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口到村头还有一段路,便由叶凡去送。
叶凡一手牵着白鹿,一手提着鹅蛋,同叶二姐并肩走在小土路上。
“阿姐别不信,我这驴子精明着呢,到了家门口你便把它松开,它自己就能回来。”
不用他说,叶二姐根本不怀疑,“边老大夫被驴子叼走了”的趣闻早就在县里传遍了,大伙单等着看看这头灵气的驴子呢!
“回去罢。”叶二姐骑上驴,把鹅蛋接到手里,温声道,“好生帮衬着三娘,也顾着自个儿些。”
叶凡点点头,拍拍驴屁股,“跑慢些,别颠着阿姐。”
白鹿“呦”了一声,踢踢踏踏地跑起来。
叶凡看着驴背上娇小的身影,回忆着幼时的画面,在嘴里咀嚼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
“阿姐,记着,你还有娘家!”
叶二姐怔了怔,鼻子一酸,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
婆母刁难、邻人指点时她没哭过,孤灯冷裘、夫君厌弃时她没哭过,生计艰辛、入不敷出时她没哭过,如今因为亲人的一句话,她迎着风,泣不成声。
***
叶三姐把厚重的聘礼要了回来,把焦家那些个破箱子破碗还了回去,这确实是一件令人畅快的事。然而,对于关二郎来说,却没有半分喜悦可言。
边老大夫又来了一趟,检查了他的伤腿,说的还是先前那些话——需得锯掉,且要尽快。
叶凡也看到了,短短一天的工夫,关二郎的伤处已经出现了红肿发炎的症状。
关大郎对于这样的结果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细细地询问了边老大夫相关的准备事宜。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遇到了边老大夫——老人家曾是军医,此类病患处理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处理起来还算轻车熟路。
关大郎把边老大夫的话一字不漏地对关二郎说了,并安慰道:“老先生说了,你这样的还算轻的,没啥。”
关二郎怔怔的,好半晌才有了反应,“这治病的钱……”
“侯爷不是给了百两交子么?还有这些日子咱家攒的,足够了。”
关二郎垂下眼。
家里的钱攒了多少年、又是如何攒起来的他能不清楚吗?如何能全部花在他身上!
叶三姐有点急,“二郎,别怕,老先生医术高着呢,他说没事定然没事。”
关二郎知道,如果自己不点头,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安心。于是,便抬起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关大郎当即便去了县里,一方面同边老大夫商量好时间,另一方面买齐了要用的东西,无外乎烈酒、吊命的药村、干净的细麻布。
叶凡单是看着就觉得心惊肉跳——那可是锯腿呀,就、就在布满灰尘、虫鼠横行的窑洞里整?
关大郎突然变得开朗起来。逢人便笑,好吃好睡,还叫着兄弟几个说了许久的话。
第二天,边老大夫再来时,他还开玩笑地说换成普通的药吧,将来还要吃许久,别一口气给补过头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是知道锯了腿能好,想通了。
只有叶凡,透过他笑嘻嘻的脸看到他眼底偶尔闪过的悲伤和留恋,察觉到不对劲儿。
这天晚上,刚巧别人各自去忙,留了叶凡守在炕边。
关二郎突然说:“听说长安侯大人有个船队,时不时就会出一次船,是不是?”
“二郎哥想坐船了?”叶凡配合着说,“等你好了,我帮你走个后门儿,坐上大船威风威风。”
“那敢情好。”关二郎扯开嘴角,“不若帮我问问侯爷,缺了腿的船工,他要不要?”
听到这话,叶凡不仅没觉得欣慰,反而更加担忧,总觉得关二郎眼下的样子太超然了,不像是一个正常病人该有的反应。
叶凡越想越担心,忍不住把胖团放出来,扫描了关二郎此刻的想法。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是,他保证只要确认关二郎没有乱想就好,其他的一概不用胖团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