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暗暗交手几个来回,那边人都当三人在客套,见媸妍回到台上,宣布大会开始,这才重新沸腾起来。
台上热热闹闹的打了起来,先上台的人也不图个盟主之位,大多是武林新秀,想要藉此机会获得跟人交手的经验和机会。
甘莫离这厢眼神晦暗不明,直盯著媸妍。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一面,她不再是他身边俏皮的银丝海棠花,为了寄他篱下而不得不半是无理半是乖巧的取悦他,现在她换了张脸,高高在上的清冷,神情流转,又带著几分说不出的刚烈和妩媚。
他一点都不喜欢她穿这种明红色,把她衬得明媚不可方物,她应该是穿著小兔子似的白,被他乖乖牵著手走。
他看了又看,终舍不得移开眼去。
这边看的入神,那边嘀嘀咕咕。
杜皓然思忖不明其意,“他明明是来找茬的,为什麽又消停了?”
岳小川算是看明白了,凉凉道,“要麽他与妍儿有私,要麽他是拿捏著妍儿的把柄。”
岳洛水看了二人一眼,自嘲道,“左右承认了吧,妍儿爱的既不是你,也不是我,还惹了一堆情债。何况她身边还有个小白脸。”
他顿了顿,“这滋味大家都懂,若是有撑不住的,尽早散了吧。就不用这样每天看著她心里难受。”
岳小川捏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杜皓然挑挑眉,“看我干什麽?我才不走!咱们三个系出同门,也正好对付其他人,我看妍儿并不乐意被许多人纠缠的。等妍儿消了气,咱们再杀个回马枪!”
岳洛水表态,咳了声,“我本就是强了她,她不喜我也是应该的。我自有准备。”
岳小川半晌才道,“我……我和她做了不知多少夜夫妻……我不信她不爱我。”
他拳头再次紧捏,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捏碎。
杜皓然和岳洛水沈默,谁也没再说话,气氛就这样沈了下来。
然而这只是开始,他们此时尚未料到,日後竟然会有那麽难以接受的事实,会有那麽痛苦的事。
莲华阁六大弟子也悉数上场,媸妍乐得让她们多些对敌经验。还好孔雀如意玉岫云英都是胜多负少,竟然一路杀出来。而师姐虽然派了弟子来,但事先知道媸妍的计划,也是充数表个姿态应个卯而已。
而一路碰到不少是她们此前“找过麻烦”的人家,对上她们时先有几分心虚,更是让莲华阁大露头角。
一时场上仅剩的十人里女子占了一多半,竟是让全场男子面上无光,交头接耳。
而诡异的是众人都以为甘泉宫必定会派人打擂的,可甘莫离自从一开始找了茬,後来都再无动静。
媸妍坐在首席,看著几人颇有些欣慰,招招手,对云英附耳道,“几人中你功夫最好,一会儿对上阿臻,不用留手,你且全力以赴,别伤著自己和他就好。”
云英也笑的颇为自信,“是。”
果然,到了最後只余云英孔雀,而孔雀平时摆弄蛊虫占了些优势,功夫却不如云英经验多,且她算是清派,平时顾虑太多,终究没有云英能心无旁骛的放得开手脚修习功夫。
今次顺风顺水,说不得是大家给的面子。田天齐那一辈的人才已经老去,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都很快场上只剩下云英和弑剑阁的赤蝮。
赤蝮压了压黑色的斗笠,他弑剑阁作为杀手组织,实在是不适合这样光明正大的集会,对盟主也没什麽兴趣。只是公子有兴趣插一手,让他试试莲华阁的深浅,他也违抗不得。
云英想著方才媸妍交待的话,犹自有些犹疑,走近赤蝮身前,“公子,家师说愿意与你谈谈那位紫衣姑娘的事。条件是,要你当众认输。”
赤蝮脚步忍不住向前挪了一步,切切道,“她在哪里?此话当真?”
云英点头,“家师在南面的聚云台等你。”
果见他毫不犹豫,竟然朗声道,“在下技不如人,即刻退出。”
赤蝮一路飞奔,来到聚云台,果然见媸妍正在亭中等他,却又未见到那紫衣姑娘的身影,一时又是激动又是失望。
“你不用四处张望了,蒺藜不在这里。”
媸妍说完,细细的观察他的表情。
“蒺藜?”
