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丽已经怀上了，五个月的样子，行动不便。因此左成才也不想奔波着回去过年，他准备回去一趟，将老太太接到省城来过年，顺便在家里住几天，要是能跟着他们一起住就更好了。他平时忙，没时间在家里，他老娘能帮着看着李素丽这个孕妇。

吃完饭之后，趁着李素丽和李惠聊天的时候，左单单就拉着左成才出去聊天。

“叔，现在行情这么好，咱们得把生意做起来啊。”

“啥生意啊？”左成才一听到做生意，整个人就来劲了，眼睛亮的和灯泡一样的。

左单单道，“这不是才定下来的吗，改革开放啊。以后咱们没阶级斗争了，就没所谓的走资派了，咱们做生意没人抓。只要动静小点就行了。先别雇佣工人。”

“我知道，可这生意咋做啊？”

“还是收购东西回来卖，但是之前工厂的次品不行了。叔，你知道啥叫对外开放吗，就是咱们的东西能出口，国外的东西能进来。”

“这跟咱们有啥关系？”左成才愣愣道。

左单单恨铁不成钢，“关系大着呢。你这货车走南闯北的，咱们还是去厂里拿一些残次品的鞋服皮具之类的，拿到这边来卖，咱们不偷偷的卖了，就在大街上卖，支个摊儿，上面挂着牌‘出口转内销’，要么就是‘进口商品’到时候买的人肯定多。”啥东西跟进口出口扯上边了，那就要高一个档次的。

“……”左成才觉得他大侄女这脑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啊，这都能想出来。残次品还成了出口商品了。“单单啊，你叔是跟着你做买卖了！”

“叔，我这边有些钱，到时候咱们入个股。我给你出主意，你跑腿。咱们四六分。我毕竟没出力，你出力气大，我四，你六。”

左成才道，“这咋行啊，咱五五分。要不是你出主意。咱们也不能挣钱啊。你叔我也存了钱了，你放心吧，只要你把主意定下来，我就能挣钱。”

“叔，行，那咱就这么定下来了。”左单单爽快道。又提醒道，“叔，支摊儿这个事情呢还是暂时的，要是想做大，等以后挣钱了，你就找铺面专门卖这些，对了，等三婶这边生了之后，你能抽空了，就还是得去南方走一趟，那边有真正的出口进口商品，价格便宜不说，品种还多。那才是真正的挣钱呢。”

左成才听了口水直流，巴不得现在就往那边跑去。“不行，我非得把你奶留在这边，让她帮着看着你三婶，我得去挣钱去。要不然孩子出生了没吃的咋办？”

左单单道，“你还能给她发点工资，到时候她就更尽心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左成才胸有成竹道。

左成才和李素丽也没多待，下午一起聊了一会儿天，听着李惠讲了生孩子要注意的事情之后，左成才才带着李素丽回家。他们现在住的是沈家之前的老房子。这次过来把租金也给了。他打算着等明年挣钱之后，如果沈家愿意卖，他就买下来了。如果不卖，也要另外找房子安家。

第二天，李父和李母也过来了了。他们主要是看李惠的情况的。两老都有些憔悴，显然这些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

左大成招呼着两老，看着他们这样子，担心道，“爸妈，你们这是为惠担心了吗？别担心，我这照顾着呢，惠好多了。”

李父和李母看着他点点头，心里都唉声叹气的。

左大成也是个心细的人，之前李惠住院之后，他心里就觉得奇怪，可是也没多想。他相信自己媳妇，只要她说没事，他都愿意相信。可现在老丈人和丈母娘都这样，他这心里就有些担心了。总觉得有啥事儿一样。

吃饭之后，李惠和李母一起在厨房里面忙活，李母问道，“那事儿你不打算让大成知道吗？单单总要认那边，这事儿大成必须知道。不能瞒着他。咱们不管做什么，都要堂堂正正。不能对不起大成，这事儿得他同意才行。毕竟他才是养育了单单的人。”

李惠勉强笑道，“妈，我知道，我就想着先一家团团圆圆过个好年。等过完年，我和大成说这事儿。”

