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节(1 / 1)

老森面色凝重,看看表:“下午一点了。”

大强焦躁地说:“甭管今天走到几点,就是走到下半夜也一定要出山。”

谁也没说话,大家拿着水壶有一搭无一搭喝着水。

老森忽然道:“你们省省水吧。”

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老森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抬起头说:“大家省省水,不渴的时候尽量不要喝,渴的时候也要尽量少喝。”

“你什么意思?”弓子问。

老森道:“一旦……”他沉默一下:“一旦我们出不去了,困在山里,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这么一说,像是油锅里落进了水,所有人都炸了。大强反应最强烈,一下冲过来,旁边龙吉手疾眼快把他拉住。

大强像个狂躁的暴徒,指着老森:“你把话说明白,什么意思,为什么困在山里出不去了?”

老森坐在石头上拿着树枝,像没看到这个人一样,不为所动。他缓缓说:“我们走了几个小时,还没走出以前半个小时的路程。”他抬起头看着我们:“我们在山里打转。”

龙吉死死拉住大强,大强那样子就像是要揍老森似的。老森人高马大,经常进山探险,那个野性的气质真不是盖的,偏偏他这人还温文尔雅。不过真要把他激怒,估计他一拳就能让大强失去战斗力。

雨佳哭丧着脸,像是要哭了一样,她哽咽着说:“要不然咱们还回道观里吧,是命运在安排。”

大强把怒气冲向她:“命运你妈……”

我打断他的话,冷冷看着他:“行了,别上脸啊。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大家要拿出主意,尽快离开这里。”

老森慢慢地说:“野外环境中生存,你们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吗?不是水,不是食物。而是意志力。”

大家静下来,一起看他。

“有意志力就有耐力就有体力,就能熬过危险和严冬!很多人就是在解救的前一刻功亏一篑。你们是把体力留着走出大山,还是留着互相内斗,自己决定。我把话放在这了。现在省一分力气就多一分求生的几率和希望。”老森掷地有声。

大强指了指我,做了个发狠的表情。他回到原位,气呼呼坐好。

我没理他,对老森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老森你就是老大了现在,野外生存你最有经验,你说怎么办。”

老森看看天色,又看看时间:“大强刚才说的建议很好,也是我所决定的。咱们就沿着原路往回走,哪怕走到深夜也得走,走出去为止。”

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人少的时候可以互抒己见,可人一多,反而权威的力量体现出来了。老森作为领头人,决定的计划所有人都要执行,众人没什么异议。

我们跟着他再次出发,山林绕来绕去的,可时间还在正常流逝,眼见的从阳光明媚到天色暗灰,又到黑云压顶。光线越来越差,山风却越来越强。

我和老黄走在最后,老黄冻得哆嗦,嘟嘟囔囔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睡道观呢,最起码挡挡风。”

越走天色越黑,我们脑子已经麻木了,哪是哪根本认不清,就看见一棵棵树晃悠。

老森打着手电照着路面,我们行走在山间一条窄窄的山路上,众人排成一条线。场景晦暗。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们这个队伍有点类似老电影里赶尸的场面。道士在前面作法扔纸钱提着灯笼,后面一堆僵尸蹦跳着跟随。

或许雨佳说的有道理,真的有鬼,我们让鬼迷了。要不然为什么会这样,根本说不通,这就是灵异现象。

走着走着,前面队伍停下来。老森招手:“都过来看。”

我们走过去,站在高处看,此时月悬高空。如一轮明镜。月光如水照在对面的峭壁上,道观屋檐飞角,映着月光,显出一种类似金属般暗色的灰。

老森笑了,盯着道观喃喃:“我们又回来了。”

气氛压抑。我们现在连惊讶和绝望的情绪都没有了。在山中行走一天,双腿灌铅,大脑空白,只想一头栽下去好好睡一觉。

这一天的行程,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彼此没有交流,在机械行走时,每个人估计脑子里都在做出各种各样的设想。走不出去绕迷宫一样又回到道观,其实大家都做过这样的预想,有了心理准备。

