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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勾勾的望着姬泽,“我不明白。”

姬泽望着顾令月,“不明白,”姬泽冷笑,伸出手指捏住顾令月下颔,微微上挑打量,“阿顾,就是你这张脸,搅的朕日夜不宁,夜夜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到了如今,你竟同我说,你不明白?”

室中蜜烛发出一声毕驳声响,吐出灯花。

姬泽一字字,犹如要将少女钉死在远处。

电光石火之间,顾令月心中流淌过愕然,愤恨,委屈不一而足。这个世界在顷刻间翻覆颜色,少女在翻覆之中勉强稳住自己心神,她转过头,撇开姬泽的手指。

——无论这场故事如何发展,在姬泽一脚踹破镜湖小筑的大门闯入内的时候,高孝予就已经出局。

她连累他至此,不能给予情爱回报,总要至少保他人身平安。

“圣人的情意,我从前不明白,”她开口慢慢道,“但既然圣人如今挑明,我只能去弄明白。你命人将高孝予送回去。”

“呵!”姬泽冷笑,笑容从齿缝里迸出,犹如冰渣子似的,冰冻的目光投到高孝予身上。“你凭什么觉得,朕会放过一个敢打你主意的人?”

高孝予瘫倒在地,在姬泽凌厉目光下瑟瑟发抖,耳中听闻姬泽饱含怒气的话语,惊骇几欲死去。

顾令月眸中意欲涌出泪水,勉强忍住,低头淡淡道,“他不过是个小人物,与您相比,犹如萤火比诸皓月,不值一提,您又何必和他斤斤计较?”

声音轻柔响在暖阁之中,“您命人将他好生生送回国宾馆,咱们谈谈今儿的事情。”话音一转,

“高孝予受我连累,若他因我之故丧命,我这辈子都会自责,永远不会原谅你。”

姬泽闻言堆积如山的怒火在凤眸之中凝聚,死死凝望着面前女子。

顾令月螺首微微低垂,不肯抬头迎视其目光。

怨毒之意顷刻闪过,怒声喝道,“来人。”

高无禄应道,“奴婢听圣人吩咐。”

姬泽暴怒喝道,“命人将这姓高的扔出去,送回国宾馆。”

高无禄应声,“是。”

秋风吹入镜湖小筑,和风簌簌。两名禁卫军入内,高孝予如同死狗一样的被拖了出去,。

暖阁之中窗扇推开,北风呼呼的吹了进来,阁中似乎还残余着此前些许的暧昧香气,在风中渐渐散尽。

“圣人今日所言,着实出乎阿顾意料。”顾令月唇角泛起讽刺之笑容,“阿顾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过,您对我是这般情感。当年北地数年,痛彻心扉,若是您的喜欢,便是将我送往北地和亲,我实在没法子想通。”

姬泽闻言心中闪过一丝悲凉之色,“此前之事怨朕,朕没有瞧清楚自己的情感,方铸下如此大错。”他因着此前做错,在顾令月面前总是气短,直至顾令月当真意图与高孝予合欢,方爆发出来。

“可就算当初之事朕确然千错万错。朕如今确然在尽力弥补,几乎将一颗心捧到你面前。便是因着这个,你要记恨朕一辈子?将朕一颗真心践踏?”

忆及闯入室中所见场景,眸中犹自猩红翻滚。“这长安千万儿郎,你竟看重了那个新罗娘娘腔,他哪有点儿男儿气概?”

顾令月呵了一声,昂着头道,“我便看中他不是大周人。”

“高孝予出使大周,办成了出使差事之后自然要回新罗,这辈子都不会再回中土。情热之时情热,分离之时断的干干净净,不会再有一丝纠葛。”

她抬头,用重新的目光审视姬泽,“阿顾为过往□□伤了心,相信情深不寿,索性一开始不追求长久。圣人您说喜爱我,我如今青春貌美,自然有值得您喜爱的地方。可若他年阿顾年老色衰,您又可还记得今日的这点少年情怀?男女情爱之事,着实太累,我已不想考虑。我如今只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

挺直背脊,“高孝予是我选择的孩子的父亲,他会在长安短暂停留,最终离开,终生不会回来。所以我选中他。”

姬泽闻言匪夷所思的望着顾令月。

任他想的再多,也想不到,顾令月竟是因着这个缘由,方看上了高孝予。“你就是为了这等荒唐理由。”

顾令月道,“荒唐?”