“说啥事儿啊？”左大成挽着袖子进来帮忙，就听到两人聊天。

“没事，说家里的事情呢，你来干什么啊，去和爸他们聊天吧。”李惠笑道。

左大成道，“爸和小聪还有一鸣他们聊学问呢，我也不懂那些。我就来帮忙算了。你和妈去休息。我一年到头的也没照顾到你们，难得在你们身边也要帮着干活。”

李母笑着道，“大成就是知道疼人的。”

左大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看着左大成这样，李母觉得她闺女这样一直过下去也挺好的。没有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是儿女双全，夫妻和睦，日后白头到老。

至于志森那边，毕竟隔了二十年了，再也回不到从前，就如同单单说的那样，让他知道自己有血脉，也是唯一的安慰了。

除夕夜，左大成和李惠，还有左聪一起去左成才家里过的。左奶奶被接到了省城来过年了，他们围着家里的老人一起过年，和在家里的意义是一样的。

沈家这边因为沈右右如今会跑会说的，也比去年要热闹多了。

沈右右在外婆的引导下，还给沈家外公以及沈一鸣的母亲磕了头。这孩子学动作学的像模像样的，还喊了太爷爷和奶奶，外婆的眼睛当场就红了。她苦命的女儿，如今也是做奶奶的人了。

晚上吃完饭之后，外婆就先去休息了，沈一鸣和左单单一起带着沈右右守岁。沈右右难得和爸爸妈妈一起玩，而且晚上还不用被强迫着去睡觉，高兴极了，时不时的拉拉爸爸的手，让他举高高，又让妈妈给他香香。

左单单亲了亲自家的小可爱，然后看着沈一鸣，“沈一鸣，你说过完年之后，我妈会咋和我爸说啊。到时候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沈一鸣正举着孩子颠着玩，孩子乐的咯咯直笑，他脸上也带着笑。听到左单单的话，他道，“上一辈的事情，咱们也插不上手。不过我觉得爸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虽然肯定会难受一阵子，但是他们会想开的。那么艰苦的岁月都走过来了，他们比咱们更加坚强。”

左单单自己本身没吃过什么苦头，所以无法体验李惠他们的想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看他们上一辈的做法了。她希望这件事情真相大白给大家带来的是释然，而不是陷入更加痛苦的境地。

此时，左成才家里也热热闹闹的。左奶奶拉着两个儿媳妇进屋里包饺子，准备守岁的时候吃。左成才则和自己二哥和大侄子一起聊天，聊未来发财大计。

“哥，我觉得我要发大财了！”左成才喝了点儿小酒，此时精神高度兴奋。

左成才还在惦记着李惠和李家两老的不对劲呢，听到左成才的话也没啥兴趣，随口道，“是吗，咋发财啊？”

“改革开放啊，还是单单告诉我的呢。以后咱能大大方方的做生意了。我准备去南方沿海城市那边去拿货，知道是啥货吗，外国货啊。改革开放了，以后国外的东西能进来，咱们的东西能出去。你说我到时候会不会遇上外国人啊。我这还没见过外国人呢。哈哈哈。”

左成才乐不可支，左大成却眼神发直，“国外的人能回来了？”

左成才还没发现他哥不对劲，夸夸其谈，不懂装懂的吹牛，“那可不，都改革开放了，咋不能回来？他们不回来，国外的东西咋回来卖呢？”

左大成整个人都僵住了。

晚上守岁之后，其他人都去休息了，左大成却一直睡不着，坐在炉子边上发呆。李惠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还坐着，问道，“怎么还不睡？”

左大成抬头看着她，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想问问，她是不是知道国外的人能回来了，所以想着那个人。她生病是不是因为那个人……可最终他还是不敢开口。

他不敢问，他怕问了，这个家就散了。他的妻子，女儿，以后就不属于他了。

左大成低下头，沉默半天，才道，“没事，我就想着公社的事情呢，听说有文件要改了，以后我们公社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我琢磨一下。”

李惠坐过来道，“大过年的想什么公事啊，好好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