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挂在靠近门口的阴影中的画框逐渐显露出来,金丝缠绕着的黑沉木料深深地沉淀在黑暗当中,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在视线中逐步清晰起来——画框中是一个躺在暗红色天鹅绒上的女子,赤裸苍白的脖颈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绳,双眼紧闭的面容犹如沉睡。
之前画框中旋转着的圆形不规则的图案已经消失了。
他抬手在画框后面熟练地摸索了一阵,然后摸到了一片布满着尘土的纸片,上面是和之前相同的小诗。
一切仿佛都被重置到原点。
莫奕缓缓地深吸一口气,用力地闭了闭双眼,将自己略微混乱的思路清理了些许。
——果然是这样。
他抱着一丝幻想将手伸入自己的口袋中摸索着,指尖摸到了那个冰冷坚硬的东西,莫奕稍稍地松了口气,然后将摸到的东西从口袋中掏出,只见那枚金色的衔尾蛇指环头尾相接,上面的血红色宝石在灯光下犹如眼睛一般地闪着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
莫奕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蛇头细微的纹路,眼帘垂下掩盖住漆黑的眼珠。
衔尾蛇在柏拉图的形容中是一种永恒相生的完美生物,象征着永远的重复与周期,所以之前在不断地见到这个图案之后,莫奕的心中产生了些许没有根据的怀疑——或许这个副本的时间是并不是线性的,而在婚礼举行的现场,事态的发展证明了他的猜测。
这个副本的时间是循环的,他们所有的玩家都被困在婚礼举行前三天到婚礼举行前一刻的这一段时间内。而根据现在这个副本的线索来看,三天是一个周期,而玩家们的存活时间是九天,就意味着他们要在这里待够三个循环。
在第一次循环之后,副本中的一切都被重置了——除了这个指环。
那么这个指环必定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莫奕将指环重新塞进自己的口袋中,在房间中若有所思地微微踱步了一阵,然后快步走到了窗口前,伸手将窗户用力地推了开来,木制结构的窗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窗外熟悉的景象显露出来,一片深黑的半空中悬浮着浅蓝色倒计时,上面的数字还在毫不停顿地继续向后流逝着,死寂的黑暗将整个房间包围着。
他等待了半晌,然后就感觉自己被整个从身后环住了,结实的胳膊在他的腰上缓缓地收紧,低沉的熟悉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你没事。”
莫奕稍稍偏偏头,避开闻宸在自己耳边说话时流动的气息,稍稍侧过脸看向闻宸,只见他仅露的半张脸上面色沉郁,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他闷闷地说道:“之前的那个房间我没办法进入,那个房间的规则要大于我在副本中所能抗衡的范围。”
“没事。”莫奕摇摇头,安抚地说道:
“至少现在这个副本我大概稍微搞清楚了一些,这也算是个不小的进步。”
他将自己面前的窗户拉上,拍了拍闻宸在自己腰间紧绷的手臂,示意他松手:
“走吧,咱们出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
闻宸抿抿唇,轻轻地点点头,柔软的发丝蹭的莫奕肩颈微痒。
闻宸放开手退后了几步,和莫奕一起走到房门前,他伸手将房门拉开,但是门板刚刚打开,就只听喧嚣的争吵声和叮当碰撞声犹如化为实体的声浪一般迅速地穿过悠长的走廊和沉寂的空气,毫无阻碍地传入耳中,听上去似乎颇为严重。
莫奕微微一愣,扭头和闻宸对视一了步伐,迅速的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七十章
门外的走廊已经重新变成了正常的样子,四面的墙壁框出逼仄幽深的空间,横向地朝着两侧延伸出去,之前犹如黑洞般空无一物的门外与那笔直向前延伸的走廊仿佛只是一场在白日下消弭的无影无踪的幻觉。
莫奕和闻宸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大厅内熟悉的明亮灯光在眼前缓缓地铺陈开来,玩家们争执的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即使是宅子内冰冷的温度也无法阻挡这蔓延升级的火药味。
“……我他妈就不信了!这见鬼的宅子要是被砸了还能再这么神神叨叨!”
紧接着又是一阵混乱的撕扯声和模糊交叠的人声。
莫奕的步伐微微一顿,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他认出了这个声音。
李望。
这个人简直是专职的搅屎棍,不仅仅是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的好手,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心胸狭隘而愚蠢,做事冲动而不过脑子,是那种靠着一时的小聪明和运气捡了条命就开始自命不凡起来的那种玩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莫奕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迈开步伐走到大厅内,只见众人正在楼梯下方挣扎撕扯着,以李望为首的几个似乎已经失去理智的玩家正在大厅中砸着东西,地毯上散落瓷器的碎片和木制家具的残骸,少数的玩家在苦苦劝阻企图控制局面,而更多的玩家则是麻木地站在角落里,有的人还在低声地呜呜哭着,整个场面一片狼藉,混乱不堪。
羊群效应是最为可怕的狂热病。
李望还在扯着沙哑的嗓音叫嚣着,而那些原本还在保持着理智的玩家也慢慢地被他们的言论影响,脸上的表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出现了微微的松动。
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大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