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抵死不原谅(1 / 1)

(一)

“多少钱?”梁胤鸣掏出皮夹,跟在餐厅经理後面,走到收银处赔偿孙茗卓造成的损失。

剩下的人站在原地,有点魂不守舍地看著他的背影。

“小姐,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感觉到有人站在前面挡住视线,从云後知後觉地抬头。

“你在叫我?”从云指了指自己。

“没错,刚才一位先生让我交给你的。”快递员将盒子递给她,“请签收。”

“什麽东西这麽重。”从云签上字,接过盒子,拿在手上掂了掂。

正好梁胤鸣付完账走回来,看到她手上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谁的?”

从云腾出一只手解开丝带结,觉得心里怪怪的,“不知道,刚才有人送东西过来,好像很重。”

梁胤鸣眯眼瞅著她打开外面包装纸,突然脸色变了变,肃声道:“别动!”

手顿住,从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把盒子交给我,慢慢地,轻轻地。”

从云的嗓子一下哑住,怔怔望过去,正撞上梁胤鸣那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

梁胤鸣见她没反应,自己伸出双手,一点一点地接过,然後谨小慎微地打开盒子。

顷刻间,一颗滴答滴答作响的计时炸弹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面前,上面的红色倒计时一秒一秒的快速倒退著,只剩不到几分锺。

原本还未来得及缓过来的人群一下子恐慌了起来,跑的跑,逃的逃,所剩无几。

“离开这里!”手上稳稳抓紧盒子,一刻都不敢松懈下来,梁胤鸣分神朝从云吼道。

“那你怎麽办?”从云一下子慌了起来。

“我让你走听到没有?”梁胤鸣的表情刷地一下子变得强势而咄咄逼人,无端地,令从云的脸也跟著苍白了起来。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从云犹豫了几秒,随後,听话地走到门口,伫立而望。

她只是专注地看著梁胤鸣接过餐厅经理找来的钳子,紧抓著盒子单膝而跪,一只手牢牢按住开关不敢松手,另一只手拿著钳子小心翼翼地一根根剪断电线,切断部分电源。

突然,他闭上眼睛,半蹲在原地一动不动。从云心也跟著揪了起来,因为她看到梁胤鸣脸上的汗水正一滴一滴地延著五官的轮廓往下掉。

心里猛然一窒,从云急叫出声:“不要!”

听到她的呼声,梁胤鸣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在看到从云脸上布满焦虑的神情後,有点困难地扯出一抹浅笑,那眼里,竟微微带著点不舍。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女人这般为他担惊受怕,梁胤鸣悲哀一笑,如果,当初不毅然决然地选择那条路,也许对他来说,亲情、爱情都是那麽唾手可得。

四年前,他的父亲指著皇甫的家大门怒发冲冠“你这个不孝子,有种今天就给我走出这个大门,从今往後,皇甫家再也没有皇甫辰风四字!”

即便如此,他还果断地走了,不带一片云彩地离开,只是,这一走,竟是他的大半个青春。

不再作迟疑,梁胤鸣身体倾斜保持5度角不变,拿著钳子的手不慌不忙地剪掉红黄蓝线中的黄线,然後他迟缓地将PVC管的螺口旋开,里面全是黑乎乎炸药粉,手上的动作停了不到一秒,他将手伸进去一点点地将炸药拾出来。

梁胤鸣的动作,就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而伴随著炸弹滴答滴答声响的,是他脸上不断沁出的汗水。

仿若过一世纪之长,从云的耳朵异常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世界安静了一下下来,那令人胆战心惊的计时声响消失在一片孤寂中。

想都没想,她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抱住,哑著声激动地说:“太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梁胤鸣抬起一只手,想要推开她,目光落在女人那张布满喜悦脸上,手停在半空中。

脑海里徘徊著一个来不及思考的问题,为什麽他会去帮她,她死不死跟自己有什麽关系?大不了她被炸死了,他另外寻一个被邬岑希用过的妓女去勾引蓝翎跳进桃色陷阱就是。

“走了。”蓦地,梁胤鸣冷漠地推开她,越过身子率先离开。

没注意到他脸上疏离的表情,从云几步小跑追上他,脸上还挂著劫後余生的笑靥。

两人钻进一辆红色出租车後座,从云见他靠在窗前一言不发,不禁凑上前去,没话找话,“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帮你做吧?”

