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节(1 / 1)

“可是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我看着他:“如果只有一个生命体,他怎么学习和进步?人类的进步,科技的发展,就在于认知的多元化,我向你学习,你向他学习,促进整个大系统的进步。当你扼杀了所有的个体,统一为你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个族群走到末日的时刻。你会永远困顿在地球上,族群行进末路,走无可走。”

“呵呵,你多虑了。”老黄笑:“我剥了六十亿人的皮,窃取六十亿人的记忆,建立庞大的数据库,这些记忆足够支撑我征服地球、征服太阳系,找到下一个智慧体,我再剥了它们的皮。我的发展不靠创造,而是靠回忆。”

第三百九十六章 苦界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说。

“请讲。”老黄颇有兴趣看我。

“从明朝你有剥皮能力以来,一共杀了多少人?”我问。

“数不清了,过千是有了。”老黄淡淡说。

“这一千人的记忆,你都能消化吗?”我问。

“你什么意思?”他问。

“一个人的记忆有时就是一处地狱。”我喃喃:“龙吉,弓子,雨佳他们的记忆都非常悲惨,如果让你再去经历一次他们所经历的,你能承受的住吗?”

老黄笑笑没说话。

“你要占据所有的人类,六十亿人的记忆等同于六十亿个地狱。”我说:“你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你有情感的,你怎么能消化得了这些记忆呢?”

老黄道:“能不能消化,就先从你们两个入手吧。”

他活动活动手指,手里像变魔术一般突然多出一把刀:“此刀你见识过,名为剥魂刀,专剥灵魂外皮之刀。”

我沉默一下。说:“老黄,我还是叫你一声老黄吧,念在你我毕竟相处过这些日子,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他看我。

我说道:“我的记忆你只了解很少的一部分,等你真正占据我的头脑时。你会就知道记忆的可怕。”

“你到底想说什么?”老黄皱眉。

“你把大强放了吧,让他走,我留下。反正法阵封山,他暂时离开这里也出不了山。你先看看能不能消化了我的记忆,如果消化了再弄死他也不迟。”我说。

大强苦着脸,一个劲地哀求:“对啊,放了我吧,我狗屁不是,放了吧。”

老黄道:“我不需要占据你的记忆,我的目的是杀死六个人。彻底摧毁法阵。就像你说的,你的记忆很可怕,那我无需冒险。”

大强没想到老黄会这么说,吓傻了,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别杀我。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

我挡在他的身前,看着老黄的眼睛:“你的目的并不只是摧毁法阵,你的目标更加远大,你要占领全世界。摧毁法阵这次失败,你还有下次杀六个人的机会,可如果这次你害怕进入我记忆而躲避,这将会成为你日后征服全人类最大的心坎,会结成你的心魔,会影响你的修行!你如果连我都跨不过去,你将永远停封在这里。”

老黄点点头,表情凝重:“齐翔,你很厉害。”

他看着大强:“赶紧走,我给你三炷香时间,然后就来找你,能跑多远跑多远。”

大强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往外跑。黑暗中的黄鼠狼冲他唧唧乱叫,他跑了两步吓得脚下打滑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老黄看都不看他。紧紧盯着我:“来吧,我看看你的记忆可怕到什么程度。这几百年来,我窃取过很多人的记忆,悲恸的,哀伤的。甚至是绝望的。消化一个人的记忆,就如同轮回再生,做人一世。杀一千个人,就相当于轮回了一千次,杀六十亿人,我就相当于轮回六十亿次。齐翔,我才是真正的佛陀!我才最有资格被称之为佛!你的记忆不过人类沧海一粟,对于佛陀来说,不过是弹指挥间,你就算有些苦恼在汪洋之水面前也什么都不是。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样的记忆能够屈服我。”

他拿着刀走过来,我心跳加速,紧紧捏紧拳头。里面还有我最后翻盘的希望,锦囊的內瓤,反光亮的镜面。

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但是我相信傻活佛,她给我的东西必有深意,一定是在最需要用的时候用。而现在,我感觉还没到用的时候。

老黄走到面前拍着我的肩膀,轻轻说:“如果你在邀请我到你的记忆里。那你就不应该反抗。”