此时此刻,真的出现在眼前,我们一个个都麻木了。

老森带着我们登着台阶重回道观,哪怕对这里再厌恶,也要理智地看问题。道观是过夜的最佳场所,避风,温暖,和谁置气也不能和自己置气。

进了道观,个个无精打采,用最后的力气搭帐篷铺睡袋。

我们彼此看看,谁也没有心气说什么,钻进睡袋里睡觉。这一夜又香又沉。竟然没有做噩梦。

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我们从睡袋里出来,一个个睡眼惺忪头发蓬。

大家凑在一起吃早饭,老森说:“食物吃一点少一点,大家都节省一些。”

大强非常懊恼。刚上山的时候,他因为和我们吵架,赌气似的糟蹋了不少食物,现在他剩的是最少的。

他知道和我们关系不好,到时候要吃的恐怕要不出来。所以吃的特别节省,一袋饼干就吃了四五块,剩下的扎了口像宝贝一样放进包里。

吃完饭,我们凑在一起探讨下一步怎么办。

老森道:“吃的可以少,但喝的水是生命线。而且咱们还要洗脸,不能总这样邋邋遢遢。昨天夜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在道观大约二里地外,有个很偏僻的山坳,我记得那里好像有清泉水。等一会儿都过去看看。但愿这条山溪还在。大家要牢记水的位置,如果真的出不去,那就是我们的生命保障。”

我们把一些不用拿的东西都扔在道观里,反正也没人偷。大家尽可能多带着盛水的工具,废瓶子。水壶,结实的包装袋之类。

出了道观,跟着老森走山路,二里地比起我们昨天出山的行程,确实算不得什么。很快就到了。绕过一道山梁,听到涓涓的流水声,众人精神大震。

水在人的意识里真的是生命的源泉,带着希望。听到水流声,让人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我们继续往里走。眼前陡然开阔,如同柳暗花明。这里有一片青青的池塘,水是从高处顺着石头缝流出来的,周围绿草茵茵。我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如此清澈的水,连下面石头的花纹都清晰可见。

我们来到水边。有的用水瓶打了水,还有的干脆凑在水边,把头探进去喝。

我也盛了一些,入口冰凉,带着独有的草木甘甜。脑子冰的爽的一激灵,如同三伏天吃了个大西瓜。

众人一开始还有顾忌,后来全都凑在水边,竭尽所能地打水。

老黄捧起一汪水洗了把脸,凉的起鸡皮疙瘩,长啸一声:“爽啊。”这时,他忽然碰碰我:“你看那是什么。”

我定睛去看,草丛深处有个黑色的东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们走进草丛,来到那东西前,捡了起来。

我和老黄面面相觑,这是一个日本牌子的黑色数码相机。我摁了摁开关,没有打开,应该是没电了。

我走出来,晃着这东西说:“你们都来看看。”

众人凑过来,看着相机啧啧称奇,讨论着是什么人留下来的。老森拿在手里看看:“应该没坏,回去有充电宝,可以充电,看看里面是什么。”

有了这东西,大家都非常好奇,水打的差不多了,众人打道回府。

回到道观,老森翻出充电宝,连接上相机。相机灯亮了,果然没坏,开始充电。

充了片刻,老森摁动开关,屏幕闪动一下,出来了一张照片。

第三百七十八章 第四次出现

我们找到的数码相机属于全自动数码相机,也叫傻瓜相机,并不是单反,小巧得很,适合远途携带。相机的使用上和遗失的地点来看,相机的主人应该也是驴友。

老森打开相机,出现的第一张照片是风景,照的相当有水平。

这种相机性能上肯定赶不上单反,这张风景照是临山观云海,光线和构图却都是顶级的。

我们所有人凑在一起看着。老森被簇拥在中间位置,他深吸口气,继续摁动播放键,看下一张。

下一张照片上有两个人在向着镜头打招呼,机位很高,其中有个人还伸出了手,一看便知是这两个人在自拍。因为没有自拍杆,只能人为的用手举着相机。

这两个人非常年轻,面白无须,青春阳光,看上去更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穿着冲锋衣,背着包,后面是悬崖,再远处是光芒四射的太阳,整张照片虽然是自拍,但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意境味道。

“下一张,下一张。”大强催促。

老森拿着相机,紧紧盯着这两个人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我看出不对劲:“你认识这两个人?”