这是她第一次这麽热切地想要亲近一个人,即使是何驰,她也只是在心里面想,却未曾付诸实践过。

梁胤鸣本不欲回应,转念一想,挑眉戏笑道:“我家里没锅没火的,你怎麽做?”

误以为他在担心自己做不了,从云伸出两手去挽住他的胳膊,整个半边身体都靠了上去,高兴地说:“没关系,我自己懂得摆弄。”

“随便你。”梁胤鸣挣了挣,见从云刚被挣开,又锲而不舍地凑了上来,无奈,只好放手随她去。

“你说会是谁想要──”从云面色一正,紧紧地抓住男人的胳膊,“想要置我於死地?”

梁胤鸣再度挣了挣,把心思都放在怎麽挣脱这个粘人的女人, “不知道。”

坐在前座的司机时不时地瞄了几眼後视镜上的两人,只觉得这对情侣真够逗的,这不明摆著男的不喜欢,女的硬要巴上来嘛。

司机的眼睛正要再次往後视镜瞄去,恰被一脸挫败的男人逮个正著,他狠狠地踢了前座一下,把钱甩到司机脸上,凶神恶煞的骂:“看你妈看,好好开车!”

好有男人味!从云惊叹一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梁胤鸣骂人,可是看在她的眼里,却是特别的有魅力。

车子开到半路,梁胤鸣叫住司机,说了一句有事要办,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跳下车,掉头就走。

留下从云一人喜滋滋地回到那片贫民小区内,绕了不少弯路买了些炒菜做饭的用具,在小房间走廊外面搭灶台,弄煤气,忙的不亦乐乎。

掏钱的时候她也曾挣扎过,光是这麽那些价格不菲的厨房用具,就要花掉她两三个月的私房钱,再加上上次的支票被邬岑希拿走,自己的手头更拮据。

不过只要一想到能令梁胤鸣对她刮目相待,那份陡然而生的犹豫顿时烟消云散,化为满满的期待。

待从云等到梁胤鸣回来,已经是隔天晚上,在此期间,孙茗卓再也没有踏进那个房间过。

如他所料,那个女人正坐一个小小的餐桌上,守著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痴痴地等著他。

“你回来了。”从云刚一看到梁胤鸣的身影,就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想要帮他拿外套。

梁胤鸣嘴角撇了撇,将外套扔到床上,径自坐到地板上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显然对从云的热情无动於衷。

一双手落空,从云的脸上浮过一丝尴尬,随即漾开一勾欢快的笑容,轻手轻脚地坐到梁胤鸣面前,脸上的表情战战兢兢的,想要帮他夹菜却又踌躇著。

梁胤鸣抬眼瞥见她的表情,不觉想起上次在警察局,也见这个女人这般胆小如鼠地看著那名警察。

“你很怕警察?”梁胤鸣漫不经心地开口。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从云惊了惊,回答他,“没有。”

“上次在警察局。”吃了几口饭,梁胤鸣简单地提醒她。

“那个警察,以前还只是个小小巡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用手铐铐住我的双手关了四年。”

从云的表情顿了顿,因为她发现梁胤鸣喜欢吃鱼,“第二次见他的时候,也就是在汉皇,他又把我抓进去关了十来天。”

“所以你很怕他?”梁胤鸣看著她那副专注的表情,突然心里一热,有股想要了解这个女人的冲动。

“那为什麽还要去做小姐?”口中的语气不禁带了丝轻鄙,“等著他再度拿手铐铐你?”

“被生活逼的。”从云只想得出这个理由。

梁胤鸣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每个出来卖的都说是被生活所逼,可是为什麽我今年看到的穷困潦倒的小姐,明年看到的锦衣玉食的情妇,直到拖著个小孩,她还是在卖?”

