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1)

莫洛文侯爵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嘴角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动了几下,“既然安迪修士有空闲,不知道能否去看望一下爱德华伯爵?”

“那可不行,”这个提议遭到了对方想也不想的拒绝,“那个糙汉子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我要先去看看可爱的小辛西娅。”

“你!审判官是觉得罗瑟尔家的继承人不重要吗!”他气结。

安迪笑嘻嘻的回应︰“难道侯爵是觉得区区一个贵族继承人比女王陛下还重要吗?”

气氛又一次陷入了谷底,双方一个怒瞪一个傻笑,谁都不肯退一步,愁的洛克子爵真揉太阳穴。就在他想再次打圆场的时候,就接连不断的“吱嘎”声给抢了风头。

所有人都闻声望去,只见之前紧闭的皇宫大门被人从内向外推开,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瘦弱的少女被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现场鸦雀无声,形容狼狈的女王迎着众人的注视从宫门内走了出来,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裙子,脸上还带着东一块西一块的泥土印,然而她头顶的王冠依然端正,手里的权杖仍然耀眼。

“辛、辛西娅?”

“陛下?”

安迪与莫洛文侯爵同时出声呼唤她,却被她摆手压下。

“诸位,今日的骚乱已经平复,然朕要在这里宣布一件不幸的事实,”少女王者注视着在场的众人,目光从贵族和平民身上一一扫过,“吾国——伟大的卡斯蒂利亚,它的心脏——我们身后的这座皇宫,被入侵了。”

女王的声音很平稳,然而她的臣民呼吸却不稳了起来。

“自先祖建国壮举以来,如此奇耻大辱尚数首次,朕与诸君都将被钉在国史的耻辱柱上。”

辛西娅就像是不知道自己所说带来了怎样的效应,依然自顾自的说道︰“自圣光照耀此地以来,吾族一直都是最虔诚的追随者,谨遵教训,以谦卑平顺为铁则,日日省视自身,不敢有丝毫相违背。”

“但在今日,朕要告诉诸位,忘掉那些废话和无用的训诫吧!”她提高了音量,“卡斯蒂利亚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朕以辛西娅一世的名义在此宣布,暗精灵之国卡斯蒂利亚,进入血之复仇状态!”她将权杖重重的杵在了地上,“无论今日潜入皇宫的是谁,来自于哪里,揪出他们!捕获他们!撕裂他们!嚼碎他们!”

“今日之辱!唯有以血洗血!”

“哪怕战至最后一人,此辱不洗,复仇不止!”

辛西娅看向眼前随着她的宣言而逐渐兴奋的臣民,那一双双通红的眼楮,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朕在这里向圣光宣誓,朕之所在,即是国土!”

“让朕看看你们的本事吧!”

公历2398年,卡斯蒂利亚的辛西娅女王在皇宫门口发表了后世著名的“复仇宣言”,将这个蛰伏了无数年的小国彻底从枷锁中解放,疯狂的暗精灵在短时间内就向世人昭示了他们锋利的獠牙,被其他国家蔑称为“疯狗出笼”。

当然了,后来的大陆统一史上,人们更喜欢将这一天称之为“女王觉醒日”。

第30章 征服世界的第三十步

在茂盛的草丛中,一条通体漆黑的蛇正在蜿蜒前进,它猩红的信子吞吐不定,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逶迤的身躯在翠绿的掩护下若隐若现,椭圆的头部时不时抬起,金黄色的眼楮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黑蛇很快就找到了它的目标——一个仅有碗口粗细的地洞,它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光滑的鳞片擦过粗糙的草根,顺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一路向下,最终从一尊黄铜巨蛇口中爬出,进入了一座地下宫殿。

宫殿的墙壁上燃烧着赤色的火焰,火光摇曳间,黑蛇的影子逐渐拉长、拉长,直到拉成一人高,扁平的蛇头变得饱满,细长的身躯长出了四肢,原本的爬行类动物就这么变成了人形。

瘟疫医生拍了拍衣服蹭上的灰尘,手臂的摆动不可避免的牵扯到了未愈合的伤口,若不是有面具挡着,说不定能看到他龇牙咧嘴的样子。

摸了摸脸上的鸟嘴面具,他回想起那日被自己撕碎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

“真狼狈啊,瘟疫医生。”

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依靠在了宫殿的廊柱上,将面貌隐藏在了火光的阴影里。

“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跟丧家犬没什么两样吧?”

