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医生眼中的厉色稍退,在他肩上拍了拍,“我知道。这事换做谁都难免担惊受怕。”
“我琢磨不透柏先生的心思。”他低着头说:“那天他摸我小腹,说我有事情瞒着他,说了两遍。我差点以为他知道了。”
“柏先生的心思,不单是你,我、楚队,我们谁也琢磨不透啊。”俞医生道:“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
“您说。”
“千万不要让柏先生看出,你在琢磨他的心思,并琢磨出了些许门道。你小时候就来到柏家,按理说应该懂这个道理。但你年纪小,也许没那么明白。”
他神情略一紧,“谢谢您提醒,我有分寸。”
既然是都明白的事,俞医生便没有往深处说,将话题转了回去,“后来呢?柏先生没有继续问你?”
“我没有承认。”他道:“俞医生,您说柏先生如果知道我怀孕了,会是什么反应?”
俞医生顿了半分钟,“坦白讲,我猜不出。但有一点我能肯定——柏先生不一定会接受这个孩子,但他一定无法接受你欺瞒他。”
秦轩文上半身只着背心,闻言肩背与手臂的肌肉肉眼可见地绷紧。
“而且他既然这么提醒你了,就是他有所察觉。”俞医生道:“柏先生这样站在顶端的人,自有一种我们不具备的思维与观察力,他应该想不到你能怀孕,但从一些细枝末节上判断出了你没有对他说实话。”
秦轩文眼神渐渐暗淡,“柏先生不会喜欢它吗?”
“喜欢与否是其次。”俞医生道:“当务之急,是你必须尽快向柏先生坦白。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楚队能将你藏在基地将养,现在你身在落雀山庄,柏先生随时可能回来。初期你肚子不显怀,几个月之后呢?现在柏先生不给你任务,以后难说。如果等柏先生发现,一切就都晚了。”
他抹了把脸,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我知道了,谢谢您,这段时间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俞医生本来还想劝说,一想到柏先生近来不在山庄,而此事非小,的确需要认真考虑,起码得整理出一番适当的说辞,便就此打住。
落雀山庄没有外人,春花开了整座山头,比孔雀们的尾羽还烂漫。
日光正好,秦轩文坐在秋千上发呆。
这片茶花园圃是白孔雀的地盘,别的孔雀都不敢飞来。
白孔雀围着秋千转了几圈,还开了个屏,却没有讨到豆子。
“啊哦——”
一声熟悉的鸣叫令秦轩文回神,视线落在白孔雀展开的尾羽上。
“没吃豆子就开屏了?”他自言自语,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豆子,微微弯下腰,“来吧。”
白孔雀跑近,立即在他手心啄食。
他与白孔雀已经很熟悉了,即便不久前被啄了额头,也不生气、不见外。
这小动物好像很通人性,仿佛能体察人的喜怒哀乐。
“小白。”他唤了一声。
白孔雀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小白”是他最新给白孔雀起的名字。
以前他问过柏先生——这只白孔雀有没有名字?柏先生说没有。他便自作主张,私底下“小雀”、“雀雀”、“阿雀”地叫。
但白孔雀似乎并不喜欢这些名字,直到他有次叫了声“小白”,白孔雀才满意地抖开尾羽。
他当时还略微一怔,“白”与“柏”同音,“小白”听上去就像“小柏”。
很多年以前,当一切变故还没有发生时,幼小的他不懂礼数,不知应该唤救了自己性命的小哥哥为“少爷”,曾经将柏小少爷叫做“小柏哥哥”。
小柏哥哥……
那已经是太过久远的回忆了,久远到像是上辈子的事。可硬要算时间的话,也不过是十来年的光景。
小柏哥哥、柏小少爷已经在杀戮、血海、仇恨中消失。现在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是“孤鹰”,是柏先生。
白孔雀细长的腿脚在地上跳了两步,动作有些滑稽,却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为怀孕的事焦虑不已,也被它逗乐了,笑着摸了摸它,“别的孔雀也像你一样聪明吗?”
白孔雀又跳,不知听懂没听懂,总之尾羽是彻底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