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1 / 1)

她与光同行 尤小七 3118 字 1个月前

坠崖之前,这个男人最后的一句话是,不要为我哭,我不爱你了。

他多么口是心非,这千百张相片,每一张全写满他刻骨的爱。

☆、第149章 chapter149 告别

几日后,重症室里的慕春寅醒了过来,樊歆喜极而泣。

接下来的时光日复一日都是在医院,樊歆24小时都在病榻前照顾,几乎寸步不离,端水喂饭、递汤送药、净脸擦身……大大小小的事琐碎又繁重,但樊歆甘之如饴,从不假人手。

与她的欢喜相反,慕春寅醒来后便一副淡淡的样子,有一日甚至对樊歆说:“你走吧,我不用你照顾。”

樊歆道:“说什么话,我怎么能走?”

慕春寅道:“咱俩离婚了,没关系了,你走。”

樊歆抓住他的手,郑重其事的看着他,“别再说气话了,我知道你爱我,我不会走的。”

慕春寅推开了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感激我救了你的命,但我不需要感谢。”

樊歆再三解释,可慕春寅无论如何都不信。樊歆无奈,默默去削水果了。

他不信她,不要紧,时间很长,她可以慢慢去证明。

时间就在医院不缓不慢过去了两个月,慕春寅依旧对樊歆不冷不热,樊歆也没往心里去,每天该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

原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了,却没想到慕春寅在出院的前一天,失踪了。

临走时让吴特助转交一封信给众人,内容很简单,说他走了,去一个无人的地方呆一呆,叫大家不要找。

樊歆拿着信怔在那,旁边是目瞪口呆的周珅赫祈,周珅道:“春春疯了吧!他不要这个家了,还有那么大的盛唐,他丢在那,给几个元老看着放心啊?”

樊歆将信纸叠好,说:“他这个计划应该酝酿了有一段时间,只是我以为是气话,没有当真。”

赫祈道:“他会去哪呢?”

周珅叹了口气,“谁知道啊,世界那么大!这家伙要真躲起来,我们找不着!”

樊歆问:“前两天你不是还来探过他吗?他有没有说什么话?也许是线索。”

周珅道:“线索似乎没有……但他最后说了一句挺伤感的话。”

“什么?”

周珅道:“他说,他知道温浅还在等你。”

樊歆摇头道:“这家伙……总放不下这个梗。”

赫祈插话进来,“他放不下,那你放下了吗?”

樊歆默然无声。

赫祈忽然一笑,走到樊歆面前,“樊歆,其实你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弄懂自己的心。”

“什么?”

“你没发现自己对温浅与春春的区别吗?不可否认,你曾深爱过温浅,可他负你一次,不管以后再如何愧疚弥补,你都不曾回头。而春春,从小到大无论他怎样伤害你,你即便再生气再难过,最后都能包容原谅……这是为什么,你没想过吗?”

樊歆一怔,混沌的脑中霍然如清风凉雨醍醐灌顶,缠绕她多年的问题终于拨云见雾,她这才明了自己的心。她嘴唇颤了颤,用力点头,“是……你说的对。”

一旁周珅插嘴,“什么对?你们在说什么?”

赫祈笑而不答,而樊歆眉眼舒展,有释然后的开阔,“我知道怎么做了。”

从盛唐回家的路上,樊歆再次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这两个月,她常常看到这辆车,偶尔是她推着慕春寅在医院周边散步的路上,偶尔是她独自出门为慕春寅采购,甚至在慕春寅抢救的那天,rh型血液不够,是这辆车调配了足够的血浆,才保证手术顺利进行。

这辆车总是呆在也许她会路过的位置,车里的人也永远都背脊笔直的端坐,以不打扰她的方式,静静守护着她。

那些时刻,樊歆无数次从车前走过,而今天,她站住了脚,目光远远地看向车牌。

车牌尾号是819,他们曾经的恋爱纪念日。

她看了一会,最终拿出手机,拨出那个很久都不曾拨出去的号码。

“温先生。”

“我在。”

简短的对话,她站在林荫小路旁人行道上,而他林荫路那侧的车行道,双方仅隔几米。

然而就是短短数米,跨几步就到的距离,却都没有见面,树影的婆娑中,夏风静静的吹,一条窄窄的马路,像隔开了命运的天长地久,彼此就那么握着手机,你问我答。

她继续问:“明天有空吗?下午四点。”

“有。”

“我想约你在凤凰路公园见面。”

“好,不见不散。”

翌日下午,樊歆三点四十就赶到了预定地点,她是不喜欢迟到的性格,往常赴约都会提前十分钟。

却没想到,温浅比她来得还早。

树影重重的小树林内,雪白的三角钢琴摆在那,他坐在钢琴前,轻轻弹奏着一首歌。她慢慢走了上去,他从琴谱中抬头,看到她抱着小提琴款款而来。

他微微一笑,停下了手中琴,“来了?”