嘴角爬起一丝苦笑,从云自嘲道:“有的死性不改,有的抵挡不住钱的诱惑──”

从云话没说完,梁胤鸣已经插了进来,“所以,不懂得尊重自己的人,当然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被他话里的指责泼了一桶冷水,从云身体震了震,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如果你说一声,我会改的,真的,我以後再也不会接客。”

注视著她义无反顾的模样,沈默了几秒锺,梁胤鸣突然“噗嗤”一笑,扔下碗筷,颇为好笑地说:“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梁胤鸣上前拍了拍她的脸,“我看你还把心思放在怎麽讨好邬岑希实际点。”

说罢,他伸手捞过外套穿上,从床底下拿出一支看起来像是枪支的器械,置於胸前,就在突然间,小鬼闷不吭声飞身冲到了门口,毫无眷顾地离开。

从云只是静静坐在原地,自己盛了碗饭,就著已然发凉的剩菜吃下,心里面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润感,至少,今天晚上的菜没有白做。

她没有说的是,这两天,只要做完一桌菜,枯等十五分锺之後,她都会把饭菜全部端到火炉上加热,直到确定他不会来为止。

然後,她会抓起菜盘,将那些没人动过的饭菜,一丝不苟地倒进垃圾桶里面,自己重新下碗油泼面吃掉。

如果问她为什麽,也许,她能给的答案只有──她想享受这个过程。

这是一种近乎虚幻的爱情状态。

(二)

梁胤鸣刚走没多久,门外响起了几声清脆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以为是他去而复返,从云赶紧放下碗筷奔上去开门,却在看到对方一头金黄闪闪的头发时,僵住。

“你怎麽会?”从云本想问尤单羽怎麽会知道这里,却惊诧地发现他的头颅自始至终都是低得死死的,不肯抬起。

这样的夜晚,再加上他这般的动作,不由得令从云的心底一颤,只觉得即将会有什麽事情发生。

难道……难道今天那个礼物是他送的?

身体僵硬地向後退,从云颤颤微微地象条死鱼一样微张著嘴,似乎想说话,却又抖动著嘴唇一语不发。

“居然是这个反应!”尤单羽猛然吐出一句兴致索然的话。

这声音?从云惊讶地瞪大双眼,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然後将视线从对方的头发,移到那双交叠在一起的手上。

双手不自然的撮了撮,“尤单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我这个发型好不好看?”

“哈?”从云实打实地呆住,他?孙茗卓,怎麽会变成一头黄发──

一只手有点不习惯地爬了爬头发,孙茗卓再次试探性地问她,“好不好看?”

一双眼睛紧紧锁住孙茗卓那头黄得有点发白的头发,再移到他那张充满著贵族风情的脸上,从云不由惊叹出声,“很好看。”

孙茗卓的皮肤原就白有点近乎透明,如今在那头耀眼的黄发衬托下,整个人站在门口,就犹如一个翩翩而至的美少年。

感觉到胖女人赤裸裸的目光,孙茗卓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苦恼的说:“别这样看我,我会脸红。”

“啊?啊。”从云傻傻地回应,一双眼睛难舍难分地停留在他那头飘逸的黄发上。

“那我这身衣服呢?好不好看?”孙茗卓紧张中带点不确定的声音再次响起。

被他这麽一问,从云才发现,今天的孙茗卓不仅染了头发,就连衣服也换成了最新流行的红色夹克外套,内著一件花色衬衫,再加上一条缀著各式小洞洞的浅色牛仔裤。

脖子上挂著一条金色骷髅项链,两只耳朵上挂著不同形状的耳环,整个人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看起来既叛逆又潮流。

“你这两天就是去弄这些东西?”从云脑袋嗡地一声响起。

“什麽叫这些东西?”孙茗卓不满。

两只眼睛忍不住又朝他的头发上望去,从云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只觉得,原来那个简单的你也不错。”

谁知,从云这麽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孙茗卓的表情来了个180度大转变,脸色更越发地难看,他一步一步地逼近道:“也不错?那你说,你以前为什麽喜欢阿羽?别以为我不知道,赵子文昨天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

从云被他逼得连退几步,抵在墙上,有点不敢置信地问:“所以,你就去染发?”

“哼!”孙茗卓气闷地撇过脸,“现在是他帅还是我帅?”

尤单羽不就是长得像个小白脸吗?哼,比打扮谁不会!

“可是你们两的关系?”比起他的问题,从云比较关心的是这个。

“过几天他就会来求著要跟我好。”他们两关系都闹僵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尤单羽主动跑过来求著他原谅。

不过这一次,他决定了,就算尤单羽磕破头,他也抵死不原谅!

“胖女人。”俯下身子拥住从云的身体,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她怀中一点一点的暖和,孙茗卓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得愈发复杂,“我们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