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又透着磁性的声音很快传来，“人都是会变的，这没有什么奇怪。”

白晓依却摇摇头，“虽然人都是会变的，可是我总觉得你不一样。”

“嗯？”

“怎么说呢……可能有点夸张，但是在我的认知里，你可能不是凡人吧，你从小就很优秀，优秀到让人望尘莫及的地步，你内心强大，好像任何事情都撼动不了，你能力出众，任何大事在你面前都不值一提，你就像是生活在与大众完全不同次元的空间中，就像是那种让人仰望的大神，作为神，是不需要什么改变的，可是现在的你，却像是突然冲破了次元壁，活生生的站在人前，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你也是一个活在凡尘中的人，所以，这让我觉得很诧异。”转头向他看去，他依然认真开着车，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话，“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活在凡尘中不好么？”

白晓依笑笑，“看你怎么想咯，怎么活着让自己愉快就怎么活啊。”

“那你呢？我这样活着你是什么感觉？”

白晓依一愣，“我？我觉得现在的你让人觉得很舒服，不难接近，很容易交流。”

“嗯。”

“……”

所以根本就不是诚心想听她的意见的吧？！

白晓依有点无语，索性转头看着窗外，不再搭理他。

秦渊因为要换衣服，就直接将车子开到了他所住的小区，人家刚刚也救了她一条命，白晓依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便随着他一块儿去了他家。

进了屋中，秦渊先去换了衣服出来，白晓依想着刚刚用他的衣服擦过头发，这衣服再怎么也要帮他洗一下的，见他抱着衣服出来她便急忙上前接过，“给我吧，我帮你洗。”

秦渊倒是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而白晓依便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将他衣服接过拿到后阳台上，丢进洗衣机里。

秦渊就站在阳台门口望着她的动作，他也真是没想到，他会再次看到她帮他洗衣服，脑海中突然想起前一世，那一天，在他正准备匆匆离家的时候，无意间向洗衣房看了一眼，就见她正站在洗衣房中，正一件件的将洗好的衣服捡起来挂在衣架上。

不过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不知道怎么的，他心头却油然而生一种暖意，甚至有一种想要从背后抱住她的冲动，可是后来，他却还是没能上前一步，一心想着公司里的事情，只看了一会儿便脚步匆忙的离开了。

如今想来，那个时候的自己也真是蠢得可怜，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名誉和财富，一心只想着攀登人生高峰，为他的野心耗费了他所有精力，自然也错过了人生中最美的那片风景。

此刻望着她瘦小的身影，他多么想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多么想紧紧的抱着她，多么想一声声亲切的唤着她老婆。

可是他非常清楚，此刻的他早已失去了拥抱她的资格，横在她和他之间的那条线他无论如何不能跨过去，不然，他就会彻底失去她，这一生一世再也没有与她相交的可能。

他默默的叹了口气，最终转身离开了这里。

白晓依将秦渊的衣服裤子丢到洗衣机之后正要转身出门，不知怎么的，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脑海中突然就跳出了一个疑问来，刚刚因为急着换衣服，她倒是将这个问题给忽略了。

秦渊，他是怎么知道她内衣尺寸的？

此时穿在身上的内衣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完全就是照着她的尺寸买的，她之前可从来没有告诉过秦渊她的内衣尺寸，而这一世的他们也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秦渊更没有碰过她那儿，像秦渊这种一心只钻在他网络世界的电脑虫，她也不相信他有那种一眼就能辨明女生胸围尺寸的能力。

那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是巧合吗？

当白晓依从后阳台出来的时候秦渊已经坐在工作间的电脑前忙碌了，白晓依站在门口，静静的望着他。

她突然想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秦渊看她的眼神就怪怪的，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可是如今想来，他看她的眼神中，似乎透着一股无奈，又似乎带着一种眷恋，而且好像也是从那复杂的注视开始后他就对她小心翼翼的。

秦渊无意间一抬头就见她呆呆的站在阳台门口看着他，他唇角微勾，醇厚的嗓音中透着一股柔意，“怎么了？”

白晓依目光微眯，紧紧盯着他的脸，似乎要从他的脸上找出某种熟悉的痕迹，秦渊明显察觉出她的异样，不知怎么的，他心头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出口的语气也下意识的透着紧绷。

“怎么那样看着我？”

白晓依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可是如果今天不将这个问题弄明白，她往后或许永远都不会安下心来，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他跟前。