赤蝮似乎是在琢磨。
“那位姑娘籍贯是云州,六年前开始在云海书院读书,恋人故旧都是读书人,我想……”
她打量著赤蝮,“你应该跟她无有过交集才对。”
赤蝮站了良久,沈闷的声音穿过面具和斗笠传出来,“大概,是我认错了。”
媸妍越发好奇,她打量著赤蝮黑色肃杀的衣袍,和他手中的利剑,“或者……你是在找一个叫‘甘草’的人?”
上次她让如意查过,这种隐纹织锦非常之难得,市面并没有得卖,只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反而更让人心惊。显然弑剑阁并非表面那麽简单。
话音未落,赤蝮已经难以维持站定的身形,整个人好似失控了出来,“她……她在哪里?”
媸妍心中咯!一下,她未想到这个人找的真是她,可是,她实在记不得还有什麽人在找她,且会是江湖中人。
一时间,媸妍困惑,赤蝮心中怦怦直跳。
赤蝮见她不言语,失控的抓住了她的袖子,“你认识她吗?求求你告诉我!”
媸妍脸色阴晴不定,缓缓才道,“你若想知道,必须解下斗笠给我看,我知道你面具不离身。但是你若是不给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也不会透露更多。”
赤蝮这才回过神来,收回手去,双手在身侧紧握,“我……”
他为难了一刻,要知道,从他以身相替拜在公子脚下,就失去了自由,他是不可以再用原来的名字和身份,可是……
想了想,他恢复了冷静,“你怕是诓我的吧,你口说无凭,我又怎麽信你。”
媸妍淡淡一笑,“你也暗中曾观察跟踪蒺藜,想必你也已经发现,两者相似,但并非同人。我是诳你还是实话,你自有分辨。”
赤蝮又问,“那麽,敢问……甘草是死是活?”
媸妍心中一顿,旋即道,“她是死是活,我也只有看到你是谁才能说。”
赤蝮冷笑,“还说不是圈套,我知道,我这些年明察暗访,很有些人想利用我的心思,险些坏了大事。”
他最初寻人心切,若不是公子为他擦了几次屁股,险些就坏了弑剑阁创立的本意,“你若是诚心,岂会连她生死都不肯透露?”
媸妍不是不肯说,只是她一直觉得,对於有些人来说,她死了未必不是更好。
眼见赤蝮转身要走,媸妍哪里肯叫他如意?她几个步子,身形鬼魅般跟了上去,探囊取物般摘了赤蝮的斗笠,露出那张银光闪闪的面具。
她的衣袍无风自动,手心一转,弯刀在手,毫不留情的向前大开大合。
赤蝮早已警觉,抽出长剑──这是一把杀人的剑,不知沾满多少人的血。
他的功夫向来只为杀人,然而今天却觉得这女子功夫比之上次越发深不可测,竟然让他捉摸不定深浅。
她的刀法阴柔中却又透著阳刚的内劲,若说上一次还叫他觉得占著阳家功夫分庭抗礼,这次已经是骇然之下力不从心。
他杀人刺客式的血腥果决的招式对上她却半分讨不到好。她像是骨之蛆一般黏上来,让他没有潇洒的余地。
一刀刀在他长剑格挡之下带出铿锵的火花,他左支右绌,堪堪只能抵挡,毫无刺破战圈的能力!
心中一沈,他突然假作致力一击,人却向反方向轻功滑去。岂料媸妍早已防著他跑掉,冷哼一声,竟是徒掌接了那虚招,一刀带出阴风阵阵,擦著他的面飞过,顿时觉得耳边一阵翁翁之声,似乎有什麽沿著面部碎掉了。
赤蝮来不及掩饰,以剑挑起斗笠戴上,“尊阁主好大野心!改日再来领教阁主高招。”
他已是将媸妍当做了别有用心的人了。
媸妍恍恍惚惚,却是傻了一般,目送他身影飞檐走壁消失在园中,半晌不能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