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面对叶孤城,面对他背后冷若冰霜的儿子,打破孤松的希望对他来说并不是负担,甚至可以说,玉罗刹在享受这一过程。
玉罗刹道:“不错。”
孤松的身体还活着,灵魂已经奄奄一息。
叶孤城忽然道:“我这里莫不是也和西方魔教之事有关?”
玉罗刹恨不得爆一声粗口,虽然叶孤城的声音还是冷冷清清,但是停在他耳朵里真是要多阴阳怪气就多阴阳怪气。
看他的模样,今天这件事情不解决自己就别想走了。
但问题在于,要他怎么说?
陆小凤看着眼前对峙的几人,表情特别严肃。
他在心中大概分析了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发现,玉罗刹可能同时招惹了两伙人。
岁寒三友不用说,这人的假死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恐怕就等着岁寒三友来跳。
但是叶孤城?
陆小凤的眉毛纠结在一起。
他心道,这玉罗刹究竟是要多无聊才能假扮成绣花大盗截了叶城主的货?
而且看起来,被他绑架的人都还很健康?
究竟有何居心。
玉罗刹想说自己没有居心就单纯准备关心一下儿子。
但这话他是万万不能说的。
首先全江湖人都不知道他儿子是谁,其次……
这个原因太不高大上了,说出来要掉粉的。
他手指间随意一指,射出两道剑气,分别打在孤松与枯竹的死穴上,两江湖成名的老怪物都软软地倒在地上。
他们的脸上带着恐惧,但这并不是暂时的,而是永远地停留在了这一表情上。
他们都死了。
陆小凤:“!”
独孤一鹤:“!!”
玉罗刹之前的忽然“复活”并没有让独孤一鹤很是惊讶,但是他现在露出的这一手,却让他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
他道:“剑气外放!”
不仅是剑气外放,恐怕此人已经迈入这境界很长一段时间,剑气就如同他的手,他的脚,可以随意操控,是身体的一部分。
独孤一鹤看向白蒙蒙的一团迷雾,眼含敬畏,只有剑客才知道,玉罗刹已经迈入了何等境界,即使他也是江湖几大剑客之一,也不能保证,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如同他一样。
独孤一鹤可以将剑使用得如同自己的手,如同自己的脚,但他甚至还做不到将剑气外放,和西门吹雪一样,停留在凝结剑气的境地,但他已经很老了,而西门吹雪还很年轻。
年轻人拥有无限的可能,而老人则不会。
独孤一鹤的眼神又集中在叶孤城身上。
他呢?
他已经迈入了什么境界?
玉罗刹对自己的这一手很满意,因为他知道,只要是懂剑的人就势必会被他露出来的这一手震撼,他现在杀了孤松和枯竹,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没用了要灭口,更重要的是为了震慑。
被震慑的对象是谁,不言而喻。
但等他回头再看向叶孤城,不仅没有从他看中看出类似于震惊或者畏惧的光芒,相反,竟然看到了嘲笑!
没错,那灿若寒星眼中射出来的光,可不就是嘲笑?!
玉罗刹不开心了。
叶城主其实还是很震惊的。
因为他自己是剑客,而且才迈入剑气外放这一层次没有多久,看见比他纯熟运用剑气的玉罗刹,心中的激荡可想而知。
虽然他是读过剧本的男人,又是白云城的城主,但在此之前,他也是一个剑客,一个实力高强的剑客。
像他们这样的剑客不会胆怯,不会畏惧,即使看见强大的对手,也只会有勇往直前的动力。
因为胆怯,就代表着死。
心死了,手自然也拿不住剑。
真正的剑客,是不能胆怯的。
他看玉罗刹的眼神并不是挑衅,也不是嘲笑,而是看见比自己更加强大剑客的狂热。
这是本能。
叶孤城道:“玉教主这是何意。”
即使对与剑道高手对战一事确实很狂热,叶孤城心里也很清楚,玉罗刹此时此刻让他见到这招,多半有别的目的。
那就是让他知难而退。
玉罗刹道:“不过是清理门户。”
叶孤城道:“玉教主可知,这些人在武当山杀了六十个人?”
玉罗刹道:“不过是江湖恩怨,与我何妨。”
叶孤城道:“好。”
他又道:“不过是江湖恩怨,玉教主可知你我之间又有什么恩怨?”
死死抓住上一个问题不放。
听见这句话,玉罗刹还能不知道叶孤城是什么意思?想来自己刚才的威慑是做给瞎子看得,如果是识趣的人见对手武功比自己高出太多,定然不会多计较。
叶孤城的态度,明显不是这样。
但如果他真的知难而退,玉罗刹又肯定会看不起他。
剑客有傲骨,没有傲骨的人都无法成为顶尖剑客。
如若他退了,又怎么会有与阿雪成为朋友的资格。
玉罗刹道:“你可知一件事。”
叶孤城道:“什么。”
玉罗刹道:“如果武功够高,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解决的。”
玉罗刹道:“强者,可以随心所欲。”
叶孤城道:“我知。”
他道:“成就是王,败就是寇。”
玉罗刹眼睛一亮道:“说得好。”
玉罗刹道:“你既知如此,还想与我动手?”
叶孤城道:“因为我还知道一个道理。”
玉罗刹道:“什么?”
叶孤城道:“侠义!”
所谓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千里诵义者也。
玉罗刹笑道:“好一个侠义。”
他现在看向叶孤城的表情已经变了,变得充满欣赏,充满期待,纵使力有所不敌,但凭借一腔孤勇,倒还对得起剑仙的名头。
江湖有传,南海有飞仙,遗世而独立。
其实并没有玉罗刹想的那么多,叶城主的道理很简单,他只是要给自家下属找场子而已。
这江湖上侠义不侠义很难说,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哪个人拳头大的问题。
你拳头大,自然就没有人欺负你,如果你拳头大,但是脾气好,这样的人,会有更多人来欺负。
所有人都讲究恩怨分明的年代,如果被欺负过去了,不动手找场子,即使你实力再强,别人私下里还会说你这人没有气性很好对付。
久而久之,人就成了软蛋,就成了没有脾气的人,这样的人被欺负也不为过。
既然绣花大盗之谜已经解开,讨伐玉罗刹不仅仅是一个任务,对叶城主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责任。
即使实力不敌,也要让对方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要不然就别在江湖上做人了。
道理非常简单,就算三岁的孩子都能懂,所以无论是旁观的陆小凤还是独孤一鹤,都默不作声地将孤松枯竹尸体抬到一边,将现场让给了玉罗刹与叶孤城。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私人恩怨,外人不好插手。
更何况……
在场人中,独孤一鹤眼神微微一暗。
他想知道白云城主真正的实力,也想知道那位西域一手遮天的土皇帝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石雁运起轻功,健步如飞。
他的身体很健康,比连续操劳许多日的梅真人还要精神,除了脸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他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就算是他的脸,在西门吹雪的治疗下,都几乎恢复成了完好无损的模样,脸色红润,贴合精准,如果不细细看脸周边的红色拼接处,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脸皮是后来贴上来的。
这样一个健康的,愤怒的石雁冲入大堂,引起的躁动可想而知。
梅真人惊道:“石雁!”
石雁按捺住自己的愤怒恭敬道:“掌门。”
然后他迫不及待道:“我听说你们已经找到了那个凶手?”
梅真人道:“什么凶手?”
石雁的表情又是一阵扭曲,他伸手划开拥挤在身边的人流,闯入后院,端的是健步如飞。
大部分人都无法追赶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