我全身放松下来,看着他。

“看着我的眼睛。”老黄淡淡笑,他的眼神很有蛊惑力,我头脑一阵迷糊,然后犯恶心。这种感觉很熟悉。我知道,老黄在把我摄入他制造的幻境里。

下一秒钟我彻底晕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坐在林间小屋的台阶上。

外面是黑森森的树林,深夜乌云密布,看不到月光。满地是落叶。

我强迫自己镇定,知道已经进来了。

树林里缓缓漂移出一团影子,黑色长袍白色脸庞,不见五官,黑暗中极其恐怖。我知道,这团影子就是画皮鬼原本的鬼样子。

我坐起来紧张看着它,画皮鬼站在不远处,手轻轻一挥冒出把寒气的快刀,正是他所说的剥魂刀。它要剥了我的皮。

我赶忙说:“先别动手。”

画皮鬼看着我。

“我是修行者,有能力邀请你进入我的记忆。不必剥皮这么麻烦,你进来就行。如果你觉得我的记忆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到时候再剥也不迟。”我说。

画皮鬼收了刀,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奔向我。

我感觉全身都僵了,寒气游遍全身,紧张喘不过气来。画皮鬼渐渐覆盖在身上,它没有实质的形体,如同一团琢磨不透的黑气。

它在我身上游走,气温急剧下降,我心砰砰乱跳。紧紧握住手心。凭着最后的意识,我告诉自己还有杀手锏没用,没用……

再恢复意识时,我看到了画皮鬼。它还以老黄的外貌,站在一处平原上。

远处黑云翻滚。平原草海涌动,周围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

老黄抬起头看着天空:“齐翔,怎么没有你呢?”

我现在无形无态,在天空中只有一个上帝视角,我通过神念对它说:“画皮鬼,你现在在我的记忆里,也就是在我的‘法’里。我已过魔境天劫,可以做到四念处中的观法无我。这里既是我的记忆,又不是我的记忆。有我也是无我,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一个自然生发的平行世界。”

“魔境天劫是什么东西?”他站在平原上,仰头看天问。

我说:“魔境劫是每个修行者都会遇到的,不管是人修,还是鬼修。或是仙修,这是修行路上必然的一道坎。画皮鬼,你此时能到我的记忆里,也是你修行的机缘,你的魔境天劫已经到了。能不能过去只能看你自己。”

老黄哈哈大笑:“放屁。我要征服全世界,占据全人类,我会在乎什么劫吗。心内无劫便不会遇到劫。”

“老黄,画皮鬼,在你征服全人类之前最好先征服自己。我期待你能突破魔境天劫。”

说完这句话我不再说什么。默默的观察他。

老黄闷哼一声,顺着平原往前走,忽然起了大风。这里一切自然现象都不是我能控制的,在这个境界里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观察和体会画皮鬼的心境,它在经历其实也是我在修行,互相印证而已。

老黄挡着风步履艰难,平原的不远处亮起一盏小灯,好像有土屋在。老黄捂着脸,在狂风中艰难跋涉。来到土屋门前。

他到是有礼貌,敲敲门,门应声而开,他看都不看,大大咧咧走了进去。

屋子里非常暖和。只是很简陋,土炕,破桌,几根支撑柱。桌旁坐着两个人,桌子上摆着一套简单的茶具。他们正在饮茶。

他们身后站着一个佝偻的黑衣人正在伺候茶局,看谁喝干了,就端起热水壶倒了茶水进去。

三个人没有任何交谈,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做的事里,喝茶的喝茶。倒水的倒水。

床边柱上悬着一盏绿莹莹的孤灯,照的屋里鬼气森森。

其中喝茶的有个光头,抬眼看见老黄,竟然不觉得意外:“苦者,居然有幸到中阴苦界。来,来,相遇即是缘,一起喝杯茶。”

我紧紧盯着,认出来了,这里应该是中阴苦界,屋里喝茶的是解铃,另一个人我也认识,他叫刘洋。我和刘洋曾经在中阴界有过一面之缘,他还救过我。

后面倒茶的更是熟人,正是被解铃拉走进入中阴界的王时玮。此刻的王时玮就像是裘千仞,正随着解铃这个一灯大师修行。

我有点纳闷,这里本来是我的魔天之境,属于我自己的记忆,为什么会直通到中阴界呢?现在眼前出现的解铃、刘洋和王时玮,以及这栋土屋,究竟是我潜意识里的心像,还是真的是他们?

