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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小饭桌 鱼七彩 3744 字 1个月前

白玉堂放下了筷子后,没立刻说话,他还在回味,可惜肚量有限,无法继续贪多。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长个无底洞的胃,每天都填着赵小兄弟的美食,让别人都吃不到。

晏殊打量起赵寒烟,目光有所迟疑,琢磨着心里的话该不该说。

晏殊心声:好菜也曾吃过,也算美味,却终究不及她烹饪出来的味道饱满。吃其妙手所烹的佳肴,竟恍然觉得是人生最重要之事。若我问他开封府请你做厨子花了多少钱,我出十倍请你来,合不合适?

赵寒烟眼睛亮晶晶起来,虽然没有直接看着晏殊,但余光一直在瞄,等着他说挖走自己的话。

晏殊心声:可我光凭说爱吃他的饭,恐怕留不住他。人家还在开封府当了捕快,包大人为他破例,加以重用,他自然会感恩包大人的提拔。我瞧他行事不卑不亢,必不会为钱动摇,便不可能随便抛弃包拯而选择我。我只不过是为口吃的罢了,还是不提了,夺人所爱不厚道。

赵寒烟目光黯淡下来,拉着脸捡碗。

“做饭累了?”白玉堂一眼就发现赵寒烟的反常。

“不累。”

白玉堂心声:怎会不累,到哪儿都要给人做饭吃,白白多干一道活。我岂能次次受他恩惠,一会儿去山里抓只兔子,明日做烤兔犒劳他。

第57章

赵寒烟手顿了下, 含笑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怔住,不解赵寒烟怎么忽然心情变好了, 明明刚才她的脸拉得那么长。

赵寒烟愉快地捡完碗后,就哼着曲子蹲在厨房的灶台边, 把碗刷干净了。

白玉堂随后跟着过来,笑问她哼得什么,挺好听,不过调子他以前从没听过。

“瞎哼哼呗。”赵寒烟擦了手, 然后举起手看了看, 这两月到底是粗活干多了, 手变糙了很多。

白玉堂斜眸看着赵寒烟那双修长纤细的手, 忍不住叹道:“你手长得也好看。”

也,显然还有另一种肯定, 以相貌长得好做前提。

“我发现你今天特别会说话, 没有了以前的毒嘴巴,这让我不得不慎重琢磨了下原因, ”赵寒烟翘着嘴角,靠在厨房的门框处, 似笑非笑地看着白玉堂,“说,你是不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偷吃蜜了?”

“胡闹。”白玉堂本来还一本正经地听赵寒烟说话,结果发现对方再和他开玩笑。

赵寒烟哈哈笑起来。

白玉堂本来也笑,但后来笑容渐渐减退,再看赵寒烟的眼神略显奇怪, 也多了几分探究的意思。

赵寒烟打了个哈欠,和白玉堂挥挥手告辞。

白玉堂点了下头,冷眼送走赵寒烟,原地稍作停留,随即也回房歇着。

段思廉从听说吊桥修好之后,几次想离开紫烟观,都被守门士兵拦住了,就算道出大理王爷的身份也不行。段思廉气得有些跳脚,他还要早些回去为宫宴做准备,好生拾掇,以图在大宋皇帝跟前留个好印象,让求亲一事得以顺利完成。可偏偏不是有事耽搁,就是有人拦路,这让段思廉极为恼火。

在打发属下几番与晏殊沟通无果之后,段思廉也不顾端什么贵王爷的架子,直接杀到晏殊房里,让晏殊必须同意送他离开紫烟观。

晏殊正在作词,为自己即将失去的口福而排解。

段思廉忽然闯进,让正处于创作中的晏殊思绪忽然被打断。本来没得排解的心情就不好,对方还十分没有礼貌,这让晏殊对段思廉的印象直接从一般和无感直线下滑为厌恶。

“敢问晏大人,你凭何不准我离开紫烟观,我又犯了何罪,要受你们官府的管控?”