“你是怎么知道我内衣尺寸的？”

秦渊只觉得呼吸一紧，刚刚他只念着她冷，想快点帮她将衣服拿过去，倒是将这个问题给忽略了，按理来说，这一世的他应该并不清楚她的内衣尺寸才是。

白晓依望着他的目光又紧了几分，盯着他那张脸，一字一句的出口，“或者我该问，你究竟是谁？”

秦渊那放在腿上的一只手瞬间握紧，他目光微眯，眸中滑过一抹异色，可是镇定自若如他，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那平静的面容之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他目光平静的望着她，语气淡漠的开口，“怎么这样问？我是秦渊啊，不然还能是谁？”

白晓依清楚，秦渊的自制力有多好，他表现得不以为然，不一定就是真的不以为然。

她盯着他的眸光，继而又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内衣尺寸的？”

他微敛眸光沉思片刻，“我就是随便让售货员拿的，有问题？”

他面色淡漠，眼神也并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根本让人判断不出他话中的真假。

白晓依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原来如此，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看来是我想多了。”好似想到什么她又加了一句，“对了，还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已经交了男朋友，虽然是我们两个约好了将彼此当成是兄妹，可毕竟也不是真的兄妹，我男朋友很爱吃醋，我也怕他会误会，所以我觉得以后我们两个还是尽量少做来往吧。”

白晓依一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边端详着秦渊的表情，但见他听完之后只微低着头思索片刻，随即便点点头，“也好。”

望着他这模样，倒让白晓依有点懵了，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可是话已经出口了，也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那行，等下洗衣机停了你就自己将衣服拿出来晾干吧，我和我男朋友约好了明天要去他家见他的父母，我得回去准备一下了。”

白晓依说完便果然转身向门口走去，这一路走过来她一直等着秦渊的反应，可是一直到门口，身后的人也并没有半点回应，这倒让白晓依更加疑惑了，看样子，真的是判断错了？

白晓依最后的那一句话简直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插在他的心脏上，她就要去见别的男生的父母了，她已经做好了要嫁给别的男生的准备了？！

她怎么能这么狠？怎么能这么狠？！

他刚刚还努力克制自己抱她的冲动，因为怕自己的行为会让她不适，怕她会再一次拒自己于千里之外，那样的后果他无法承受，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用了那么多的努力才维持着的一切只在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即便那么努力维持着一切又能如何？如今的她还不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不仅如此，她竟还做着要嫁给别人的准备。

绝望么？当然会有！可是在绝望之外他不知怎么的，竟多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然，既然往后注定了是要被她彻底推开的结果，那么自己为何不做一下自己一直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呢？

想要抱她，想要对她述说自己别后的思念，想要将她深深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就在白晓依拉开门把准备出门的时候，秦渊却突然自电脑前起身，大步走过来，一伸手，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她重重一拉，生怕她会逃开，那搂着她的手臂瞬间收紧，他将下巴靠在她的肩头，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声音已透着沙哑。

“你放在桌上的离婚协议书我并没有签。”

[正文 第29章 告别]

听到这话白晓依就像是被雷劈到一般，她并未跟这一世的秦渊提过关于离婚协议书的事情，只告诉他，她们离婚了，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么？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

白晓依回过神来想将他的手拉开，而他的双手却勒得死紧，他身体微微发抖，语气中也透着急促，“你听我把话说完，如果我说完了，你依然要离开，我自会放手。”

白晓依推了半晌推不动他，听到他这句话，她便放弃了动作，深吸一口气，极力平静着嗓音道：“你说。”

她感觉他喷在她脖子上的呼吸慢慢加重，他似乎是在平息某种让他难受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沉声开口，“依儿，我是秦渊，也是你的老公，上一世的我是一个蠢货，一直未能珍惜你，直到失去了我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很抱歉，我曾经那样对你！很抱歉，我让你难受了那么久！对不起依儿，因为我的愚蠢，把你伤得那么深！真的很对不起！”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秦渊向她道歉，只是这一次的道歉比上一次的道歉更为诚恳有力，他的嗓音里透着几许颤音，语气中也似乎含着哽咽。

