会堕落于斯。

忍着忍着我气极了,狠狠捣了自己眼睛两拳,痛骂让你疼,让你疼。

摸摸衣兜一分钱没有,我是从家里被洪西抓来的,现在能有件御寒的外衣就不错了。

我紧紧裹着棉衣,走在空无人烟的小巷里,冻得哆嗦。没有钱没有身份证没有手机,这一晚上又如此漫长。

不过在冷冷长街上,让我脑子确实清醒了不少,我不断反思自己的行为,想着染上的毒瘾,情不自禁万念俱灰。

我感觉这辈子完了。

不知走到什么时候,晚上越来越冷少有人行,甚至连车都没有。街边有一些类似夜店的地方,依然亮着招牌灯,京城夜生活不会因为一场大雪而停摆。

我对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有了很深的抵触,绕过夜店,深夜中借着微弱路灯,看到了一座桥。

这座桥很大,有很多桥墩子,我看到有拾荒者从桥下出来拖着纸壳箱子又回到桥下。

我捂着发疼的右眼,踩着厚厚的雪来到桥下面,这里或许可以过夜。

桥墩下面,避风避雪的地方缩着四五个拾荒者。他们都有各自搭建的简易窝棚,有人穿着破衣烂衫燃了一堆火,伸着手烤火。

看着雪夜中窜动的火苗,我是又累又乏又饿又困,眼睛还疼彻心扉。

我哆哆嗦嗦来到桥墩里。走到那堆火前,正要蹲下来烤火,那个拾荒者竟然用脚把火踩灭,瞪了我一眼,然后钻进自己的窝棚。

我蹲在地上,看着冒着黑烟的残骸发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人怎么这样,连一团火都不愿意分享。

这时身后有说话声:“朋友,晚上没地睡觉了?”

我回头看,阴影里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拾荒者,穿着破棉袄两只手插在袖筒里。

我说没钱过夜,只能在这里找个地方。

拾荒者招招手,把我叫到他的窝棚前,这是木板子搭成类似狗窝的地方,周围贴着一堆破报纸估计是堵缝隙的,防止冷风灌进去。地上破破烂烂的还有一堆易拉罐果汁瓶子之类的东西,可见这人是靠这些瓶子为生。

他邀请我进窝棚,里面不像外面那么冷。可也够呛,毕竟不是房子。

我们面对面坐着,我哆哆嗦嗦,冷加疼,几乎让我无法思考。

拾荒者从破棉被下面翻出一瓶喝了一半的小烧白酒,扭开盖子灌了一口然后递给我。

我没有接,这里这么脏,散发着一股怪味,眼前这人又如此邋遢,他喝的酒瓶我还怎么喝。

我犹豫着,那人一直举着酒看我。我叹口气,突然感觉大道荒谬。一切都像是场梦。白天还跟着洪西游走在闹市中心的高楼大厦,看脚下人流车海听他讲当年的豪情故事。

转眼之间,我就从云端掉落尘泥,晚上寄宿在桥墩子底下,靠拾荒者喝剩下的酒取暖。

我接过酒瓶,闭着眼睛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辣酒。全身发暖,眼睛一跳一跳的似乎平和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疼了。

那人呵呵笑:“不错,看你穿的这么光鲜,居然可以喝我剩下的酒,说明你这人还不错,敞亮。今天这酒如果你不接过去,我肯定会把你赶出去,爱睡哪睡哪。”

我苦笑没有说话。

“兄弟怎么落到这一步?”他问。没等我回答,他摆摆手:“你要想和我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我沉默片刻:“我犯了毒瘾,堕落了。天下之大没有安身之地,不知怎么就来到这个地方。”

他怔怔看我:“兄弟,哥哥我是赌瘾,最后成了这幅狗样子。你是吸毒,比我还要厉害。听哥一句劝,戒了吧。最后绝对是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道理我都知道。”我闷闷的说。

他把酒递给我,说道喝,喝。

我又喝了一口,喝完暖洋洋的,眼睛的疼痛似乎在缓解,这种缓解比起彼岸香的麻醉神识要更加平和,不那么激烈。

“你知道我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吗?”那人说:“本来我是个穷光蛋,有一次算命,我问算命的什么时候能发财。算命的反问我,你觉得多少算发财,我说一百万吧。算命的说我一个月之内肯定能得到一百万。当时我乐的嘴都合不拢,不过那算命的加了个‘但是’,说我能发财但是富贵不能长久,来得快去得也快,有个文词叫镜花水月。”

我怔怔看着他,问然后呢。

那人撩了撩很长时间没洗的长头发,喝了口酒说:“真是没想到,就在那个月里,我原来的房子要动迁,有两种补偿方案,一个是一次性给你笔钱,还有是给你每个月租房费,在外面租房子,到时候可以回迁。小兄弟,你猜上面一次性给了多少钱,我那房子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万。”

他喝了口酒:“我当时一激灵,赶紧选择了第一方案,拿到这笔钱。我这人一辈子穷命,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拿着钱我就开始胡闹了,尽情享受。我这人好交朋友,领着那些兄弟见天下馆子撸串吃海鲜,有时候带他们去洗浴中心去发廊找那些小姐洗头妹什么的,就是个玩,哥有的是钱。”

我听的心理晦暗,看看外面,天色黑透了。不知是被这个人的故事吸引,还是喝酒之后麻醉了大脑,眼睛抽动可也不觉得疼了。

那人说道:“我去棋牌室打麻将,玩赌博机,后来跟着他们赌球,玩博彩,瘾越来越大。后来玩球有人跟我说包赢,他有内部信息,我那时候赌得红了眼,信了他,把剩下的钱都给了他。”

“你也相信这种人。”我说。

那人苦笑:“在那种环境里,脑袋已经发热,根本控制不住,别人劝我戒赌我听的特别刺耳,老婆也让我打跑了。后来钱就这么没了,让那人骗走了,其实也就是赌没的。从得着钱到输成穷光蛋也就短短一两个月时间。钱在手里像是一汪水。我想起算命先生的话,他说我的钱财如镜花水月,真是一点不错。我赶紧回去找那算命先生,已经不在了,后来我费了很多工夫,打听了很多人终于找到了他……”

他说到这里。我轻轻地说:“你是老四吧?”

那人一震:“你……你认识我?”

“当初给你算命的是猫神?”我说:“有一个箱子,里面有只鸟叼出了命牌。”

他果然是老四,怔怔看着我,惊讶地张大了嘴。

“给你算命的人姓于。”我补充说:“当时你算命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我有种无力感,数日前他还是街边闲汉,老于头给他算命后,他一生的命运都被改写了。而且匪夷所思的是,时隔多日,我们居然在这种境地下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