老黄不明所以,他哪知道这么复杂的弯弯绕,有人让他喝茶,他就坐下喝。王时玮拿过一个空杯子,给他倒了茶水。

老黄拿起来一饮而尽,摇摇头:“寡而无味。”

我心情稍微舒缓点,如果真的是解铃他们,那就妥了,画皮鬼再牛也牛不过这几个人。

解铃看着老黄笑:“中阴苦界,以苦为乐,我们都以苦者自居。”

老黄敲敲桌子,示意王时玮再给自己来一杯,听到这话闷哼一声:“我见过的人间凄苦比你们多多了,我没看出来这里哪苦。”

第三百九十七章 魔境

“哦?你真的见惯了人间疾苦?”解铃颇有兴趣地问。

老黄道:“那是自然,我从明朝活到现在,经历了多少战争,多少血流成河,多少家破人亡。我可以窃取别人的身份行走世间,我剥过最著名的一张皮,是近代史中的一个帝王。我剥过最下贱的一张皮,是一个吃不上饭活活饿死的老农。什么样的人生我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历史我没见过?”

“既然如此的话,你应当心硬如铁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洋缓缓道。

“不说心硬如铁吧,总而言之人生幻象不过是过眼云烟,就像杯中茶。”老黄端起苦茶随手一泼,落在地上,湿了一片。

王时玮佝偻着端起茶壶要给他添水,老黄用手遮住茶杯:“我来不是喝水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齐翔在哪呢。他让我来他的记忆里,说有魔境天劫的考验,在哪呢?”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刚才也说过,我们还有这里的环境不过是过眼云烟。既然你想体验一下魔境天劫。又号称心硬如铁,那就走出这道门吧。”解铃指着土屋的破门说:“外面就是中阴苦界,无数凄苦如狂风漫卷,不用多了,你能过三道苦关就算是堪破魔天劫。算你修行有成。”

老黄笑笑:“装神弄鬼,我玩幻境的行家,跟我玩这些?!”

他大摇大摆来到门前,推开门,外面是漫漫无际的黄沙。大风起兮吹动黄沙飞舞,漫天都是。

他再一回头,原来那小屋已经无影无踪,根本没有解铃刘洋他们的影子,这里就是一片浩瀚的沙漠。

老黄看看天:“齐翔,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我是没有形体的,只存在上帝视角,不但能看也能感知到他所感知的,可以这么说,就像是做梦。老黄即是梦中的我,我可以观察他,但他所经历的也是我体验到的。

虽然我现在已经过了魔境天劫,但很多东西还是没有领悟到,这次既是画皮鬼的修行,也是我的机缘,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做。

走在沙漠,画皮鬼和正常人一样,没什么法力,只能艰难跋涉。不过这里毕竟是我的意识境界,它并不会死在这里。

画皮鬼一步一步极艰难地往前走,阳光强,渴的他嗓子冒烟。

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画皮兄,你所经历的也是我经历的,咱俩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你以为我比你轻松?”

老黄笑笑。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沙漠没有边界,好家伙,从早走到晚生生走了一天。除了不死之外,我们的感受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浑身疲乏,大脑空白,嗓子冒烟,就多余这一口气。

入了夜,老黄在沙漠的土坡下面,躺在沙子上休息。他摸摸脸,对着夜空说:“齐翔,我也是闲的,把大强杀了得了,非听你的来这鬼地方。”

我说道:“画皮兄,你连我都过不去,还谈什么六十亿的肉身。慢慢来吧,你不好受我也在遭罪,咱们是一体的。”

老黄不再和我说话,一转身睡过去。第二天我们又开始在沙漠里跋涉,走了一天,说实话连我都有点糊涂了。这里似真非幻,我没想到自己的潜意识里还有这么一方空间,纳闷至极。

我和老黄一连在沙漠里跋涉了四天,真的到了崩溃的边缘。画皮鬼的意志力也有些模糊。老黄坐在沙漠上,垂着头,没有什么气力。

我和他都快不行了,栽倒在沙漠上,眼前渐渐模糊。迷蒙中。隐约看到沙漠远处抖动的空气中缓缓走来一人,这个人披着厚厚的纱,好像是女人,手里端着什么东西,应该是盛水的容器。

老黄力气耗尽。疲惫挤出一丝讥讽的笑,我了解他的心意,他觉得眼前一切不过是幻象,此时此刻出来的这个人,肯定是来考验自己的。估计这个人的水不能白喝,让自己求饶下跪之类。

那人渐渐近前,竟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少数民族的衣服,手里端着一碗水。

她把水小心翼翼放在旁边,然后跪在地上扶起老黄。老黄舔舔干裂的嘴唇:“你想要什么?”

姑娘奇怪地看他:“旅人,你在沙漠困了很长时间吧,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是要喂你一碗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