被讽刺的瘟疫医生也没有生气,反而叹了口气,“就不能安慰一下好不容易活着回来的同伴吗,小丑?”

“我这不正是在安慰吗?”被称为“小丑”的人站直了身体,走出了阴影,夸张的妆容遮盖住了他的面容,“你看,我欢喜的都跑出来迎接你了啊!”

瘟疫医生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惨白的粉底涂满了整张脸,猩红的油彩画出了血盆大口与圆滚滚的鼻头,他的脸一半微笑一半哭泣,快乐与凄凉以鼻梁为界对撞,勾勒出一副滑稽的面容。

“你安慰别人的方式就是突然从暗中跳出来吗?”他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在黑暗的地方看到你那张脸可对心脏不好啊。”

“被我直接吓死了不是更好吗?”

浑然不觉自己说了多么恶毒的话,穿着滑稽舞台装的男人深处一条胳膊揽上了瘟疫医生的肩头,带着他顺着长廊往前走。

“我们怎么说也是‘没有脸’二人组,干嘛不在跟我亲密一点呢,亲爱的医生?”

一个戴着面具,一个画着彩妆,瘟疫医生和小丑的真实长相一直都是锡安会的十大谜题之一。

“大概是因为我比较爱惜生命吧。”瘟疫医生说道,用手拨开了小丑的手臂。

“嘁,你这么无聊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啊。”被拒绝的小丑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选拔入会的标准似乎跟你想的不太一样啊。”无论被怎么揶揄,瘟疫医生的口吻永远都是彬彬有礼的。

两个人都步速不凡,寥寥几句通道就走到了尽头,一道装点着古朴花纹的石门静静的矗立在二人面前,小丑快走几步上前,伸手敲了敲石门,“这里是小丑和瘟疫医生。”

自报家门后,他向后退了几步,厚重的石门颤动起来,两扇石板从中间缓缓分开,露出了足以让一人通过的缝隙。

“亲爱的,请。”

小丑弯腰摆手,用甜腻腻的声线说道。

瘟疫医生没有动,只是淡淡的看着前者,直到对方收起了夸张的做派,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为止。

“啧,真是无聊啊,你这个废物。”

嘴里骂骂咧咧,阴谋没有得逞的小丑率先走过了石门,瘟疫医生谨慎的跟在他身后,保持了不近不远的距离。

“太慢了!”

他们刚刚进入石门背后的大殿,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就高声叫喊了起来,身后的石门也轰然关闭。

“你们太慢了!竟然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声音的主人穿着黑紫色的长袍,宽大的兜帽遮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鼻子以下的部位,他身材矮小,手抱胸站在一排石椅前,身后的五个座位正好空出了三个。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小丑抠了抠耳朵,“你是更年期到了吗,预言家?”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再说了,没有及时通知我的明明是你吧,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

被反诘的预言家一时语塞,只能恨恨的放过了不服管教的小丑,把矛头指向了沉默不语的瘟疫医生。

“看看是谁回来了,原来是我们的大英雄啊,”他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记得我给你下达的命令是杀掉女王后立即回来复命吧?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你这是跑去哪里快活了呀?”

“我并没有去哪里快活,只是伤势太重,拼接身体不得不耽搁了时间。”瘟疫医生不卑不亢的回答。

“这可真是个好理由,”紫衣人嘴角勾起了一个冷笑,“不过看在你完成了任务的份上……”

“实际上,我有件事要向‘天选者’汇报。”瘟疫医生打断了预言师未出口的话,他平静的目光投向正中央的座位,那里坐着一个瞧着二郎腿的黑发青年,而在他的脚下,一只浑身金黄的雄狮懒洋洋的侧卧着。

医生越过了挡在身前的预言家,没有理会对方猛然涨红的脸颊,对着青年行了一礼,“十分抱歉,属下没能杀死辛西娅女王。”

“什么?!”拔高了音调的是预言家,紫色的斗篷随着他激动的情绪而抖动,“让你去杀一个毫无抵抗力的小女孩,你竟然失手了?!”

“是的。”

“你这样无能也算得上锡安会的干事吗?!”

“不要像个女人一样歇斯底里啊,预言家,”小丑敲了敲座椅的扶手,对紫衣人发出了嘲弄,“你这副难看的嘴脸也算得上锡安会的干事吗?还是说,是在掩饰自己根本没有预见到医生会失手的无能?”

