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1)

“没错。”白亚星用手铐在椅面上一敲,用论断的语气说道,“危害本身没有消除,所有转移和掩盖手法都是饮鸩止渴。”

这说法似曾相识,罗飞略一思忖便回忆起来,昨晚在“君临天下”会所,楚维曾对凌明鼎的心穴理论进行过抨击。

“搭了桥,那个洞还在。那就算安然一时,又有什么意义?能保证那座心桥永远牢固吗?能保证那个洞口不会越变越大吗?等到心桥被黑洞吞噬的那一天,恶果恐怕会更严重吧?”这便是楚维当时的说辞,和白亚星此刻的言论正有异曲同工之妙。

罗飞专注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开始意识到,对方说的话一定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就像是一个哑谜等待自己去破解。

片刻之后,罗飞主动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理那些垃圾呢?”

“必须是更加彻底的方法。”白亚星举了个例子说,“比如垃圾焚烧技术。”

“把垃圾烧掉?”

“没错。不过焚烧本身也有问题,如果技术控制得不好,会产生很多有害的烟雾。所以我还在期待一种更好的方法,既彻底又洁净。我愿意就此进行必要的投资——这也是我滞留在龙州的最主要的目的。”

“你的投资现在有眉目吗?”罗飞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得更深。

“有。是一种全新的工程技术,还在试验阶段。”白亚星神秘地笑了笑,“我还不能告诉你详情,因为这是一个巨大的机密。”

对方说到关键处却戛然而止,这令罗飞略感失望。白亚星看出了罗飞的情绪,似乎想要补偿对方一下,他又微笑说道:“不过我可以把这次工程计划的代号告诉你。”

罗飞把身体往前倾了倾,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白亚星缓缓吐出四个字来:“净化工程。”

“净化工程?”罗飞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试图从中品出更多滋味。

“行了,我说得已经够多了。”白亚星打了个哈欠,貌似有点疲倦,然后他歪脖子看看小刘,忽地说道,“哎,你把我的话都记下来没有?”

“记下来了,保证一个字都不差!”小刘冷冷地回复道。他可不是吹牛,在龙州公安系统,小刘是数得上的快手。罗飞也是看中这一点才选他做的助手。这次给白亚星做笔录,小刘尤其谨慎认真。第一是不能在对方面前折了脸面,第二是凌明鼎要对白亚星的话术展开分析,保留一份详尽的笔录可谓有备无患。

“很好。”白亚星竖起拇指夸了一句,“接下来你可更得仔细,因为我就要说到你们最关心的话题了。”

小刘闻言一凛,所谓“最关心的话题”,指的当然就是涉案的内容。他赶忙打起精神,全力以待。

这时罗飞却看看手表,说道:“十一点多了,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下午再继续。”

小刘知道罗飞有所安排,便“嗯”了一声,把笔录本合起收好。

罗飞又对白亚星说道:“你在这里稍等,我会叫人送盒饭过来。”

白亚星也不说话,只无所谓地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

罗飞带着小刘走出审讯室,刚刚把门关上,却见凌明鼎和陈嘉鑫也从隔壁监控室出来了。原来陈嘉鑫被白亚星赶走之后就去了凌明鼎那边。

罗飞稍微压着点声音说道:“去我办公室吧。”然后又嘱咐小刘,“你去安排几份盒饭。”

小刘自去食堂准备,罗飞和凌明鼎、陈嘉鑫则结伴来到了办公室。落座之后,罗飞向凌明鼎问道:“你怎么看?”

“一开始他的攻击性非常明显,包括对小刘,还有对小陈的。后来说到关于环保的话题——”凌明鼎沉吟道,“我觉得他好像在隐射些什么,又好像在为一些事情做铺垫。”

罗飞点点头,对方的分析和他的感觉是吻合的。还有些话凌明鼎自己不好意思开口,罗飞便帮他说了出来:“他隐射的就是你的心穴理论。”

凌明鼎咧咧嘴,算是尴尬地默认了。

下一个问题才是罗飞关注的焦点:“你觉得他在做什么铺垫?”