老森点点头,深吸口气:“他们两个是表兄弟。左边的那个是哥哥,圈里管他叫大优,右边那个是弟弟,叫小优。”

我们互相看看,谁也没说话。

老森道:“就在去年。大约也是这么个时候,这两个人进山之后就失踪了。”

我大吃一惊,赶忙说:“失踪的两个驴友就是这两个人?”

老森点点头:“这件事看来大家都知道了。我参加了当时的搜索工作。驴友群、警察、亲朋好友,还有一个叫灯盟的组织,很多很多人组成了自发的队伍,进山寻找两个失踪者,都无功而返。这一对兄弟像是凭空蒸发了。”

老黄说:“我听说这两个失踪者有一个后来在市区出现过,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老森说:“当时我就在现场,是我第一个发现了小优。”

众人都抽了口冷气。

老森说:“是中午我记得,街对面有家拉面馆,我正和朋友走过,也就是那么个瞬间,如果不回头的话可能就错过去了。我无意中侧过头,看到拉面馆门口有人正在吃面。那人穿着一身红色的冲锋衣……”

他指了指照片上的小优:“就是他。我一眼就认出是他。我和他们哥俩关系很好,一起组织过活动。看到小优的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距离他们失踪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一点都没有消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市区?他如果真的脱险回来,应该通知家里通知群里,可谁也不知道。我赶紧拉着朋友穿过街道。到拉面馆找他,座位已经空了。”

此刻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听他说,个个屏息凝神。

道观的大殿中回响着老森的声音,在这个环境讲述这种往事。让人心底发毛。

“他已经离开拉面馆了?”我问。

老森看我。

我赶紧说:“我听来的传闻是这样的,说他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他没有离开,当时的情况只有我知道,他还在拉面馆里。”老森说。

我倒吸了口冷气,支耳朵听着。

老森说,他们几个人追到拉面馆发现座位是空的,赶紧问服务员刚才坐在这里的人哪去了。服务员说那人上厕所去了,刚才还打听厕所的位置。

一家拉面馆能有大的厕所?厨房的旁边有个小小的破木门,里面就是厕所。厕所特别小,一次只能上一个人。

老森在外面守着,厕所门半天也没开。他问服务员人在里面吗?服务员过去敲敲木门,里面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有人。”

老森当即觉得奇怪,这个声音并不是小优的,听起来像是老爷们。他伏在厕所木门上仔细听,忽然听到里面的人似乎在自言自语。

声音发沉,透过木门出来,听起来非常失真,但他还是听到了些许的内容。

“说的什么?”我们饶有兴趣地问。

老森说,里面那人像是在自问自答,喃喃自语问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我是什么人。

老森当时没怎么听清,还以为里面的人在问他是什么人,他张口说我是老森。谁知里面那人在自问自答,他答给自己听,我是一个正在寻找自己的人。

老森一瞬间头皮发麻,毛骨悚然,正待细听,这时过来一个酒蒙子。酒蒙子是东北话,可以理解为醉汉。这醉汉吃拉面也要配白酒,喝得醉醺醺的。推门就要上厕所。

老森赶忙说,里面有人。

酒蒙子不管那个,拉住门把手,使劲往外一拽,门竟然没锁。应声而开。

老森看着厕所里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厕所面积不大,就一个便池,旁边放着水桶,可能是冲水用的,里面遍布污渍,臭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