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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紧盯着他,他搔搔头,继续往前走,我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此时此刻,他竟然就站在我现在所在的位置。

我们重合了。

第四百八十章 穿越

我屏息凝神看着,镜子里的王建祥站在圆桌前,伸出手轻轻拿起桌上遗照,在轻轻擦拭。我改变镜照的角度,看到他哭了,黑暗中他在无声的哭泣。

这一幕让我非常压抑也很难受,我曾经用他的身份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于家人离去的痛苦深有感触。

哭着哭着,他把遗照放回桌子上,叹口气说:“孩子。明天就要把你送走了,爸爸不能陪你一辈子,咱爷俩的情分这一世就算是过完了。”

他站在那里又无声无息哭了一会儿,蹒跚走到沙发躺了下去。

我呆立了片刻,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在那个世界里,崽崽能觉察到这面镜子和我的存在,而王建祥察觉不到呢?是不是崽崽作为黄鼠狼,天赋异禀呢?

崽崽是黄鼠狼,能迷惑寐人。现在它又能穿破世界之间的“结界”,到了神识之境,它是怎么过去的呢,我能不能过去呢?

我看看客厅的大门,这个世界的王建祥就是那里上吊自杀的,而他自杀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进到神识之境的世界里。

不管他能不能真的去,我是不会采取如此极端的做法。

我想到一件事,如果现实中的王建祥真的可以穿越结界到神识之境,岂不是有两个王建祥?假如神识之境是一处正好映照我们现实的平行世界,那同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会不会引起什么不测的结果?

我好像看过一本书,探讨时间机器,现在的自己回到过去杀了以前的自己,会引起时光流的什么坍塌。毕竟是科学幻想。带有很多人为的认知局限,可现在活生生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两个世界正在以很诡异的方式发生接触和交互。

我低头看看手里的镜子,这两个世界接触的点就是我手里的这面残镜。

我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巨大的三角形半透明体,这两个透明体大到无边无际,它们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三角形的尖端轻轻触碰在一起。从这个接触点向后,是越来越延伸,越来越广阔的三角形本身。

现在这两个巨大的三角形接触点,就在我的手里。

我目的很明确,想办法从这个三角形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三角形世界里。

儿子的小说手稿一定在那里,崽崽也在,或许藤善也在。

想到藤善,我是一百个费解,如果他在那个世界里,他是怎么过去的?

崽崽能过去还好解释,因为它是黄鼠狼,天赋异禀。可藤善是和我一样活生生的人,他又没有自杀。他是怎么过去的?

我敲敲脑袋,总觉的好像有什么没想到,就在眼前可又琢磨不透。

我拖过椅子坐下,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头绪,不过不像刚才那么焦急。已经知道崽崽的下落,它安然无恙。

想了片刻,睡意朦胧,我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睡了很长时间,起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

我简单洗漱一下,到小区外吃了饭,正吃着电话响了,拿起来看看是赵晓宇来的电话。

赵哥还真不错,对我嘘寒问暖,问问这两天在那住的怎么样。

我说还不错。赵哥说一会儿他过来看看我的情况。我跟他寒暄了一阵,说不用过来,他非常执拗,说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就不管不问了,这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他爱来就来吧。我吃完饭,溜溜达达回到住所,继续思索着命题,怎么才能进到那个世界里。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卡在这个节点上,做任何设想都没用,只能亲身走一遭。

我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想了片刻,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我坐直了,其实我还有个杀手锏没有用。

那就是神识。

娘子庙事件后,我被不知五救了,不知五给我疗伤治病,告诉我目前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神识经过大毁又到大成,现在像个孩子一样柔弱。

我当时问他,什么时候才能用到神识。他说我不久的将来会遇到一件事,在这件事上不用也要用了。

他是不是在说这件事?

我站起来前后踱步,走了五六分钟下定决心,用神识试试。说实话,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从来没动过用神识的念头,现在忽然要重新用,还真有些紧张。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在这里转一百个圈构想一万个念头也没用,没有实质性的突破,我永远不会有发现。

我把毯子铺在沙发上。盘膝在上面打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开始调用神识。

我曾经用过很多次的耳神通,这次感觉不一样,神识并没有形成耳神通的模样,而是内里虚无如深渊,里面卷着苍穹之风,我调用这团风从神识的深处卷出来,袭遍全身。我没有睁开眼,感觉全身发烫,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在抖动。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房门忽然敲响。我心头一颤,不好!