唇角微微一翘,许确实是荒唐吧?可是她有荒唐的本钱,为什么不呢?

“可能吧?可我确实灰心了。”

我不想要男人,可我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出自我的血脉,和我贴心贴肺的孩子。她出自我的血脉,得我骨我血,永远贴心相对,永远不会背叛。”

姬泽闻言如遭雷击,阿顾到底感情上受到曾经多重的伤害,才会只要孩子,不要孩子的父亲?才会只定制眼前的甜蜜,不寻求一丝长久可能?

他灼灼的望着少女,沉声开口,声音闷的像是经年月色,“你想要一个孩子,怎么不来寻朕?”

声音石破天惊,顾令月瞪大荔枝眸,被震的失了言语。

姬泽咄咄的望着少女,将一腔情意倾泻而出,“顾令月,你说你从前不知道,今儿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朕倾慕与你,你如何说?”

灼灼的情意像是火烧一样,烧过顾令月的神经。顾令月几乎无法面对,仓促转过头去。

姬泽一颗心沉下,冷笑,“顾令月,你可真个无情。”“朕对你日夜思慕,到最后,你便这般回报朕的一片真心。”

顾令月讷讷道,“我不知道。”

姬泽闭了闭目,“不知道。”

重新抬目,“现在,朕将一片心意袒露在你面前,你又当如何?”

他的目光像是火焰,顾令月经不得,狼狈的转过头去。

姬泽见着少女这般反应,心中一灰。慢慢放手,负手在背后,肃神情道,“行人司回报,说是寻到了江南宋神医的下落。此人医术通神,于肌肤复健之上有独到之处,说不得能治愈你的足疾,”

顾令月闻言微微怔住,顷刻间眸中爆发出灿烂的光彩。

她的身体是她一生最大的痛楚遗憾,在多年绝望之后,陡然重新看见希望之光,一时之间,又是高兴又是绝望。

姬泽垂头自嘲微微一笑,重新抬头望着顾令月,目光骄傲而又悲凉,“朕可令其为你医治,愿求阿顾一夕之欢!”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多写个一千多字,断章在这儿!

收藏加更似乎到了,今天稍后再加更一章短小的。

小天使们昨日七夕快乐不快乐啊?

第六十三章

帝都长安繁华如织,大周百姓们在东市街头穿行, 面上带着生活富足平静安宁焕发光芒。

时光走的特别的快, 待到厚重的雪盖着整个长安, 东市铺着一层雪意,贞平六年即将走到尽头,贞平七年的初始即将来临。

长安永兴坊

昭国郡主府大门树立, 园中一片寂静。

松枝竹落的树屋掩映在菩提树中, 严守冬日霜雪。

告老离开府中的朱姑姑被郡主家令遽然请回,匆匆赶到园中, 见了一众丫头下人守在树屋下的场景,心咯噔一声沉下,问询道, “郡主一直在树屋里头, 不肯出来么?”

“是呢, ”碧桐守在流云亭畔, 见着朱姑姑,都松了一口气, “姑姑, 你可回来了。”神情焦急, “已经在里头一个多时辰了, 一点声音都不出,奴婢等人守在外头,一直没有听见郡主吩咐。”

曼曼的菩提树枝叶如同一把巨伞一把,遮盖在窗棂之上。

光阴穿过其中, 映下一抹绿色。

树屋掩映在菩提枝叶之间。屋中红泥小炉之上,蹴鞠大小的紫砂茶鼎鼎中水沸腾的翻滚着,

顾令月坐在府中树屋小榻之上,美丽的容颜之上面无表情。

自从从乐游原镜湖小筑中归来,她便维持着这个姿势。

茶鼎沸水翻覆,顾令月执着茶杓轻轻在差更重搅拌,如同梳理自己凌乱的心事。

自前夜镜湖小筑中,姬泽与自己摊牌,亲口承对自己怀有男女之思,她就陷入了极端的焦躁情绪中。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曾经真心信赖姬泽,视之如父如兄。他回报给自己的却是妥协和放弃。痛彻肝肠,决定将将对他的依恋如同毒瘾一样的戒掉,为此,她付出了那般痛楚的努力,学会了抛开他的感情独立在这个苍茫的尘世中生活,学会了看淡人生,游戏生活。

