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姐诶,赶紧拐到正题吧,再绕下去你弟弟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许是觉察到了他的怨念,再一次笑过之后,叶三姐顿了顿,终于问道:“阿姐,你说实话,姓袁的对你好不好?”
“啥叫好,啥叫不好?”叶二姐的声音轻轻柔柔,平平静静,就像她这个人一样,“过日子,总归是这样。”
“日子有好的,有坏的,能都一样?”叶三姐向来直爽,毫不避讳地说道:“阿姐,我不跟你绕弯,你就说说,这些年他除了管得你紧,可还有别的薄待之处?”
好一会儿,叶凡都没听到二姐的声音,不知道她是在酝酿,还是无声地拒绝。
叶凡搓了搓手,有点急。
胖团抱着他的下巴,小小的一团贴在他脸上,金色的眼睛圆圆地睁着,似乎在同他一样紧张不安。
白鹿走到他们跟前,高大的身子卧下去,刚好挡住了冷乎乎的小旋风。
叶凡拍拍他的头,无声地道谢。
白鹿温顺地蹭蹭他的手。
屋内再次响起叶三姐的声音,“阿姐,倘若只是夫妻间的寻常口角,我也不多管闲事,若有别的,你不妨说出来,权当多个人给你出主意。”
叶二姐依旧没吭声。
叶三姐看了眼窗外,有点急,“都说你性子柔顺,要我说,就你倔。啥事不能依靠兄弟姊妹,非要自个儿扛么?”
叶二姐终于开口,叹道:“凡子才多大?你这边又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我这做阿姐的,哪里还能让你们操心?这日子,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凑凑合合就过去了。”
叶凡都要急死了,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谁在外面?”叶二姐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惊慌。
叶三姐皱了皱眉,眼底染上浓浓的心疼,“阿姐,这是咱自己家,无外乎这几个人,你怕啥?”
“我……”叶二姐定了定神,身子依旧没有放松下来。
叶凡再也听不下去,腾地站起来,敲敲窗户,“阿姐,开门!”
叶二姐又是一惊。
叶三姐叹了口气,也不同她商量,直接拉开了窑洞门——她早就知道叶凡在外面,这原本就是俩人商量好的。
反正是亲姐姐,叶凡没那么多顾忌,抬脚就进去了。
“凡子?怎么还没睡?”
叶二姐连忙披上外裳,浅浅地笑了一下,本意是为了安叶凡的心,然而那勉强的样子却适得其反。
“阿姐,若真有什么,你就趁今天说出来。还记得么,我说过,你不是没有娘家的人,还轮不到他姓袁的欺负!”
“这话从何说起?小孩子家家,别瞎想,阿姐好着呢!”叶二姐故作轻松地说。
“我一点都不小了!”叶凡三两步上前,拉过她的手,恨声道:“看看你这双手!”
指节处铺着厚厚的老茧,拇指根处鼓起来一个大脓包,叶凡知道,这是腱鞘炎,纯粹是累的!
“再看看你的眼——”
叶凡退到门边,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能看清么?”
叶二姐怔怔地抓着衣襟,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苦啊!
这是她十几年来咽下去的苦水。
袁秀才笔墨费钱,应酬又多,却没有任何赚钱的营生。袁老爹妾氏庶女十来个,都是有出无进的主。袁家主母更是自私自利,整日里关在自己屋里,诸事不理。
家里的吃穿用度就这样扛在了叶二姐一个人肩上。
得亏了她有一门彩织手艺,每月的工钱比寻常织娘多上几倍。
然而,到底供着那么多张嘴,即便是使坏了手,熬花了眼,也只是混个饿不死罢了。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会被叶凡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