现在正是运用神识的关键时候,本来神识就非常脆弱,一触即断,如果我停下来去开门,不但前功尽弃,而且很可能走火入魔,神识尽毁。

我只能任由门响着,自己却如进入一个黑暗世界。在黑夜的深山中独行,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我正茫然不知归路时,冥冥的天外传来“砰砰砰”的声音,我反应过来是敲门声。

在神识的这方世界里,遥远的敲门声竟然成了我前行的指路明灯,我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我一边惊叹命运的巧妙,现在是我第一次运用新的神识,很多东西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非常危险。可偏偏这个时候响起敲门声,无意中成了指引我前行的佛音。

正走着,敲门声里夹杂了人说话的声音:“小齐,齐震三,在不在?我是赵晓宇你赵哥,过来看看你。在不在?”

现在我可不能答应,在脆弱的境界里一旦开口便会前功尽弃。

我正走着,前面绽放光明,我知道是神识打通了一条路,我化成旋风过去,冲进了光明之中。

我缓缓睁开眼,一时恍惚,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我抬头看看窗外透过来的光线,眯起了眼睛,忽然听到“唧唧”的熟悉叫声,低头去看。崽崽一个飞跃跳到我的膝头,亲昵的用小脑袋蹭着我的胳膊。

我心里一惊,把它放到肩头,我赶紧站起来,还是在这个客厅。可是场景全变了,有衣柜,有电视,我看向圆桌,上面摆放着供品。即使是白天,两盏长明灯也是不熄的,后面是黑白遗照,照片里一个年轻人正眯缝眼看着我。

客厅里空无一人,沙发上还扔着毛毯,我侧头对崽崽说:“难道我也进来了?”

崽崽捧着两只前爪,拼命点头,唧唧叫着。

我一想不对啊,既然我进来了,这里的王建祥哪去了?

我急忙站起来四下走着。无意中到了厨房,一抬头,看到那面镜子完好无损地挂在墙上。

现实里的镜子已经破损了,这里的镜子还是好的。

正看着,忽然门锁响动。有人要进来。坏了,我左右看看,这里的房屋格局和现实世界中的大致差不多,除了客厅也有两个卧室。

我随手打开门,钻进其中一个,蹲在门后面透过门缝往外看。

进来的人很多,他们并没有脱外套,显得寒气扑面风尘仆仆,这群人说什么的都有,嗡嗡嗡互相聊天。

从这里的角度看不全客厅,不知他们在做什么,这时听到一个人说:“找塑料袋把供品都带上,然后到火葬场烧了。遗照记得用红绸子包起来,出门一直到火葬场不能见光。对了,家里还要留个人守门,安排好了没有?”

我听明白了,敢情这是要到火葬场送葬。说话的这人肯定是殡葬一条龙的主持。我就是干这个的,同行啊。

今天是儿子尸体下葬的日子,正想着,突然有人影来到门前,一把拽开门,我猝不及防摔在地上,目瞪口呆看着来人。

进来的居然是刘大姐,她穿着土黄色棉袄,花白头发,惊讶地看我:“你是谁?”

我咽着口水,实在难以解释。现实世界中我认识刘大姐,可现在是在另一个世界,此刘大姐非彼刘大姐。

第四百八十一章 送葬

“你是谁?”刘大姐瞪着我问。

我嘴开合了几下,艰难咽了几口唾沫,好不容易说道:“我是来吊唁的。”

“我知道了,你是小王的朋友,对不对?”刘大姐还真是单纯,拍着手说。

我赶紧点头。

她把我拉起来:“今天早上要给小王送葬,忙的一团糟。小伙子谢谢你,还想着过来看看。小王这孩子平时在家里窝着,没什么朋友,难得有你这样的朋友,走走,你见没见过他爸爸?”

刘大姐不由分说拉着我到了前面的客厅。一大群人正在商量事,殡葬一条龙的主持人在安排流程,刘大姐把我拉到王建祥的近前。刘大姐道:“老王,这是你儿子生前的好朋友,特意来吊唁的,小伙子好啊。”

王建祥拉着我的手表示感谢,我想了想。摸了摸兜,从里面取出赵晓宇赠给我的五千元钱,我把信封递给他:“叔叔节哀,你身体重要。”

信封没有封口,里面是一大摞红钞,王建祥吓了一跳赶忙往外推:“这是干什么?”