晏殊看着段思廉,半天只是看着,安静地没回答。

段思廉气得眼睛瞪圆,呵斥他快回答自己。

“请问你是……”晏殊眨了眨他英俊无比的凤目,露出一脸茫然。

这时候,晏殊的随从袁铭颔首恭恭敬敬地行礼致歉。

“王爷来得太急,小人未来得及回禀,请大人见谅。大人,这位正是小人之前和您提及的大、理、王、爷。”

便是致歉,袁铭的说话语调还是不疾不徐,稳稳地,慢慢地,有点悠扬。

这话要是在一般人听来,可能没什么,可在正处于气愤中的段思廉听来,这是明晃晃的刻意,是让他气得发疯的事,忍到了极致。

“原来是段小王爷,失敬失敬,没想到。”晏殊这时候才站起身来,对段思廉拱手。

对于久经官场的人来说,很多时候他们所言的每一句话都透露着深意,晏殊也不例外。就比如刚刚那句‘没想到’,意在讽刺段思廉身为大理王爷竟然贸然闯入他人房间。有礼节的斯文贵族,可不会办这种事,会被狠狠耻笑的。

段思廉涨红了脸,气得五脏六腑都在冒烟。

“晏大人,我几次三番派人告知你,我要离开紫烟观,你未曾搭理,而今我人来了,你竟装不认识,再度失敬于我。就是‘没想到’,也该是我没想到才对。”

晏殊笑了笑,伸手示意段思廉别客气,坐下喝了茶再说。

段思廉哪有心思喝茶,只甩脸,冷哼一声坐下,让晏殊给个痛快话,到底能不能让他离开紫烟观。

“这案子很棘手,小王爷该是猜到了,保密很重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人通知大家,案子没破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晏殊叹口气,“事关朝廷大局,更有可能跟那两个字有关,这事儿若触了圣上的龙鳞,谁都不好过。不放大家走,其实也是为大家好,特别是对小王爷来说,是莫大的好事呢。”

“你少巧言辞色,糊弄与我。”段思廉怎么可能吃晏殊那套虚伪的说法,他又不是傻子!

“那小王爷就请走吧,”晏殊依旧言笑得体,“小王爷身份高贵,您要走晏某必然不会拦着。但小王爷走后,这桩案子出现了意外,有人传信出去,导致剩下的大批官银无法找到,给叛逆者以生机,您说圣上听了会作何感想?”

“说这些干什么,这是你的责任,跟我没干系。”段思廉冷笑。

“自古以来,乱臣贼子勾结他国弄乱朝纲,造反的事还少么。”晏殊也冷笑了,但还是恭敬地伸手示意,并吩咐袁铭,一定要好生尊重小王爷离开紫烟观的决定。

“是,大人!”袁铭随即对段思廉表示,“属下送王爷下山。”

段思廉听出来了,自己要是在这时候离开,出了什么泄露消息的纰漏,晏殊就一定会在大宋皇帝面前把屎盆子扣在自己身上。遭了冤枉不说,若是还被怀疑他与大宋叛臣勾结有图谋之心,那他在大宋皇帝跟前就彻底没机会了,别说求亲了,命只怕都难保。

段思廉恨死了,恨不得把晏殊掐死,却偏偏对他无可奈何,而且还要选择听他的话,乖乖留在紫烟观,不能离开。

负气而去的段思廉,快把自己气到爆裂。晏殊则一脸淡淡,不受影响。他在段思廉离开后,先做了愁思状,却怎么也找不回之前作词的感觉了。显然刚刚和段思廉对峙时,他的不爽得以发泄,以至于他现在半点不愉快的心情都没有了,没有愁思可以触发,他作词的感觉也就全没了。

遗憾,这个段思廉来得真不是时候。

晏殊把桌上写了一半的词搓成一团,起身就去睡了。

袁铭伺候完自家主人后,就把桌上废纸拾起,拿去厨房焚毁。到厨房的时候,却见赵寒烟正拿着个坛子鼓弄什么。

“怎么还没歇息?”赵寒烟见了袁铭后笑问。

袁铭忙见礼,然后举起手里的纸团,“烧完就歇着了。”

“什么东西,能看么?”赵寒烟腌好明早吃的茄子后,就洗了手,凑过来。

袁铭笑,“不过是我家大人没做完的词,照习惯就该焚毁。”

“哇,词。”赵寒烟伸手表示自己可以帮他烧。

袁铭摇头,“赵兄弟若喜欢大人的词,直接讨要就是,他必给。但这没写完的,大人一向不喜给人看,说就像是没穿衣服姑娘,见不得人。”

“噗。”赵寒烟笑了下,对袁铭点点头,“那成,你先忙,我回了。”

袁铭点头,目送赵寒烟去了,烧了废词,随后也去了。

……

丑时之后,天亮之前,是人夜晚里睡得最熟最沉的时候。

寂静的夜,微微的秋风吹着树叶哗哗作响,余下的皆是安宁。

猛地,男孩尖叫声划过夜空,接着又是一声高喊“放开我”的挣扎叫声。

半柱香后,大家都齐聚在东林的房间。道士东林闭着眼,人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但有呼吸,只是暂且陷入昏迷了。