“你!”

迎接了对方怒瞪的男人越发得意忘形,“我什么我?我只是看不过你欺负我亲爱的医生而已啊。”

“小丑。”

坐在小丑身边的蓝发女子突然抬头看向他,美丽而柔弱的容貌带着一股易碎的虚幻感,她皱了皱眉,“女人也不会像预言家一样的。”

“啊,抱歉,抱歉,女巫,”小丑挥了挥手,爽快的表示了歉意,“是我的错,我的发言太不谨慎。”

预言家被两个人联合起来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哪怕隔着宽大的袍子也能看出胸膛在激烈的起伏。

“好了,好了,你们都消停点吧。”

王座上的黑发青年开口阻止了逐渐蔓延的争吵,他伸手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脚下的狮子,看上去非常吊儿郎当,“为了点小事就吵个没完,再啰嗦就杀光你们。”

此言一出,果然没有人再开口了。

“这可真是稀奇,你竟然失手了啊,”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弯着腰的瘟疫医生,“怎么?碰上了棘手的对手?”

医生点了点头,“我碰上了看门狗瓦伦丁,阿列克谢并没有按照计划排除他。”

“毕竟是瓦伦丁呢,”青年理解的点点头,“那种类型的大美人真是超——难搞啊。”

“只不过是只疯狗而已。”预言家忿忿不平的嘟囔。

“但是怎么杀也杀不死吧,那家伙?”小丑托着腮说道,“明明都受过无数次的致命伤了,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这点简直就跟医生一样呢,是吧,亲爱的女巫?”

蓝发女子看了看小丑,又瞅了瞅医生,忧郁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这只不过是说明他和我一样,都是被诅咒之人罢了。”瘟疫医生淡淡的说道。

“别这么妄自菲薄嘛,”小丑笑嘻嘻的接话,“预言里不是说天命之子的特征就是打不死吗,说不定你和瓦伦丁也是候选人呢。”

“别开玩笑了!”预言家指着黑发青年激动的喊道,“在我的预见里,会长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小丑!你成天发表别有用心的言论,是想背叛锡安会吗!”

面对预言家的控诉,被浓妆掩盖了表情的男人耸了耸肩,“哎呀呀,只是句玩笑话而已,我就是受不了你们这些一本正经的家伙,一个两个简直就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老实说,天命之子究竟是谁都无所谓吧?”他夸张的摆了摆手,“无论是天选者还是瘟疫医生,只要是锡安会的成员不就行了吗?我们信奉的就是圣光,天命之子只不过是重现锡安会正统荣光的有利身份而已,这点你可别搞错啊,预言家。”

瘟疫医生瞥了小丑一眼,“我并不是天命之子,只是拥有一副被诅咒的身躯,这点会里早就有了结论。”

“我倒是觉得小丑说的很对,”黑发青年嘴角勾勒出一个慵懒的笑容,“无论拥有什么身份,无论拥有多大的权势,我与诸位都是凝聚在信仰之下的,这点毋庸置疑。”

他摆了摆手,“好了,起来入座吧,医生,只不过是失手了一次而已,瓦伦丁要是那么好对付,教皇也不会那么依仗他了。”

“可是错失了这一次机会,对方肯定会加倍警戒,想要再次出手就很难了啊,”预言家语调阴冷,“我觉得这凭这点,还是要以儆效尤的。”

“预言家,”青年敲了敲雄狮的头,脸上若有所思,“从一开始,刺杀卡斯蒂利亚女王就是你提出来的,我本想着随着你来也无妨,但今天看你反应如此激烈,难不成你真的认为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女孩会对我产生威胁?”

他挑了挑眉,语气里蕴含着淡淡的不满︰“从女巫搜集的资料来看,这个小姑娘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厌恶,一直到离开封地才刚刚认字吧?满打满算,到现在也才不到三年,她估计连稍微深入点的文章都看不懂,被更别说其他的精英教育了,而这么一个废物,你却觉得她可以成为我的有力竞争者?”

“我丝毫没有侮辱蔑视您的意思!”预言家慌慌张张的解释道,“只是梦见给了我强力的预警,为了组织的大计,我才……!”

“啊,又是神神叨叨的那一套。”小丑做了个鬼脸。

女巫摸了摸手上捧着的水晶球,嘴里喃喃说道︰“明明巫法占卜才更加准确……”

预言家狠狠地瞪了落井下石的两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