我心说真是命运的安排。赵哥给我的钱转一手就送到这了,红尘莫测,真是让人感慨。

王建祥坚决不要,我是坚决要给,我们两个在这撕扯,刘大姐看不过去了。一把抢下信封,硬塞到王建祥的大衣兜里:“这是孩子的一点心意,你拿着。这么多天你都没开工,光吃那点存款啊。”

王建祥颇为感动,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问我是怎么和他儿子认识的。我绞尽脑汁,说以前是小王的同学,这几天本来想联系他参加同学会的,结果得知这么个消息,就过来看看,真是没想到啊。

王建祥估计是儿子走了,没有感情宣泄点,看见我和他儿子是同龄人,可找着抒发情感的地方了,又是抹眼泪又是擦鼻涕,那点零碎全抹在我手上。

东西收拾差不多,殡葬一条龙的主持人让大家一起坐车出发,到火葬场。

我这衣服还算宽大,崽崽藏在里面非常懂事,没有做声。

因为死的是晚辈,白发人送黑发人,不会有摔火盆这些流程。大家到了小区门口,这里停着一排车,不算什么高档车,可见王建祥认识的这些朋友也大都是工薪阶层。

正要上车,王建祥拉着我非让我坐头车。这头车可不是那么好坐的,我非亲非故,连死者朋友都算不上,说什么也不上。

王建祥火了,叫着几个人硬把我塞头车的副驾驶位置。我刚坐好,有人把遗像塞我手里,还说了声:“捧着,别摔了。”

我懵了,这是干啥这是,把我当死者的孝子贤孙了。我就算是他朋友,也不可能捧遗像吧。

我一股火上来。这帮人还懂不懂事,刚想说什么,王建祥在后座咳嗽了两声:“小齐,就麻烦你了。小王走的早,平时他性格又孤僻,没什么朋友。今天你能来。叔叔特别感动,你就帮帮叔叔,总不能我抱着儿子的照片吧。”

我心软了,叹口气点点头。

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我的命运真是儿子小王创造出来的,那他从某种意义来说,算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给他捧遗像,还真不冤屈我。

我坐在副驾驶上发愣,觉得命运真是玄妙异常,每次都以极为巧妙的方式做好了安排,表面看荒诞不经,仔细品品。大有深意。

车队出发,一路开向火葬场。我发现这里的风俗人情和现实世界差不多,几乎就没区别,也是沿街纷撒纸钱。

现在入了深秋,天气酷寒,风也大,吹得纸钱漫天乱飞,说不出来的萧瑟。

到了火葬场,我捧着遗像冻得手指头发僵,刘大姐是真不错,不知从谁那里抢了一副手套帮我戴上,一直守在我旁边。

葬礼按流程走,先开追悼会,和遗体告别。王建祥放声大哭,几乎昏厥,三四个老爷们架着他才能勉强走路。追悼会开完,尸体推到火化室火化,王建祥不能跟着去了,再要看到儿子烧成一堆灰,他能当即撞墙。

找了几个娘们陪他,坐在大厅里,说着体己的话。我们这些人进到火化室,火化室和现实世界一样,分成两部分,里面是火化间,外面是休息室。

我把遗像放在一边,累的胳膊发酸,正想歇会儿,火化间门开了,火化工叼着烟出来:“一会儿你们谁收骨灰,赶紧商量一下,只能进来四个人。”

我缩在角落不说话,谁知道刘大姐真是热心肠,过来拉我的胳膊:“走,小齐,跟我进去。”

我吓一跳:“我就不去了吧。”

“那哪能呢。老王不在了,咱娘俩得把场子撑起来,年轻小辈里就属你了,走,走,大姐不高兴了啊。”她看我。

我叹口气,只好跟着几个人进到里面火化间。

进到这里,我才近距离观察到儿子的形象,他穿着平时的休闲衣服,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是个不丑不俊很普通的小伙子。

他活着的时间不算长。就这么无声无息走了,没有留下什么足迹,只有一部书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