士兵手里正抓着看门的道童,十岁上下的年纪,此时却面目扭曲,挣扎叫着试图挣脱士兵的束缚。东林的床边的地上正放着一小盆和得粘稠的黄泥,看起来应该五行案最后的一个‘土’了。

赵寒烟、白玉堂和晏殊三人一直都在等凶手出手,很自然会想到夜晚是凶手动手的最佳时机,所以士兵和衙差们早已经被吩咐蛰伏各处,为的就是能够及时抓住要作案的凶手。现在人终于抓到了,却是个孩子,唯独这点在意料之外。

衙差随后在东林的房间的衣柜底下找到了一把铁锤。

“看来东林就是杀害白云长老的凶手。”晏殊叹道。

赵寒烟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那个看门道童,问他为何要杀害东林。

“因为杀了他,我就能从这道观离开了!”看门道童坦白道,“我不想留在这里,有人知道出路,告诉我杀了人就可以从密道离开道观,还会给我一笔钱自己好好过活。”

“你叫什么?”赵寒烟问他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喊我看门的,你也可以这么喊。”看门道童厌厌地回答道。

当下去搜索道童房间的衙差拎来了一包银子,全都是银元宝,足有一百个。

赵寒烟摸着包银子的布料,虽然半旧,但却是绸缎的,而且看起来像是从一件衣服上剪下来的布片用于包裹。

“这是谁给你的?说会带你走的人又是谁?”

“欧四春。”道童继续供述他并不知道欧四春的模样,因为对方带着面具,只能听到是男声。

看门道童之所以选择相信‘欧四春’,也并非没有缘故。

“他把我弄晕了之后,带我去了密道,我亲自走了,那地方真的能离开道观。但是我并不知道入口在哪里,他带我看了出口之后,就把我弄晕送回来了,告诉我,我只有杀了人才能知道!”

道童接着坦白,杀人方法也是欧四春告诉他的。他来的时候,东林已经如现在这样昏迷了,他只要像以前玩稀泥那样把和好的黄泥贴在东林的脸上,离开就可以了了。

东林人还没有醒,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看起来迷药的量很猛,估计不到早上是弄不醒他了。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道观?”赵寒烟问道。

“我是被逼留在这里,我爹娘被紫烟道长带走了,两年了还没回来,我要去找我的爹娘!”看门道童提到父母,眼泪哗哗就下来了。

再细问,方知当年他们一家三口因为落魄投奔紫烟观,但没几日,道童的父母就不见了。紫烟道长当时给出的解释是道童的父母决计出去挣钱了,所以委托他帮忙照顾孩子,因怕离别伤感,所以没有告知孩子。

大家都听出这件事有问题,那些被收留的落魄流浪者的失踪问题,还需要再查。

赵寒烟和白玉堂、晏殊三人自然都没心情睡了,几个人干脆就在东林的房间等着他醒来,顺便围桌讨论案子。

晏殊:“目前杀人的经过都已经明了了,重要的是推敲这桩案子幕后黑手的身份,也便是欧四春,再有就是查明那些被收留人们的去向了。”

“其实他不是欧四春,叫欧四春的是执行‘金木水火土’杀法每一个凶手。而那个挑唆看门道童杀人,带着面具号称是欧四春的人,就是幕后黑手。”赵寒烟纠正道。

“此说法有何根据?”晏殊专注地看着赵寒烟,等待解释。

“有一个很简单的区别方法。从前三桩案子来看就可知道,欧几春都是直接杀人下手,而幕后凶手则是教唆杀人。”

晏殊明白了,“在这起案件中,所谓的‘欧四春’其实是在教唆杀人,他并没有动手。”

“他想教唆出越来越难解的凶杀案,来挑衅开封府,证明自己绝世聪明。但是他从欧三春的案子之后,就有些黔驴技穷了。他要玩个更好的花样给开封府看,很可能就要出马去把控全局,我猜也便就是这一次了。多凶手接连环作案,很巧妙地‘前仆后继’,又以‘五行’做名头贯穿始终。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很奇怪,为什么案子会这么巧的在一人杀完另一个人之后就会被杀,如果不是有人在现场操纵,偶然因素太多,很难实现这样严丝合缝连贯‘巧合’。”

“既然幕后黑手就在紫烟观,我们这次绝不能将其放过,我便亲自手刃了他!”

白玉堂凤目凌厉飞扬,句句铿锵。明明看外表就是一位美貌无双的少年,却因通身散发腾腾杀气,令人心为之恐惧,不敢正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