第一次，秦渊向她道歉是为了她噩梦中的那个他道歉，可是这一次，秦渊却是真真实实的为了他自己道歉。

第一次听着他道歉她觉得很可笑，她觉得并不需要，因为上一世对她残忍的事情也不是这一世的秦渊所做。

可是这一次，听着他对她说着对不起，脑海中突然就跳出了上一世的记忆，即便放下了，可是牵扯到受伤的地方，那痛感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道歉好像也并没有挽回什么，毕竟伤痛有了，毕竟早已逼得她死心了，可是听着当事人向她道歉，就像是她所受的委屈和痛苦得到了承认，即便于事无补，可是他的悔恨起码还是换了她一个心安。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问了一句。

他将脸抵在她的脸上，声音中依然透着沙哑，“跟你一样。”

“你也出车祸了？”

他摇摇头，“我自杀了。”

白晓依被这句话彻底惊到了，可是在震惊之外她又觉得可笑，“自杀？”秦渊会自杀？原谅她真的无法相信，“你为什么会自杀？”

他回答得很干脆，“你走之后，我生无所恋。”

听到这里白晓依更觉得可笑了，“生无可恋？你怎么可能生无可恋？即便没有了我，你依然还有名利，你的财富，你的地位，哪一个不比我重要？”

“不，每一样都没有你重要，包括我的生命也没有你重要。”

听到这些话，白晓依有多震惊是可想而知的，上一世的秦渊会为了她自杀，她实在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那个对她那么残忍的秦渊怎么可能？！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震惊了，白晓依现在脑子里一团乱。

“放开我吧，秦渊。”

那搂着她的手臂僵了僵，心头就像是被刺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管他再说什么都没有任何作用了。

是了，她已经将他彻底放下，即便他再怎么诚恳向她道歉，依然于事无补，她不可能再继续爱他，也不可能再继续跟他在一起。

而他，如今就连再接近她都不可能了，他们这一世，注定了要形同陌路。

秦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力的时候，从小到大，不管再棘手的事情放在他手中他都游刃有余，他也从来没有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妥协过。

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对他最不舍的人妥协。

那搂在她身上的手臂一点点放松下来，最后无力的垂落在身旁。

白晓依转过身去，望着面前这个人，却见他双眼泛红，那满含眷念和不舍的目光也紧紧锁在她的脸上，她不是看不到的，他的绝望无助她也同样收进眼底。

这个她爱过的也恨过的人，前世的恩怨就在他的道歉声中划下帷幕，可是也只是如此了。

她嘴角翕动，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后退两步，然后转身离去。

而他也没有追来。

一路回到家中，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她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上一世的秦渊自杀了，竟然也回到了这里。

她之前还以为两世的秦渊是不一样的，却没想到原来都是他。

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了，那个会为她做饭的秦渊，那个会抱着靠枕让她揍他的秦渊，那个会任由她的抓破他掌心的秦渊，那个会不顾一切跳到水中救她的秦渊，可是想着前一世自己所遭受的折磨，即便如今是以妹妹的身份，她也无法再面对他。

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出过门，她将自己完全投入到捞宝小店中，一忙碌起来倒是让她少了时间胡思乱想，而自从那天之后秦渊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一转眼，学校就要开学了。

姜妍琪开学得比她早，所以在白晓依回学校前两天她就和林淑芳一起来了，姜妍琪的学校是之前姜振海帮她联系好了的，直接去报名就可以了。

或许是知道住在她们家是无望了，林淑芳对待白晓依和白凤娇也不如上一次那么热情，打招呼的时候还似有若无的带着一股怨气，倒是姜妍琪，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然天真烂漫，依然笑得一脸灿烂跟她说笑。

说真的，其实姜妍琪要在哪儿上学跟白晓依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一想到姜妍琪上学要用她家的钱她就特别不舒服，她可真是宁愿将这些钱捐给慈善机构也不想给姜妍琪用，最起码捐给慈善机构还能得一个善心，用在姜妍琪身上，她不仅不会感激，还会嫌你拿少了，嫌你不够仁慈，嫌你没良心，更何况，姜妍琪在这边上学，即便林淑芳和白凤娇已经撕破了脸，但姜妍琪毕竟是姜振海的亲侄女，他不可能不管她，到时候她在这边出了事，还得他们去负责。

所以白晓依对姜妍琪实在没什么好脸色，她的热情，她也不过是淡淡的应下了。

姜妍琪和林淑芳在这边吃了饭就高高兴兴的去报名了，而白晓依想着之后或许还会跟姜妍琪打照面，心里就烦躁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