她也跟着浅浅笑,“想跟你合奏一曲。”

“合奏什么?”

“爱德华·埃尔加的《salut d'amour》”

“好。”

下一刻,他指尖轻快拂过黑白琴键,叮咚的琴音如珠玉落盘,而她的琴弦随之拨动,优美如流水潺潺。

有风吹过,林中有轻微的簌簌声,旋律回响在在枝桠间,时高时低,时婉转时徘徊,依稀还是那些年,他们在演奏会上天衣无缝的配合,一个乐器之王,一个乐器之后,琴声清亮而小提琴婉转,错落有序完美融合。

午后阳光投入树林,为两人镀上一层淡金的辉光。音乐随着高.潮不断推进,旋律的激撞中,他微微垂首,浓密的眼睫静雅如画,而她专注偏头,侧脸在风中恬静白皙,有树叶随着风从枝头坠落,飘到两人肩上,但双方无暇顾及,手中旋律不停。

一曲终完。

她放下提琴抬头看他,脸是笑着的,低声道:“希年。”

时隔数年,她再这样唤他,他笑了,应她:“歆歆。”这称呼在热恋时,他曾亲昵地喊过无数遍。

她低头,从兜内小心翼翼掏出了一个盒子,递到他面前,“希年,这是当年你送我的合欢意,现在物归原主。”

他视线落在盒子上。

她轻轻笑了,“希年,我来,是跟你告别的。”

顿了顿,她说:“我们有认真的开始过,却没有正式的告别……纠纠缠缠十几年,这一次就彻底结束吧。”

他握着装合欢意的金丝绒盒子,轻笑起来,“好,我尊重你。”

“谢谢。”

他凝视着她,张开双臂说:“歆歆,我想最后抱你一次。”

她还没答,他倏然倾身将她揽入了怀里,他的怀抱还是那样温暖,他的气息一如既往的清雅宜人,唯一不同的是他手臂的力度,那样紧,像用尽了全力,要将她镶进他的生命里,再不松手。

可最终他还是松了手,附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很轻的口吻,却凝着千言万语,“要幸福。”

她重重点头,也回了三个字,“你也是。”

怀抱终于撤去,他平静地说:“你走吧,不要回头。”

她怔了片刻,最终抱着小提琴,一步步离去。昏黄的天,油画般的色彩,金色的阳光穿过枝桠树丛,在林里拉出重影,密林的枫叶红得像血。

林中渐渐有音乐传来,应该是温浅坐回了钢琴前,用琴声相送。

那一霎她眼圈一红,百感交集。

这个她从豆蔻年华爱到青春迟暮的男人,这个她曾寄托全部人生幸福的男人,她曾爱他像信仰,她曾将他深烙在她心上,成为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然而,再如何深爱,他终是成了回忆。

可是这又怎样呢?即便缘分止步于此,他仍然是她心中,那年端坐琴房,穿着干净衬衣,有着修长十指的清隽少年。

最美好的记忆,岁月不会忘。

.

太阳渐渐沿着轨迹滑下,樊歆离开了,斩断过去,奔向未来,而树林里的琴声却不眠不休,弹奏着似要将所有情感注入永不停息的旋律中。

从他看着她抱着提琴过来,他便懂了她的心。方才的琴瑟相合,在每一个音符落下的同时,他都清楚知道,这是最后的休止符。

过去他们因琴相识,因琴相知,然而今天,以琴作别。

这一生,她曾用一半的光阴在爱他,他也以为,他会用加倍的爱去回报她。可这世间强大的就是命运。他终究错失了她。

他曾以为还有机会回头,然而珠宝易碎,真心难回。那颗曾为他跳动的心,渐渐在命运的逆流中,越行越远。

日后,他再如何竭尽全力,也无法企及彼岸的她了。

只剩这最后的旋律,为她而奏,为她而鸣,而那么多夜深人静发了疯的想念,他再没机会向她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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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终于滑入黛色的山峦,琴音终停。

而他转过身,一滴晶莹的液体,飞溅于这晚秋的最后一缕夕晖中。

自此,他人生中最明亮的那束光。

再也不会照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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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他曾问自己,假如那年温雅的葬礼上,他没有松开她的手,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然而,这世间哪有什么假如,很多时候,错过一瞬,即是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正文里温先生的最后一场戏。写这段时,一边写一边想着温樊两人艰难的路程,不觉竟哭了。这个人物,很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