“我也不敢确定,只是有一些感觉……”凌明鼎紧皱着眉头说道,“白亚星一定在策划着某个阴谋,所谓的‘中国催眠师行业联合会’就是这个阴谋的一部分。而‘净化工程’则是他给这个阴谋起的代号。”

罗飞凝起目光,渐渐逼近问题的核心:“那‘垃圾处理’又是在指代什么?”

凌明鼎道:“如果说‘垃圾填埋’是在影射我的‘心桥治疗术’,那‘垃圾’应该就是指人们的心理顽疾,也就是所谓的‘心穴’。”

罗飞顺着对方的思路推理下去:“这么说‘净化工程’就是清理‘心穴’的计划?”

“应该是吧。昨晚楚维不是说起什么‘爆破疗法’吗?跟‘心桥治疗术’相比,‘爆破疗法’的目的就是要把对象的心穴摧毁。这不正是‘净化工程’所鼓吹的理念吗?”

罗飞“嗯”了一声,继续分析道:“所以白亚星才会在催眠师大会上捣乱,并且专门建立了‘中国催眠师行业联合会’和你对抗。”

“是的。”凌明鼎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真的不明白,不过是学术上的异见,何必要搞得剑拔弩张?”

罗飞沉默了一会儿——这个问题也是他的困惑所在。

如果只是在心穴治疗理论上有分歧,白亚星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提出反驳。以他的经济实力,很容易建立起一个超越凌明鼎的行业协会。而所谓的“爆破疗法”虽然比较极端,但也不至于到达“阴谋”的层次。白亚星有必要把这事弄得如此神秘,还牵扯出两条人命吗?如此细想的话,这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片刻后,罗飞用提醒的口吻对凌明鼎说道:“白亚星在讯问时说过,催眠行业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我觉得他不是虚张声势。”

凌明鼎的目光跳跃了一下:“就是说他主要并不是针对我?”

罗飞点点头:“催眠术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一种工具,就好比他在讯问过程中提到的‘工程技术’。至于他要用这项技术做些什么,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白亚星这次来到刑警队,“自首”绝不是他的真正目的,而只是他行动计划中的一个环节。包括他上午说的那些话,似乎给警方一些暗示,但在关键处又语焉不详。在讯问过程中罗飞便开始思考对方的用意,是想通过思路的调动来控制审讯者的思维呢,还是想引导警方的调查方向,以实现某种借力打力般的效果?无论是哪种情况,如果警方能够尽快破解对方的隐喻,那自然便可占得先机。所以罗飞才会提前中断讯问,出来和凌明鼎商讨。

凌明鼎皱眉沉思了良久,最终却只是茫然摇头。

罗飞失望地搓着自己的手指。两人在屋内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都觅不到思路。凌明鼎首先放弃了,他轻叹一声说道:“还是再观察一阵吧。”

罗飞也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现在警方掌握到的信息还是太少,就算是凌明鼎这样的心理分析大师也无法作出更深的判断。在这种局面下,等待或许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毕竟白亚星那边的表演才刚刚开始,只要讯问继续下去,他肯定还会继续施展“话术”。而他说得越多,凌明鼎这边破解的机会就越大。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响起了敲门声。陈嘉鑫过去开了门,却见是小刘带着几份盒饭回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男子。这人也是刑警队的同事,叫做朱东。

小刘一边把盒饭给大家分了,一边向罗飞汇报:“罗队,朱哥已经把那个女人的情况摸清楚了。”

“是吗?”罗飞打开自己的那份盒饭,招呼道,“来,边吃边说。”

朱东便坐在罗飞对面,他把盒饭接在手里,然后开始讲述:“那女人叫做韩雪,今年二十一岁,本地户口。原来的工作是个售楼小姐,一个多月前辞职,随后搬离了公司宿舍,入住华鼎公寓五号楼402室。这个华鼎公寓就是她上班时负责销售的楼盘,是个高档小区,精装修带家电,真正的拎包入住。房产证上登记的是韩雪的名字,但以她的个人收入肯定买不起这种房子。据小区物业反映,韩雪入住后经常和一个中年男子出双入对。我去售楼处也问了,这个男子是看房的时候和韩雪相识的。根据我的分析,应该就是这个男人出钱购买的那套公寓,他和韩雪之间多半是一种包养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