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铁钳夹起的锅“嘭”一声跌落在灶台上,秦轩文眼眶泛红,哑声道:“你不是来学做生煎的吗?”
努兰挑起眉,笑靥如花,“对啊,我当然是来学做生煎的。”
“那就学。”秦轩文说。
就在听到“柏先生赶你走”时,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悲伤,掩藏在身体各个角落的疼痛仿佛都活了过来。
这句话,一直是他不愿去想,也不肯接受的事实。
努兰早前骂他是一条狗,他的情绪都没有太大的起丨伏。此时听得这句话,胸膛就像被捅了一个大洞,海风灌进来,烈火烧进来,刺骨与灼热狠狠撕扯着他的心脏。
“我当然要学。”努兰轻哼,凑到他耳边道:“你是不是以为柏先生让你进他的房间就是中意你啊?呸!你已经被赶走了,为什么还恬不知耻地回来?”
他用力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
“我告诉你,你不妨将这几天看做一场梦,等游轮一靠岸,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努兰顿了顿,又道:“而我,会一直陪在柏先生身边!柏先生现在宠爱我,将来也会宠爱我!”
火蒸干了锅里的油,原本饱满的生煎渐渐失去光泽。
火舌倒映在秦轩文眼中,像撕开的血肉,淌出的鲜血。
“会做生煎又如何?你已经不配留在柏先生身边了。”努兰放肆地笑起来,“你这条卑贱的狗!”
秦轩文忽然转过身,火光仿佛还留在眼中。
努兰又怕又喜,情绪极为亢奋,趁热打铁道:“柏先生怎么会在意一条狗呢?他早就不要你了,不要你——”
话音未落,一记重拳就招呼了上来。
秦轩文面色煞白,双眼血红,好似心脏里沸腾的血液全都冲向了头颅!
努兰的计划就是挨揍,可没有想到这一拳会如此凶猛。他撑大了双眼,一时竟觉天旋地转,痛得无法招架,脸颊与头颅像是要爆炸一般,口腔被咬破,两枚牙齿合着血从口中喷出,他连惊叫都忘了,整个人往后一跌,摔进了那口烙铁一般的大锅里。
皮肉焦糊的气味在周遭散开,他这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尖叫挣扎,那声音恐惧到了极点,嘶哑到了极点,像是地狱里被扔进火海油锅的鬼魂。
他也的确是在油锅里。
秦轩文粗重地喘着气,痛苦随着呼吸一口一口从肺里涌出,竟带着血腥。
耳畔回荡着“柏先生不要你了”,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声都有着锋利的刀片,横冲直撞,将他割得遍体鳞伤。
这句话是他的死刑,是他的万劫不复。
眼前一片血红,火光四溅,他像头杀红了眼的凶兽,将努兰从油锅里提了出来,用那只被不小心割破的手死死掐着努兰的脖子。
睚眦欲裂,邪火蓬勃。
他要将这个不停说着“柏先生不要你了”的恶魔掐死!
灶上的火仍然在熊熊燃烧,努兰双脚悬空,双手不断拍打着他的手臂,死命挣扎。而他手上的伤口迸裂,血从皮肉上绽开,顺着他的手臂与努兰的脖颈一道一道往下滑。
他咬牙切齿,全然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手指不断收紧,空气中已然响起骨骼扭曲错位的异响。
他的力气足以捏碎强壮雇佣兵的腕骨,拧断一个娇弱少爷的脖颈又岂有难处?
努兰面部肿胀,脸色灰紫,眼球与舌头向外突出,额头爆出狰狞的青筋,美貌已经荡然无存。
颈骨弯曲到了极致,下一瞬,垂死挣扎的人就将彻底断气!
不久前的尖叫终于引来了救兵,千钧一发,就在那一声脆响即将响起之时,明久火速赶来,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努兰。
厨房一时间涌进许多人,有侍者,也有雇佣兵,还有努兰的随从,以及闻讯前来的医生。
生煎已经黑如焦炭,其中许多被努兰的后背压得爆裂。
灶上的大火终于被关掉了,周围变得极为安静,又极为喧嚣。
秦轩文双眼失焦,满脸是泪,怔愣地站在一地狼藉中,手臂颤抖不已,划满了从伤口流出来的血。
可手指,竟然还保持着掐人脖颈的姿势。
努兰捡回一条命,背部却被大面积烫伤,喉咙几乎被绞碎,趴在地上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
明久感到大事不妙,着急地喊道:“轩文,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