她做的那么努力,差一步她就可以证明,她已经做到了。

他却再度骤然闯入到她的天地间,告诉自己,他心爱自己。

心爱。

这种感情,不是做兄长对失护无依无靠的妹妹的亲情和责任。

而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真挚热烈的情意。

初初惊闻这个事实,顾令月惊讶无比。

随后觉得自己可悲。

在自己明媚的少女时代,她欢乐无忧,对这位强大温和的兄长,隐约也曾怀有思慕心思。可这样的心思尚未生根发芽生长成苍天大树,便遽然断折,她所有的青春时期活泼懵懂和少女时代对爱情的憧憬,都在北地苍茫的生涯中消磨掉了。数年北地战争,裹挟在其中,吃尽苦头拼命归来,落得浑身伤痕累累,只想独立舔舐伤口疗伤。他却掀开自己的伤口,用炽热的感情告诉她,他对自己有着无比强烈的欲望。

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这样?

这样的事实让她觉得自己可悲至极。自己过往遭受的苦难都像是一场笑话。这样的悲愤之情凝聚成一团怨怼之气,恨不得将姬泽关在门外,这辈子都不肯再见,决绝地老天荒。

可是那股哽郁之气生生梗在心头。

今上姬泽不愧是大周最完美的帝王,天生擅长寻找敌人的弱点,一击必中。他精准的抓到了自己的软肋——对健康的渴望之心。告诉自己他寻到了江南人人称颂的宋神医下落,可以医治自己的足疾,让自己恢复健康的双足重新立在地上行走。作为交换,她需要和他在一处做一对情人。

顾令月眸中闪过一丝深重哀凉之色。

她有心想要放任自己的脾气,狠狠拒绝他的示爱,告诉他自己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他。可是她也是真真在乎自己的身体。

对于自己而言,不能行走的足疾是自己这辈子最深沉的遗憾。因为无法站立,阿婆和娘亲过世的时候,都带着难以释怀的遗憾。

纵然这些年来,她已经学会平静的对待自己的身体,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但在午夜梦回之际,何尝不希望自己能够痊愈,像天底下所有的普通少女一样,平静的行走在长安的春风里,奔跑,欢笑,徜徉风光无限。如果能够夙愿得偿,她情愿付出十年的寿命。

顾令月唇角露出一抹讽刺凄凉的笑意。

若是连寿命都舍得割舍,又何况是区区一段感情。

毕竟,

顾令月心中赌气,面上的泪水落下来,

她本来就性子清淡,不奢望一段正常的婚姻生活和感情,此前生起借种生子的念头,本就打算将自己的身体轻易交付给一个不爱的男人,换取一个传承血脉的子嗣。

一滴泪水落在滚烫的茶羹中,很快就蒸发,失去踪迹。

姬泽对自己提出一夕之欢的要求,许也是明白她的心理底线。

说来,她经历荒唐姻缘,又素来由性子风流浪荡的小姨玉真公主教导,对于女子的贞洁之事本也没有那么看重。

姬泽的要求乍听起来石破天惊,可是仔细思量,自己本来就打算与高孝予做情人,这般以来,对于自己而言,不过是将自己身体交付的男人从高孝予换成姬泽。既然都并非出于深爱厮守,那么夜晚与自己欢*好的男子究竟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朱姑姑头的白发愈发苍凌,忧心忡忡望着菩提树屋。

心中打定主意,若昭国郡主再不从树屋里出来,就前往醴泉坊求见玉真公主,请玉真公主前来劝说郡主。

眼见得日头渐渐偏西,一日即将终究,心中正要下定决心,吩咐人准备车马,忽听得树菩提树上传来一声摇铃轻响。